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21章 锋芒毕露

“超大型……巨人？！”

德利特的牙关在瞬间咬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张如同噩梦烙印般的、毫无生气的巨大面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正是这个存在，在五年前一手导致了希甘希纳区的陷落，间接害死了卡尔菈阿姨，让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胸腔中被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冰冷的金属短剑，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其内部光能量的微微脉动。“正好……今天的能量是充足的……”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闪过脑海，“就在这里，直接把你切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的刹那，城墙方向那庞大的身影周围，骤然爆发出遮天蔽日的、滚烫的白色蒸汽！

浓密的蒸汽如同巨兽垂死的吐息，迅速吞噬了超大型巨人的轮廓。不过短短数息之间，蒸汽散去，城墙上方已然空无一物，只留下那个巨大的破洞，如同嘲弄般张着黑洞洞的嘴。

消失了。

就像五年前一样，在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后，它再次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等等……怎么又……” 德利特短暂的错愕之后，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他猛地意识到，艾伦继承了进击的巨人之力，格里沙叔叔显然也是智慧巨人的持有者，那么由此推断，这个超大型巨人，极大概率也是由人类变身而成的，拥有智慧！

那么，那个变身者……

“他还没跑远！” 这个结论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德利特不再犹豫，他迅速环顾四周，趁无人注意，猛地拔出了进化信赖者。一道不易察觉的、柔和却迅疾的光芒闪过，他的身影瞬间自原地消失。

城墙之外，一片被踩踏出的、巨大而焦灼的脚印旁，空气中一阵细微的光粒子汇聚，人类等身大小的奈克瑟斯悄然现身。

银色的身躯在荒芜的土地上显得格外醒目。他半蹲下来，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巨大的脚印坑洼，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很快，一些散落在坑底、不起眼的黑色织物碎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出覆盖着铠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那些碎屑。

“高温蒸汽……金蝉脱壳……黑色斗篷……” 碎片化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拼凑。他回想起这些年在外猎杀无垢巨人时观察到的现象——巨人的残肢被切断后会迅速蒸发。

这与超大型巨人出现和消失时伴随的蒸汽何其相似。是否可以认为，这种变身本质上是在瞬间创造出巨大的、由某种能量构成的□□，其存在本身就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因此无法持久？

他的视线扫过被精准踢毁的城门开关和周围化为废墟的炮台。

目标明确，行动高效，破坏完成后毫不恋战，立刻脱离……甚至在他以光速赶到现场时，也只能捕捉到这一点点残留的痕迹。

“相当果决的思路和行动力……看来，我的对手们，远比我预想的要难缠。” 德利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凝重与些许兴奋的弧度。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些开始被城墙破口吸引，正缓缓靠近的无垢巨人们。

不过，他的存在，或许就是对方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得益于他这几年几乎不曾间断的、在墙外进行的“清理”活动，此刻靠近城墙的巨人数量，比起五年前玛利亚之墙陷落时，已然大幅减少。这无疑会为人类的防守减轻不少压力。

““还是快解除变身吧，这个墙内政府都能干出派平民送死的蠢事了，要真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感觉我会比淮哥还要惨呢。” 等人形态下，能量的消耗虽然相对缓慢，但持续暴露在外并非明智之举。更重要的是，德利特深知墙内政府的愚蠢和短视，若是他这异世界光之巨人的身份暴露，下场恐怕会比历代所有适能者都要凄惨。

他抬手，几道新月形的光刃——粒子之羽随手射出，精准地削掉了几个靠得最近的巨人的后颈。

看着它们在蒸汽中开始溶解，他不再停留，身形再次化为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越过高大的城墙，返回了墙内。

城墙上，匆忙赶来的驻扎兵团先遣队员刚将备用的火炮架设好，就看到几个巨人莫名地开始蒸发，以及一道转瞬即逝、让人怀疑是否眼花了的神秘光芒。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巨人内讧了？”

“那道光……是我看错了吗？”

墙内，象征紧急避难的钟声仓皇响起，敲碎了托洛斯特区短暂的宁静。平民们如同受惊的兽群，携带着简陋的行李，惶恐地涌向唯一通往内地的逃生通道。驻扎兵团的士兵们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声音在恐慌的浪潮中显得如此微弱：“不要携带太多财物！保持冷静！有序避难！”

中心城区的军用储藏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刚刚结束三年训练、还带着毕业兴奋余温的训练兵们，此刻被迫直面残酷的现实——他们即将踏上真正的、血肉横飞的战场。一位驻扎兵团的长官站在前方，做着最后的动员，声音刻意拔高以掩盖其中的不确定：“你们！是通过了严格毕业演习的优秀士兵！兵团期待着你们在战场上的表现！”

