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因船上货物种类杂多,要等待第二日莫家来人接应,船停在近岸的湖泊处。
路途行至尽头,大家脸上都露出松懈,笑着说起家中闲话。
船工之间,有说这次为女儿们带了京中的花簪,恐怕要比美让她当判官;有说替夫人买好时兴的绸缎,洋洋得意表示夫人也要为他做套衣裳……
船督在许多笑颜中穿梭走过,来到周顾面前,俯身请示:是否要先发莫家烟号,会有人来用小船先接送王妃回府。
否则明日卸货,会有百姓围观,若王妃被人瞧见乘货船回来,大概会听到很多猜议。
“你们家主的意思?”周顾问。
那位船督将头又低了些,道:“家主提醒过,出行在外要维护王妃,涉及的决定要请您定夺。”
周顾便“唔”了声,摇头道:“夜渐深,不必劳力。明日卸货时,我要出面,让别人瞧见周家新纸。”
这才是她跟船同回的目的。
莫家运木至西平,又停在京都数日,期间,管事之人也批买了两地常货奇珍,做到不空船回杨通,如此既降低了行船的耗费,又能在杨通将货品兜售,得到一笔盈利。
——这是先前莫温纶同她提过的,因而周氏订纸在其中如池中一鱼,分摊的成本微乎其微。
但周顾要跟船,却是临时主意。
她想用王妃身份再造一次势,再燃前阵书铺降价售书的余火。
那督船听了,行礼道了声“是”,遵照她的意愿,离开了。
过了会儿,船工伙计三三两两回船舱宿处。
周顾揉了揉额角,吹了阵风,也要回去。
甲板上留了几盏船灯照明,光晕微弱,能见到的范围不远。
风帆放下了,船体机巧关停,船在静水中只轻微晃动,不再行进,连日听惯的机巧咯吱声也近乎消失了。
难得安静。
周顾回身的瞬间,船灯微弱的光晕在眼前划过一闪,光晕四周似有蜉蝣流过。
她的脚步顿了下,凝神去看。
……雾?
周顾蹙了下眉,心中直觉不对,她没作停留,踏木梯下去,来到客房前,叩了叩许娰的屋门。
脚步声渐近,许娰开门,看到是周顾,愣了下,“又晕船不适了?怎么还未睡?”
周顾沉声,直言:
“有些不对劲!我见船周有雾,并且闻到了细微的烟味。”
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烟气味,但闻过之后,头脑有些晕沉。
对方喃喃:“这几日晴好,怎会有烟雾……”
话说到一半,许娰骤然安静,明白了周顾的意思,“船上的人吗?”
今夜恐怕会有人生事。
“不知……”周顾神情郑重,“多半是货船上的物品被人盯上了,若是劫匪还好,冲着珠宝来的,会略过存纸的仓房。但若不是,我们就得当心,杨通官府独揽制纸,但趁夜封查不合规矩,今夜或许会出现第三家……”
听她如此说,许娰背后慢慢爬上了冷颤,麻意冲袭头脑,抿唇问:“现下该如何?”
“对方燃烟未动,怕是不想打草惊蛇,你从带来的伙计里挑出半数身强力壮的,去仓房处守着,你也同他们一起,若无事便是安全。”
“剩下的,也带上刀棒,去知会船工们聚团戒备。”
“你呢?”许娰问。
“莲河慧觉正在一起,我去找他们,带他们去船督那里,商议是否让船先离开此地,问问莫家信烟能否引来外援。”
周顾说完,回身要去开隔壁房间,那里面隐约听到断续的陶埙声,还有莲河的欢笑,袖角却被许娰拉住。
周顾回头,听许娰急声道:“你等等!我这里有把匕首,你带着防身!!”
说完,许娰立刻转身回房拿匕首。
周顾站在门槛外,望着闺友的身影,扶门的手慢慢捏紧,忽然说:“若是有人真奔着那批纸,对方强悍,你们不要硬碰……若是奔着其他,只管在仓房中待着,记着助人需有度!”
手中被塞入一把精铁匕首,冰得周顾缩了下指。
“放心吧,我让伙计们都带上家伙,劫匪来了打得他们爹娘不认!”
