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84章 试探

帕拉迪岛的技术革新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军舰已经开始进行测试，冰爆石引擎的轰鸣声象征着这个封闭国度正在奋力追赶世界的步伐。在这片看似欣欣向荣的景象背后，核心的几人却从未放松过警惕。与义勇兵，尤其是其首领伊雷娜的正面接触，已不可避免。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洞察力敏锐且身份特殊的德利特肩上。

会面被安排在调查兵团总部一间经过特殊布置的会客室。房间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帕拉迪岛的地图和一些机械图纸，既显示了合作的诚意，也暗示着此地并非毫无防备。韩吉和利威尔在隔壁房间，通过一个巧妙设计的传声装置监听，以备不时之需。宁芙则作为德利特的副手陪同出席，她的冷静和观察力是德利特的重要补充。

伊雷娜准时到达。她依旧穿着那身合体的、经过修改的军服，金色短发一丝不苟，步伐沉稳。她的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近乎虔诚的平静，仿佛一切行为都服务于某个崇高的目标。

“阿克曼先生，索洛尔小姐，”伊雷娜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疏离，“感谢二位拨冗见面。我一直希望能与帕拉迪岛真正的……核心力量，进行深入交流。”她的目光在德利特身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关于德利特是奈克瑟斯的真相，她已经从吉克口中知晓，她也显然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在调查兵团乃至更高层中的特殊地位。

德利特起身，回以无可挑剔的礼节性微笑，他今日的气色经过刻意调整，显得比平时红润些，以掩饰内在的虚弱。“伊雷娜女士，欢迎。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义勇兵带来的技术，让我们看到了帕拉迪岛未来的新可能。”他示意对方入座，宁芙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扮演着记录和辅助的角色。

会谈从一些技术合作的细节开始，气氛看似融洽。伊雷娜对答如流，展现出对各项技术的深入了解和推动合作的“诚意”。她反复强调吉克·耶格尔的“远见”和“牺牲”，以及“艾尔迪亚解放事业”的伟大。

“耶格尔战士长深知帕拉迪岛同胞们百年来的苦难，”伊雷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布道般的热情，“他所做的一切，包括暂时屈身于马莱，都是为了最终打破这诅咒的枷锁。始祖巨人之力与王血巨人的结合，将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我们义勇兵，正是为了辅佐这一伟大时刻的到来而存在。”

德利特耐心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提出一些关于技术实施或马莱当前局势的问题，引导着谈话的方向。他仔细观察着伊雷娜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语气停顿和措辞选择。他发现，当谈及吉克的计划时，伊雷娜的眼神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而当话题转向普通义勇兵与岛民的日常接触时，她的反应则显得平淡甚至有些刻意回避。

“欧良果彭先生和尼克洛先生似乎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德利特状似无意地提起，“他们和我们的士兵相处得不错，尤其是尼克洛先生的厨艺，很受欢迎。”

伊雷娜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是的，基层的交流有助于消除误解。不过，我们更重要的任务是确保技术转移的顺利进行，以及为耶格尔战士长的到来做好万全准备。个人的情感……不应影响大局。”

这句话让德利特心中一动。他捕捉到了伊雷娜对“个人情感”的轻蔑，以及她对“大局”近乎偏执的专注。这与欧良果彭那种开放包容的态度，以及尼克洛在烹饪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对食物的纯粹热爱，形成了鲜明对比。

会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伊雷娜在阐述吉克的“救世理念”和义勇兵的“使命”，德利特则巧妙地引导、观察、分析。最终，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会面，约定继续保持沟通。

伊雷娜离开后，德利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刻意维持的红润迅速褪去，显露出疲惫的苍白。刚才的精神高度集中，对他仍是不小的负担。

“怎么样？”宁芙递过一杯水，轻声问道。

德利特揉了揉眉心，眼神锐利：“一条被精心驯化、只效忠于一个主人的猎犬。她对吉克的忠诚是绝对的，但对她所谓的‘同胞’——其他艾尔迪亚人，甚至她手下的义勇兵，缺乏真正的共情。”

很快，韩吉和利威尔也从隔壁房间过来。韩吉迫不及待地问：“德利特，有什么发现？这个女人说话简直像念经一样，全是吉克那套东西。”

德利特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韩吉团长，利威尔兵长，我认为我们需要调整对义勇兵的看法。他们并非铁板一块。”

他详细分析道：“伊雷娜，以及可能她身边的少数核心成员，是吉克的狂热信徒。他们的每一个行动，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吉克的计划，所谓的‘帮助帕拉迪岛’只是手段和伪装。他们对普通艾尔迪亚人的命运，并不真正关心。”

“但是，”德利特话锋一转，“像欧良果彭、尼克洛，甚至更多底层的义勇兵，他们的情况可能不同。他们加入义勇兵的初衷，可能是出于对马莱的仇恨，或者是对吉克力量的崇拜，但在与岛民的日常接触中，他们作为‘人’的情感正在被唤醒。欧良果彭的哲学思考，尼克洛对烹饪的热爱和看到萨莎反应时的触动，这些都是真实的。他们或许并不知道吉克真正的、可怕的计划，或者即使知道，内心也在挣扎。”

“你的意思是，”利威尔抱起手臂，冷声道，“可以分化他们？”

