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抱着气息奄奄的纪温醒从溯魂镜光芒中跌出来,
纪遥光那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一把推开陈最,将纪温醒抢回自己的怀里,
胸中的怒火和杀意瞬间冲垮了理智!
“陈最——!”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炸响!
纪遥光将纪温醒轻轻放在榻上,身形如电,猛地扑向陈最!
强大的鬼气毫无保留地爆发,瞬间将猝不及防的陈最狠狠掼倒在地!
“我杀了你!!”纪遥光骑在陈最身上,拳头裹挟着阴风,带着千钧之力就要砸下!
他要将这害阿姐至此的混蛋抽筋剥骨!
拳头悬在半空,剧烈颤抖。
不能打……不能打!每一拳落在陈最身上,同命相连的阿姐就要承受一半的痛苦!
“啊——!!!”
纪遥光发出极度憋屈痛苦的咆哮,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拳头,最终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狠狠砸在了旁边的青石地板上!
轰隆!!!
整个酒楼剧烈摇晃!
梁柱簌簌落灰,碗碟碎裂声响成一片!
楼下的掌柜和食客们以为地龙翻身,尖叫着抱头鼠窜。
纪遥光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身下脸色惨白却沉默不语的陈最,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起身,最后剜了陈最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
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纪温醒安置好,为她掖好被角,随即化作一道黑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消失在混乱的街道中。
他需要发泄,否则他会疯掉!
纪温醒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拽着她的意识不断下沉。
她睡得很沉,沉得仿佛连自己的名字都遗忘了。
梦境展开,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只有风声呜咽的荒凉原野。
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棵顶天立地的巨树——建木。
它孤独地矗立着,枝干虬结,仿佛支撑着整个苍穹。
一种莫名的吸引驱使着她靠近。
她像只敏捷的猿猴,顺着粗糙如鳞的树皮向上攀爬。
爬啊爬,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真的爬到了“天上”。
然而,眼前并非仙宫琼宇,依旧是一片同样荒芜的原野。
中央,同样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树,树下是一片平滑如镜、深不见底的湖泊。
她疑惑地走向湖边。
水面清晰地映照出灰白的天、枯寂的树、荒凉的地……唯独,没有她自己!
她愕然抬头看树,树影婆娑,湖中却空空如也,同样没有倒影!
“喂——!”她心头发慌,用尽全力朝空旷的四野呼喊。
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死寂的天地间空洞地回荡、消散。
恐惧攫住了她。
她想逃,想顺着建木爬回“人间”。
可当她回头,身后只有茫茫荒原,那棵连接天地的巨树,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被困在了这片没有倒影、没有回应的地方!
“啊!”纪温醒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黏腻得难受。
她大口喘着气,梦境带来的窒息感仍未完全褪去。
房间空荡荡,纪遥光不知去向。
她刚想下床找水,就瞥见门口一道修长僵硬的身影在不安地徘徊——是陈最。
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哑着嗓子:“进来吧。”
陈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进来,拘谨地在离床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 / “你还……”
两人竟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短暂的尴尬后,纪温醒先打破沉默:
“应该还好吧?我没什么不舒服了,你应该也是吧?”
她边说边搬了把椅子凑近陈最,目光落在他胸口,“你把衣服脱了。”
陈最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沉默地解开衣带,褪下上衣,露出精瘦却线条分明的胸膛。
那道被玄铁剑反复贯穿的位置,皮肤光洁,看不出任何伤痕。
纪温醒抬手,冰凉的手指直接覆上他心脏的位置。
陈最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后缩。
“别动!”纪温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回原位,力道不容置疑,
“你躲什么!”她凝神感应,掌心鬼力微吐。
幽光闪烁间,那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冥玄铁剑,竟在她掌下、陈最的胸膛内,缓缓显露出半截剑柄和剑身的虚影。
“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她眉头紧锁,盯着那若隐若现的凶器。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房门仿佛被巨力猛撞,却完好无损。
紧接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同滚地葫芦般,哎哟哎哟地摔了进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八目相对,空气死寂。
“黑爷?白爷?!”纪温醒愕然。
“哎哟!疼……凡人看到我们了?!怎么回事?……哎?醒醒!是你啊!”
白衣的谢必安反应最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夸张地用袖子捂住眼睛,偏偏指缝开得老大,滴溜溜的眼珠在纪温醒按在陈最胸口的手和陈最光着的上半身之间来回扫射。
随即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尖叫:
“哎——呀!我不会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吧?!”
黑衣的范无咎也连忙爬起来,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念叨着“失礼失礼”,拉着谢必安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纪温醒这才惊觉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
脸几乎贴在陈最胸肌上,一只手还死死按着人家光裸的胸膛!
轰的一下,红晕从脖子根直烧到耳朵尖!她触电般缩回手,跳起来拦住两人:
“误会!天大的误会!”