周顾见闺友这时尚有玩心,也跟着笑了下,转去开隔壁屋门。
她只沉色对莲河招招手,莲河便立刻通悟,拉住慧觉到她身边,三人踏木梯登上甲板后,周顾侧身,转动一处凸起木轮。
下一刻,机巧声起,身后通往船舱的木梯上空,出现一道铜铁网,慢慢落下来,在底部发出严丝合缝的“咔哒”声。
“快些走。”
她抚住两个孩子的肩头,领他们穿过甲板上数支巨大的桅杆,向另一头的舵楼处走,那里住着莫家船督与护手,控船机巧也皆在那处。
“有人放了烟雾,估计此处有劫匪盯船,去找船督……”
疾走时,周顾同他们解释,没说几句,旁边数米处,七八位闲聚还未回舱的船工“啊”了声,一起对她行礼,道:“王妃娘娘!!”
周顾很快垂眸,将莲河慧觉向前轻轻一推,催促:“你们将消息告诉船督,跑起来!”
她很少这样正色吩咐,莲河立刻拉着慧觉跑,慧觉跟着跑了几步,挣开莲河的手,说了声“我跑更快”,便扭头撒腿冲向舵楼。
周顾身侧没有人,见莲河与慧觉一后一前的身影,仿佛听到自己额角后颅有血脉铮铮搏跳声。
跳得乱人思绪,头脑沉沉。
……不!
不是因紧张,是烟雾!
那些烟雾不仅是遮盖视线,也混了迷香!
周顾立刻持袖捂口鼻,心知已是枉然,那些船工动作迟缓走到她面前,又稀稀落落向她行礼:“王妃娘娘!”
周顾闻到了他们周身酒气,抬眼看他们,果然神情迷醉,脸色庞红,迟钝地等她点头,分不清因酒还是因烟雾了。
周顾觉得,她额角跳动得更疼,但还是抿唇点了头,道:“先不要回舱,你们就站在此处,有匕首的拿匕首,有刀的拿刀,都没有的,看看四周有无趁手的工具。”
她奇异的命令让船工们愣怔,但他们还是遵照做了,而后规规矩矩站在周顾面前,静听吩咐。
周顾又看向舵楼。
船灯昏黄,已辨不清莲河慧觉的身影,但远处舵楼那一小窗的灯似乎更亮了些,像夜幕中璀璨的一星。
她相信船督与护手的身手,知道两个孩子已经进入舵楼,便是安全。
静夜中木轮齿动,船头开始偏移,甲板数丈下,有拨水声。
——舵楼那边,开始实施避险了。
周顾点了四名船工,让他们两两分开,去升起桅杆上的船帆。
留有的船工只剩三名,周顾呼出一口气,缓缓对其中一名女船工笑了,问:“家中女儿们几岁了?明日她们会来码头接你吗?”
头脑越来越昏沉,几位醉酒的船工看不出她的异常,能与王妃搭话堪认荣幸,被问之人更是激动,笑着眯起眼,高声回:
“有两个娃娃!大的六岁,小的四岁,成天争头花!”
“明日就能见到她们啦!不过还不能回家呢,要帮忙卸货,可以多得一份工钱!俺家……”
甲板侧面突然传来接连的铁链钩船声!
周顾猛地将她拉退一步——
几近是瞬时,船侧看不见的铁链喧哗争响,数名身手矫捷的黑衣蒙面之人飞跃上船!!在夜色中悚然如巨蛛行走的黑肢。
“噗呲——!!”
有一名船工不幸被钩链刺进身体,周顾听到他血肉撕裂的声响,回眸看时,那名船工已被拖拉走,躯体撞断了栏杆,坠入深湖……
“哗——”巨大的落水声。
周顾四肢涌上了震麻的冷意,拉住那名女工的胳膊,忘记松开。
还是太慢了。
对方迅疾之势,不太像劫匪抢掠货船,像是奔着亡命来的……
容不得她多想,那些黑衣之人上船后迅速散开,分三路,其中两路各奔船首船尾,另一路向周顾这边冲来!
“啊!!啊啊啊——!!”
“救命!有劫、匪!”
