进屋的时候,杨峤棉质的衬衫被雨打湿,洇下稀稀拉拉的水渍,她一口气跑回来,身上出了薄汗,此刻将衬衫脱下,正靠着玄关的墙壁用手扇风。
苏宛关掉电视机,经过她身旁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外面又下雨了?”
“嗯,小雨。”杨峤回。
进入十月以来,每天总要下会雨,杨峤把它当作当季单品习以为常,苏宛却对这种大开大合的自然情绪感到厌烦。
“哪来的毛绒玩具?”苏宛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杨峤怔了怔:“哦……朋友送的。”
“朋友?”苏宛轻蹙眉头,将信将疑地拿起置于鞋柜上的玩具,捏在手里上下打量了一圈,“你不是不喜欢毛绒玩具吗……”
杨峤感觉脸颊有些热,羞赧地低下了头。
苏宛睨着眸子打量她片刻,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是个男生吧。”
杨峤顿了一顿,坦诚地点头。
“对你有意思?”
杨峤盯着云朵的羽毛,沉默。
“杨峤,你不会背着我,就要脱单了吧。”苏宛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杨峤瞬间像触电似的,僵直着身子,正色道:“怎么可能!”
“我不会丢下你的……”
极轻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苏宛闻言,愣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瑟缩了下。
“你说什么?”
杨峤摇摇头:“没什么……”
苏宛收起所有的表情,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她。
半晌,他伸出手,将杨峤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挂到耳后,收手时,似有若无地碰了下殷红色的胎记。
杨峤下意识抖了下身子。
“杨峤,我们都长大了,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勇敢一点,不要有顾虑。”他平静地说。
*
转眼到了十月下旬,不知不觉间,杨峤和柏亦庄已经相约夜跑半月有余,期间,他们还加入了慢跑社团。
社团是社区自发成立的,成员大多是退休的老年人,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几乎没有。
社团的大爷把两人叫到操场边,表明意图后,满眼期待地望着他们。
杨峤没说话,看向柏亦庄,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柏亦庄弯下腰:“大爷,要交钱吗?”
大爷笑得和蔼,摆着手道:“不用不用。”
柏亦庄当即爽快应下:“那行,我们俩都加。”
等人离开了,杨峤拉住柏亦庄,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呀,还替我也答应了……”
柏亦庄笑笑:“怎么,你不想加?”
“也不是……起码考虑一下吧。”
“这么大面子啊。”柏亦庄眉眼带笑,叉着腰揶揄她。
杨峤紧闭双唇,憋着劲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柏亦庄赔笑道,“周末来我家吧,看猫。”
周末的上午,杨峤履行约定,乘坐地铁前往柏亦庄的住处。
前一晚两人还为此进行过一番争执,柏亦庄执意要来接她,杨峤说,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柏亦庄无奈叹气:“杨峤,你怎么总拿话刺我?”
用的还都是他说过的话……
他都不知道该夸她记忆力强,还是伶牙俐齿了。
杨峤缄默片刻,先和他道歉,杨峤发觉自己现在在他那里,“对不起”三个字说得越发顺口。
话毕,仍坚持道:“我还是坐地铁。”
柏亦庄拗不过她。
刚出地铁,杨峤就看到柏亦庄,他穿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晌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在地面落下一道斜斜的影子,那影子也是黑色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峤不再主动观察他,她曾在高中时偷偷打量他的每个动作和表情,也曾在两人初遇时,在心中一笔一画描摹他的模样,这种习惯不知何时消失的,到如今,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杨峤走向他,走了几步,对方似有所感地抬眸,在算不上热烈的阳光下,柏亦庄冲她扬起一抹笑容,杨峤心口霎时一热。
“到了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柏亦庄笑着朝她走来,顺便将手里的草莓递给她,“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有个老奶奶摆摊,看着挺新鲜的。”
杨峤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嘴巴咧成了长方形:“我也买了……”
柏亦庄偏头瞧她,眼底蓄满了无奈,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这个,拿过来,这个,给你。”
杨峤看了看被强迫塞进手里的草莓,又瞧一眼被柏亦庄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默默弯了弯唇。
柏亦庄的家是近几年新开发的楼盘,地段佳,交通便利。
杨峤一路跟着他进门,柏亦庄说,他一个人住,柏亦灵偶尔来他这里住几天,杨峤一面听,一面打量四周,房子不算特别大,一百多平,但是独居就显得很空旷了,再加上——杨峤打量一眼房间的装修,嗯……极简风格,那很宽敞了。
杨峤又默默和自己的小窝做了一下比较,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柏亦庄带杨峤来到明亮的房间,“你先和猫玩,我去做饭。”
杨峤没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需要帮忙吗?”
“不用。”
“……好吧。”
柏亦庄离开,杨峤长舒了一口气,安心撸起猫。
过了一会,柏亦庄又进来,手里捏着围裙,一脸为难。
“怎么了?”杨峤问。
柏亦庄扬扬浅蓝色的布料:“可以帮我穿一下吗?”
杨峤一愣,不知为何,瞬间放松下来,笑着问:“你第一次做饭?”
“不是啊。”
“那你以前怎么穿的?”