陈最也是第一次见到神经大条的纪温醒脸红成这样,像只熟透的虾子,心底莫名掠过一丝……好笑?
他刚把衣服松松垮垮地拢到胸前,谢必安那张惨白却过分俊俏的脸就猛地凑到了眼前,带着促狭探究的笑容上下打量:
“啧啧啧,果然名不虚传呐!这宽肩劲腰,白面俊眉的……难怪我们醒醒这棵千年铁树开了花,原来是私藏着这等绝色好货!”
他语气夸张,还故意瞟了纪温醒一眼。
陈最生平,嗯,至少是记忆中的生平……
第一次被人当众如此品评,耳根也隐隐发热。
纪温醒又羞又恼,一把拽过谢必安:
“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解释过八百遍了吗?!他只是我的客户!我的任务目标!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龌龊不堪!”
“喔~~~”谢必安拖长了调子,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突然伸手一把搂过旁边一脸无语的范无咎,学着纪温醒刚才的样子,把手按在范无咎胸前,还把脸凑了过去,阴阳怪气地问:
“无咎,你胸口疼不疼啊?我给你看看?”
纪温醒:“……” 她气得只想翻白眼。
“行了,越描越黑。”
她放弃挣扎,一把将谢必安往陈最面前推,“你自己看!看看到底是什么!”
“哎哎哎!别别别!”谢必安吓得连连后退,哇哇大叫,
“使不得使不得!你自己享用就好!非礼勿视啊!”他一边躲,一边偷瞄范无咎越来越黑的脸色,赶紧跳到范无咎身边,扯着他袖子撒娇般告状:
“无咎你瞧!是醒醒强迫我的!可不是我自己要去看别的男人的胸!”
范无咎冷哼一声,语气酸溜溜:“她让你看你就看?有什么好说的。”
纪温醒简直要抓狂:是啊!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正主陈最都没说什么呢!
这诡异又尴尬的气氛,直到纪温醒心一横,再次唰地拉开陈最拢着的衣襟,露出了胸膛上那柄若隐若现的幽冥玄铁剑虚影,才戛然而止。
谢必安夸张的表演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剑柄和剑身上流转的蓝白幽光,倒吸一口冷气:
“嘶——幽冥玄铁?!我的乖乖!你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大佬?捅人还带送这么大手笔的‘纪念品’?!”
这话简直说到纪温醒心坎里去了!
人杀了就杀了,这价值连城的宝贝凶器怎么也说丢就丢?太败家了!
“现在只剩这把剑是线索了,”纪温醒愁眉苦脸,
“昨天进了溯魂镜也一无所获……黑爷白爷,我感觉我这第108单,怕是要彻底清零了……”想到绩效泡汤,她心痛如绞。
一直沉默寡言的范无咎,目光锐利地扫过剑柄上那独特的、扭曲如蛇的纹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这有何难?幽冥玄铁本就稀罕,能将其锻造成如此凶戾之剑的,天下屈指可数。
再看这剑柄纹路,诡谲阴毒,一看便是‘鬼手’戚无锋的独门标记。”
“戚无锋?!”纪温醒惊得差点跳起来,
“就是那个亦正亦邪、传说中能用魂魄淬火的铸剑鬼才戚无锋?!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年他为炼邪剑强抽生魂为祭,被酆都大帝亲自打入无间炼狱,听说他熬不住刑,畏罪自戕形神俱灭了?”
范无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带着悲凉的弧度:
“有时候,死容易,活着才难。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彻底‘死’透呢。”
他顿了顿,看向纪温醒,给出关键信息,
“他就在京都。隐姓埋名,依旧以铸剑为生。你一去,到城南铁匠铺最集中的地方,打听一个脾气古怪的铁匠,准能找到他。”
峰回路转!
纪温醒看范无咎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简直想当场给他磕一个!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无咎!你……你上次陪我去京都查案时,是不是就……”谢必安比纪温醒还激动,满眼小星星地抓住范无咎的手臂猛摇,
“你太厉害了!不愧是我的……”
范无咎被他摇得晃了晃,冷硬的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向上弯了弯。
“醒醒!还等什么!时不我待啊!”
谢必安兴奋地催促,目光又忍不住在陈最身上溜了一圈,啧啧赞叹:
“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小郎君,等我们醒醒忙完这单,功成名就,不如考虑考虑,来我们冥界做个上门女婿?我们地府也好久没办这等大喜……”
砰——!!!!
谢必安的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扇结实的雕花木门,竟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拍飞,重重砸在房间内的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中,一股比冬日寒风更凛冽刺骨的杀意,汹涌灌入房间!
门口,纪遥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出现在飞扬的尘土之后。
他周身翻腾着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煞气,那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死死锁定了还在“推销赘婿”的谢必安。
“嘶……” 黑白无常同时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