“呃——”
桅杆处传来惨叫,升起的帆布随风翻动,船速提升,木轮机巧声更响,舵楼中闯杀出来四五人,奔向此处,里面依稀能听到兵刃相碰。
“王妃!!”
“这里!”周顾回喊,险躲过一蒙面黑衣的刀刃。
头晕,手上力气少,匕首刺入只擦破对方皮肉——
对方挥刀欲再砍,被赶来的船督射中头颅,挣扎着倒下了。
身侧,那名女工惊人的骁勇,狂喊着与几人杀作一团,木棒舞得猎猎有风,从舵楼闯杀出来的这几人帮杀了三名匪徒,身上都负了伤。
空气中飘凝着恶心的血腥气,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周顾的胳膊在格挡中脱了力,垂着。
“王妃有无受伤?”
“安好,莲河、慧觉呢?”周顾问。
“已被其他护手保护着,这些匪徒武力并不在此,似乎……”
“滋啦——”
铁网碎断的声响盖过一切,周顾凝眸去看,那些黑衣人已涌入仓房,人数竟是此处先前的数倍!
“冲着货去的,你看——”
船乘风行进,视野拓宽,周顾指向原先船体停留处,雾中隐约得见两艘竹筏,伐上还站着数人,仍在向此处追赶!
……若不是船先前提速,这些人都上了船,此刻局势更加艰难。
见船督眼中有惊色,周顾道:“快去吧。”
他们看了眼周顾身侧骁勇的船工,点头往船舱奔去……
周顾咳了两声,压下喉中血味,那名船工捶晕最后一名匪徒,累的瘫软在地,呼哧喘气。
“你叫什么名字?”周顾剩下那只好手按揉着喉咙,走向她。
船工正在擦汗,听到周顾问,很高兴回答:“王妃娘娘!我叫赵二娘!”
周顾也笑了,道了声“好”,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许娰那里,不知如何了。
但这些匪徒行为已不是劫财劫货这么简单——
既然是冲着货物去的,何必一开始就分工杀人?恐吓不是更惯用?若不是莫家的货船,能者甚多,现下这群匪徒恐怕已经得手,杀空全船再劫掠财物,最后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才是一了百了。
周顾拾起被打落在地的滚灯,蹲身观察先前被射杀的匪徒。
解开黑色面罩,脸庞普通并无刺青,所用刀具也是寻常……
周顾正要去看死匪的胸膛、手臂,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她!
声音自后方!
“周!顾!”
才刚回眸,又听到一声闷响,有衣裳被刀划破的撕拉声,而后一个瘦小的身影随推力滚向这里,停在周顾面前三寸!
周顾下意识伸手,托接住滚来之人,抚上他的后背,只觉得满手瘦骨,一低头眸色猝然一震。
那小僧露出痛苦的神情,捂住胸口,脸色苍白,黑眸却凝着周顾,映出地上灯笼的明光。
明明对方没有说话,但周顾不由却觉得此刻慧觉的神色晃过一丝庆幸。
……他在庆幸什么?
来不得问慧觉伤在哪里,几步外传来匪徒的爆呵,仿佛独身者怨愤的悲鸣!
寒光刀背凉人心,周顾攥紧匕首,赵二娘已经脱力赶不上救场,这次只有她自己!
刀风呼啸,周顾揽住慧觉,向侧边躲,那匪徒趁势跟上又挥刀,周顾也喝喊一声!
她的后背被刀刮割,骤然的刺痛让她不由痛哼,但周顾左手握着匕首,也回刺入对方下腹!!
“啊呃——”
这一击并不会伤到性命,可伤的却是男子最猝不及防万不能被重刺的地方。
骤然,匪徒躬身扭曲着哀叫,甚至哭喊,在几近跌地打滚之前,拼尽全力再刺向周顾!