“是的。”德利特点头，“我们应该区别对待。对伊雷娜等核心分子，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惕和监控，利用他们传递我们想让吉克知道的信息，甚至可以利用他们来麻痹吉克。而对欧良果彭、尼克洛这些有潜在转变可能的人，则继续通过真诚的交流和合作来争取，至少让他们保持中立，甚至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我们的信息源。”

这个判断与韩吉之前的观察不谋而合，她兴奋地表示同意。然而，一个更紧迫的威胁，需要立即处理。

这时，米克走了进来，脸色凝重。他负责暗中监控义勇兵带来的所有物资，尤其是食品和饮料。

“有发现了。”米克言简意赅，“第一批随搜查舰队带来的物资里，有一种瓶装红酒，数量异常的多，大概有三百瓶。伊雷娜解释说这是马莱军中的配给品，用来‘改善生活’。但我靠近存放这些酒的仓库时，闻到了一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特别的气味。很熟悉，让我想起……”他看了一眼利威尔和韩吉，“玛利亚墙夺还战时，那几十个无垢巨人出现前的味道。”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米克亲口证实，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吉克的阴谋，已经以如此直接、如此大规模的方式，摆在了他们面前。三百瓶掺有兽之巨人脊髓液的红酒，如果流传出去，在吉克的一声吼叫下，足以让帕拉迪岛的核心区域瞬间变成地狱。

“必须立刻处理掉！”韩吉斩钉截铁地说。

“不能直接销毁。”德利特摇头，“三百瓶红酒突然消失，伊雷娜一定会警觉，这会打草惊蛇，可能导致他们采取更极端的行动。我们需要在不破坏酒瓶和酒液外观的前提下，清除掉里面的脊髓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德利特和宁芙身上。这无疑是光之力才能完成的精密任务。

“我们今晚行动。”德利特没有犹豫，尽管他知道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米克分队长，需要你带我们找到确切位置，并在外围警戒。宁芙，你辅助我，负责在我力量不济时接应，并确保净化过程不被察觉。”

夜深人静，月光被浓云遮蔽。调查兵团总部深处，一个偏僻的、由原来旧仓库改造的临时储物间外，几条人影悄然汇合。米克打了个手势，表示周围安全，仓库守卫已被暂时调离。

德利特、宁芙和米克潜入仓库。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墙角堆叠着一个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正是那一瓶瓶深红色的葡萄酒。在黑暗中，这些酒瓶仿佛一只只沉睡的恶魔之眼。

德利特深吸一口气，对宁芙点了点头。他伸出双手，悬在其中一个打开的木箱上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微弱的核心驱动感从体内传来，这一次，他并非要释放强大的光能进行战斗或治疗，而是需要将光之力控制到极其精微的程度，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深入每一瓶酒液，精准地找到并中和那隐形的毒药。

一丝丝柔和的金色光晕从他掌心渗出，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缓缓探入酒瓶之中。光晕与酒液接触，没有引起任何物理变化，酒液依旧平静。但在德利特的感知中，他正引导着光之力，如同筛子一般过滤着液体，搜寻着那些与巨人之力同源的、不祥的能量波动——吉克的脊髓液。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精神力。他必须保持高度的专注，确保光之力只作用于脊髓液，而不影响红酒本身的口感和成分。汗珠迅速从他的额头渗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胸口传来熟悉的压迫感。

宁芙紧张地守在一旁，随时准备上前支撑。米克则像一尊雕塑，守在仓库门口，锐利的目光和嗅觉监控着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

一箱，两箱……德利特的速度不快，但稳定。金色的微光在黑暗的仓库中无声地闪烁，如同星辰在净化着污秽。随着净化的进行，德利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脚步也开始虚浮。强行调动本应用于维持自身平衡的光之力，使得意识空间内那扇“石门”的镇压力量减弱，负面能量的低语又开始在他耳边萦绕。

“德利特，还能坚持吗？”宁芙忍不住低声问道，递过一块手帕。

德利特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咬着牙点头：“必须……完成。还剩……最后两箱。”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这无声的战斗。当最后一瓶红酒中的脊髓液被光之力彻底净化、消散无踪时，德利特几乎脱力，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宁芙及时上前扶住了他。

“完成了……”德利特的声音极其虚弱，几乎只剩下气音。

米克迅速检查了一遍被“处理”过的红酒，确认包装完好，没有任何被移动或打开的痕迹。他看向德利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干得漂亮。外面安全，我们立刻离开。”

宁芙搀扶着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德利特，米克在前方警戒，三人悄无声息地撤离了仓库，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回到德利特的房间，将他安置在床上后，德利特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明显的鲜血。强行透支力量的后果立刻显现，他的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韩吉和利威尔早已焦急等待。看到德利特虚弱的样子，韩吉脸上满是愧疚和担忧。

“德利特！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德利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酒……问题解决了……暂时……”

利威尔递过一杯温水，眉头紧锁：“代价太大了。下次这种脏活，想别的办法。”

德利特摇了摇头，艰难地说：“必须……由我来……只有光之力……能彻底净化……不留痕迹……”他顿了顿，看向韩吉和利威尔，眼神依旧带着坚持，“伊雷娜……和吉克……他们的计划……绝不会停止……我们……必须更快……更小心……”

韩吉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德利特虚弱却坚定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危机暂时解除，但代价是德利特本就堪忧的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

而隐藏在水面下的敌人，比想象中更加狡猾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