柏亦庄撇撇嘴:“以前只有我自己,现在家里有人了。”
杨峤心头一颤。
柏亦庄央求杨峤帮他,这代价对杨峤来说,有点大。
杨峤站在原地,望着柏亦庄的背影时想。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的脸颊几乎贴上他的背,怦怦的,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杨峤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一切终于回归平静,柏亦庄喊她吃饭。
四菜一汤,在杨峤这里算是很丰盛的午餐了,更不必说,柏亦庄的手艺乍一看,真不输外面的饭馆呢。
杨峤夹了只虾,嗯……味道好像也不输。
她默默抬眸,想要重新认识一下面前的这位大厨,殊不知,大厨正期待地望着自己。
“味道怎么样?”柏亦庄眼睛亮亮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杨峤眨了眨眼,随后使劲点了下头:“好吃!”
为了增加自己这句称赞的可信度,杨峤又说:“我真的要向你请教一下厨艺。”
柏亦庄望着她笑:“不用,以后我做给你吃。”
“啊?”杨峤手一抖,筷子险些从手里滑落。
柏亦庄往杨峤碗里夹了块排骨,语气轻快:“以后,你想吃就过来,我做给你吃啊。”
杨峤心一沉,呵呵地笑了两下:“哦……好啊,好啊……”
吃完饭,杨峤要帮柏亦庄收拾,被他一个眼神呵退,杨峤就倚着门看他忙进忙出。
“你在这监工呢?”柏亦庄经过杨峤身边时,坏笑着腾出一只手,屈指敲了敲杨峤的额头。
“啊——”杨峤捂着额头吃痛地叫,余光瞥见他的手上沾了油,顿时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指责他,“你的手不干净!过分!啊我不干净了!”
“喂,大小姐,我这只手是干净的好吗……”柏亦庄一脸无奈地在杨峤眼前挥了挥自己的左手。
杨峤认真审视几秒,顿时有些懊恼,正要道歉,忽然发现他的手很好看。
不像自己在网上刷到过的修长纤细,柏亦庄的手,指尖白净,手掌红润,看起来气血十分充足。
“你的手长得很好看……”杨峤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一不留神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话毕,两人皆是一愣。
柏亦庄干咳了一下,别开目光:“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别……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杨峤仰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他。
柏亦庄走了几步,放下餐具,就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来到杨峤跟前,挑起半边眉毛,唇角狭着笑:“杨峤,你是手控啊。”
杨峤在心里连连摇头,可是看眼前人神气的模样,嗐——谁让她这么会察言观色呢。
“控!”杨峤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
柏亦庄笑得一脸不经意。
“你也是吗?”杨峤趁热打铁,举一反三道。
柏亦庄垂眸,悄无声息地打量杨峤的手,过了几秒,摇摇头。
“我有异物控。”他正经道。
“异物控?”杨峤拧眉,“好像没听过,是什么意思?”
“听过异食癖吧?跟那个差不多,大概就是喜欢标志,图腾之类的……”柏亦庄解释道。
杨峤眼珠转了转,试图理解失败,于是哈哈笑了两声:“挺好,挺好。”
柏亦庄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空气凝结片刻。
柏亦庄忽然惊呼一声:“嘿,我都忘了,我还生着气呢,小杨峤,你刚才错怪了我,还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被我发现了吧!”
杨峤嘟囔着嘴巴,语焉不详。
“暗戳戳骂我呢?”柏亦庄双臂交叉在胸前,笑得肆意。
“不生气也行,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杨峤掀了掀眼皮:“什么条件?”
柏亦庄清了清嗓子:“上周吴爷爷问我参加社区组织的趣味运动会,我同意了,顺便——”他飞快地扬了下唇,“也帮你报名了。”
杨峤反应了两秒:“什么运动会?”
“每年秋天几个街道办联合举办的,吴爷爷说我们上报的人数不够,让年轻人多多参与,我就同意了呀。”柏亦庄比划了个剪刀手,“二十号比赛,下周日。”
杨峤愣住,眼睛瞪得像铜铃,天——塌——了。
“你怎么又替我答应了啊!”杨峤整张脸皱起来,如同带上了痛苦面具,眼眶也被憋红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扯平了,别生气了,好吗?”柏亦庄一只手搭上杨峤的肩膀,捏了捏,“吴爷爷以为我们是情侣,就帮我们报了两人三足。”
“我们是吗?”杨峤忽然抬起头,冷冷地望着他。
“不是,就不能参加了吗?”柏亦庄被她的目光刺到,心头一凉,沉声道,“还是你觉得,只有你的男朋友才配和你玩?”
杨峤别开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生气你不问我,就自己答应了。”
“那我现在问你,你参加吗?”
杨峤看向他:“不是已经报上去了?”
“没有你的同意,我哪敢。”柏亦庄掏出手机,“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自己报好了。”
“你自己怎么两人三足?”
柏亦庄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杨峤,淡淡道:“报别的项目,或者随便找个人,社团很多大爷大妈,我又不是非得要和我女朋友一起玩。”
杨峤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低低的一声“切”。
杨峤抿唇,缓了缓,踢了踢柏亦庄的脚尖,仰面道:“既然这样,那你不如找我吧,我比大爷大妈,应该跑得快一点。”
柏亦庄眼睛一亮,很快又恢复平静:“你确定?”
“不骗你。”
“好。”柏亦庄立马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把消息发了出去。
小白,一款情绪稳定的忠犬系男友。
中秋快乐![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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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