特么的这匪也算是好毅力。
周顾在心里骂了一声,眸中也凝了层死意。
突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它准确无误扎入举刀者的心脏,剥夺了中箭之人的一切生机。
周顾半跪在地,右手仍揽着受伤的慧觉,盯着那匪骤僵的躯体。
它倒下了,露出被遮掩的后方——一只寻常游船。
可如此情景,游船的无端出现却显得怪异。
雾渐消去,本该是游船观景的站台立着一人,看不清面容,他还维持着射箭的动作,盯着巨船上的厮杀景象。
周顾挺着,在心中熬过又一阵眩晕,没有顾身上的疼痛,用左手托住慧觉的脑袋,察看这小僧的伤势,几息后,她触到了慧觉胸口衣裳上的湿润鲜血。
“慧觉……还好吗?”
周顾问话,轻语中带着颤,心中却想:
不好,一点都不好,这小孩子真倒霉。
她一边判断着慧觉的伤势,同时无法忽视游船的出现,心中猜测那是否是第三家?
……可是,按理说,即便张茂无法出面阻挠,替他阻碍的第三家也该同货船敌对才是,为何那人会出手相帮?
射杀暴匪,简直是“是友非敌”的做法。
周顾逆着眩晕分析时局,神思很痛,等那游船靠近与货船相碰发出“砰”然,才发现慧觉黑眸半眯,神情恍惚,似乎已经听不清周顾说话。
“慧觉?!”
“周顾!”
她惊声想唤醒慧觉。
游船上的那人也借跳板上了货船,来到周顾面前,叫她名字。
……如此熟悉的声音。
周顾抬眼,看向面前之人,手指动了动。
“原来是你,谢成。”
她疲惫地叹了声气,懒得勉力抬高右手,便又叹着说:“过来看看他。”
两人自京都别后再见,没想到是这样的光景。
谢成眸光扫过周顾身上的血迹,抿唇,没多言,蹲身在慧觉前。
他顺着周顾的示意察看伤口,见到刀伤斜刺,拧眉想了想,动手探入慧觉的怀中,摸出一物,道了声“果然”。
“什么?”周顾问。
谢成:“心脏并未受损,这个东西帮他挡了下,刀口偏了。”
谢成摊开手掌,给周顾看物。
原来是一块玉玦,已经碎裂成大小不一的两半。
周顾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松了口气,见谢成还在凝视碎玉,提醒他:“你会止血吧。”
寻常问话,不知谢成为何听后又蹙起眉,话中隐有阴阳。
“不仅会止血,我还随身带了止血的药。”
说完,真从腰侧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将药粉倒在慧觉的伤口上,随手撕下慧觉的衣裳将伤口包扎了。
周顾没有不满他的随意,只在心中想:等事情结束要请医者重新为慧觉包扎。
她要回碎玉,替慧觉收好,问谢成:“你带了多少人?”
谢成手下随侍也已登船,周顾见他们步伐稳重,神色炯然,便知其是兵士。
“十五人,对付这些匪贼够了。”
听到他的称呼,周顾没立刻反驳,她已近无力,便伸手指了指仓房方面,说:“大概有二十几名。”
她说的是匪徒的人数,谢成了然,挥手指示,半数“随侍”便按着腰间环刀,快速冲进去,井然有序。
他又看向她,周顾咳了声,指了指船尾相跟的那两艘长竹筏,道:“尾巴。”
“嗯,”谢成应了声,抬手对身侧随侍命令,“去射杀。”
话落,便有五六名随侍取下身后弓箭,去船尾。
长箭划破雾色,不远处传来相继落水声。
周顾想问谢成怎么不留活口,支撑不住,由半跪姿态跌坐在甲板上,喉中的腥气也愈发重。
“手伤在哪里了?”谢成注意到她垂手不自然的动作,要去看周顾的右手。
身后缓过神的赵二娘急声喊:“大人!王妃娘娘的后背有伤!”
周顾只能感到麻痛感,不知后背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又发现谢成随声去看时,他身体僵了下。
“周顾!”
竟似怒语,他生什么气?
她若能自己看见伤口,有这喊话功夫,都上好药了。
“手脱臼了,”周顾说,看了眼谢成手中的止血伤药,“把药给二娘。”
她让赵二娘替她上药止血。
谢成抿唇,呼出一口长气,如她所说,盯着赵二娘为周顾上药包扎止血。
“你背后伤口深,回去要让医者重新清洗、上药。”谢成说。
周顾心道这真是废话,她又不傻,要去学莽汉逞强,但已经无力嘲讽。
唇边忽然触到一指冰凉,有个圆形硬物在他指间,又被推入她口中。
很小,入口瞬间化开,散出浓烈的麝香薄荷气味。
周顾被激得醒了神,警觉得抬眸,与谢成凝视过来的眸光猝然一碰。
幽幽暗光下,不知是谁的心弦微颤。
“醒神的……”谢成先解释,收回手。
周顾听后,要将药丸吞咽下去,那人补道:“含着。你对迷烟太敏感了,寻常人不会这样脱力……含着比吞服的见效快。”
“哦,”周顾有了些力气,听不得谢成话中的比较,便指着那个被一箭贯穿心胸的死匪道,“你射之前,他就快不行了,我准备刺入的也是心口,没想到被你抢了罪孽。”
谢成抿唇,也去看那个死匪,脑中却掠过那时他搭箭之前遥遥见到周顾与匪贼拼杀的景象,一切发生皆在电光石火,看不清周顾的神容,只觉得彼时她的宽袍锦带亦有肃杀铮然气。
这一看,两人都看出些不同。
周顾先指了指那匪的胸口,道:“你去看看他的衣襟,里面似乎还有一件。”
谢成手中还有余箭,抽出一支,用箭挑开死匪的衣襟,黑衣之下,露出一抹湖蓝。
“家奴的衣袍样式。”
周顾让赵二娘托住慧觉,提了脚边的灯笼,走过去照灯观察,说完后问谢成,“你看出是哪家的?”
“没有。”
谢成并不记得这些细节,便摇头,去看周顾的手臂。
她的右手还不自然垂着,很惹人注意,他看向周顾,移开些眸光。
“我还会正骨,要试吗?”他问。
这人,会的还挺多。
周顾的右手只能堪堪抬至腰胸之间,便随意向谢成处抬了抬,回他:“有劳。”
谢成伸出手,拉住她,慢慢滑摸到周顾手肘处,另一只手则顺着胳膊摸到肩头,在肩膀那里轻轻捏了几下。
周顾略懂医理,知道他在摸骨识症,只是这人手太凉,似乎还有些汗意,便觉得不太耐烦。
耳边,忽然听到谢成问她:“你认出是哪家的衣袍样式了,是吗?”
虽是问话,可谢成的语气平淡,像已经确认般。
周顾不打哑谜,直说:“邬家的。”
“你也惊讶?”周顾看他沉眸。
她也在分析,慢慢说:“我之前在想,许氏分铺一旦进入杨通,便打破了官府独揽制纸的局面。”
“张茂不会白白放弃这块肉,他又会和哪家氏族联合阻扰?还是集结哪几家?今夜蛇露头,却不想是邬……呃!”
谢成扶着她的肩,握住手肘的那只手骤然使力,拉伸中恍惚能听到肩膀骨头重新归位的声音,霎时的疼痛让周顾的思考中止,发出一声痛呼。
她的手指不由捏紧,谢成的手也没立刻放开,他仍然在看她。
——他将观察的本事用在了她身上。
周顾沉默着恍过痛意,见谢成如此,咬牙嗤笑了声,语气中也带了几分阴阳:“我是小孩子吗?还需要成王殿下帮忙分散注意?”
根本不痛,谁怕了!
她的自嘲本是示意谢成不必“多管闲事”,正骨就好好正骨。
谢成听出她的意思,却没说话。
船上的血味联接了京都谢府的一件细小往事,谢成记起他曾为周顾包裹受伤流血的手指,他想周顾应该是忘记了。
……该忘记的,那实在是很微末的小事。
两人对视,彼此都还没开口。
身后传来赵二娘的失声惊呼,“啊?!成王殿下!我的亲娘!这大人原来是王爷,我竟然见到了王爷!!”
船工的惊语越来越低,周顾意识到失口暴露了谢成的身份,偏过头咳了两声。
“你因为什么过来?有影响吗?”
周顾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她知道谢成近期要借张氏嫡系的事整收氏族募私兵之权,心想若打乱谢成的计划也算是麻烦事。
看到了菜菜的评论,聪明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