德利特匆匆赶到时，储藏室内已是一片压抑的喧闹。

他穿过人群，看到了紧紧相拥、互相安慰的法兰兹与汉娜，也看到了聚在一起的艾伦、三笠和阿明。

阿明的脸色苍白，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显然被前方传来的噩耗和巨大的压力所震慑。艾伦似乎刚刚对他说了什么，阿明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抱歉……我没事了。” 但那份恐惧并非轻易就能驱散。

三笠站在一旁，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带着急切关怀的声音：“三笠！艾伦！阿明！”

她回过头，看到德利特正拨开人群，快步朝他们跑来。

“都没事吧？” 德利特的目光迅速在三人身上扫过，确认他们没有受伤，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伸手握住阿明冰凉且仍在轻颤的手，语气沉稳而有力，试图传递一些安定：“阿明，听着，恐惧是正常的。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总会有办法的，在想到办法之前，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他转过头，视线扫过艾伦和三笠，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所以，待会儿的战斗，你们三个的首要任务不是逞强杀敌，而是自保和牵制，明白吗？观察，适应，活下去。”

三笠立刻点头，她向来信任哥哥的判断。但艾伦的眼中却燃起了不服的火焰，绿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决绝：“哥！我们已经刻苦训练了整整三年！为什么还要畏首畏尾？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把那些巨人一个不剩地全部驱逐掉！就像五年前我们发誓的那样——”

“艾伦！！！”

德利特罕见地动了真怒，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艾伦热血上头的宣言。他紧紧盯着弟弟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跟真正的、活生生的巨人交过手吗？你有在生死一线间判断它们行动的经验吗？砍中几个不会动的木靶，就让你觉得自己可以轻松应对所有状况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艾伦滚烫的冲动上：“巨人不是木偶！它们是有意识、会移动、会攻击的生物！你凭什么认为在实战中，它们会乖乖站着不动，把后颈送到你的刀下？！”

一连串尖锐而现实的问题，让艾伦瞬间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哥哥说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事实的基点上。而且，就在刚才，他自己也亲眼目睹了超大型巨人那充满目的性的行动，印证了巨人拥有智慧的可能性。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倔强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看着艾伦这副模样，德利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担忧，声音放缓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关切：“……抱歉，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意气用事，好吗？”

“……没关系。” 一旁的三笠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去保护艾伦的。”

这句话让艾伦和德利特同时抬起头。艾伦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外面已经传来了驻扎兵急促的催促声：“你们几个训练兵！动作快！立刻到广场集合！！” 情势紧迫，不容多言，几人只能将未尽的对话咽回肚子里，匆匆奔向集合地点。

广场上，烈日灼烤着大地，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寒意。奇兹·威尔曼队长站在高处，他的声音通过简易的扩音装置传遍全场，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嘶哑，不知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源于内心的恐惧。

“所有人员，按照训练兵团既定分组，对驻扎兵团进行支援！任务包括：支援补给、情报传达、以及……扫荡巨人！”

德利特站在人群中，目光沉静地扫过周围一张张或苍白、或惊恐、或强作镇定的年轻面孔。威尔曼的声音还在继续，像锤子一样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前卫部队，由驻扎兵团迎击班担任！中卫部队，由支援班率领的训练兵团担任！后卫部队，交给驻扎兵团精锐班负责！”

阳光刺眼，但场上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如同浸在冰窟之中。

“另外！根据前方传来的最新消息……” 威尔曼的声音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勇气才能说出下一个噩耗，“先遣部队……已经死伤过半！”

“什么？！”

“骗人的吧……”

“这才多久……”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在训练兵中激起了巨大的恐慌浪潮。有人腿软得几乎站立不稳，有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好不容易维持的秩序开始崩溃。

威尔曼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骚动：“外门已被彻底破坏！巨人正在不断涌入城内！也就是说，铠之巨人随时可能出现！一旦内门也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训练兵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肃静！肃静！” 威尔曼声嘶力竭地试图控制局面，效果甚微。他不得不抛出最后的、也是最为残酷的命令：“剩余的先遣部队和前卫部队正在前线浴血奋战！本次防卫作战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所有居民完成避难之前，死守罗塞之墙！另外，阵前脱逃者——格杀勿论！”

他没有去看台下那些扭曲、绝望的面孔，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所以各位——舍命战斗吧！！解散！！”

“是——！！” 回应声参差不齐，带着哭腔和颤抖。退路已绝，除了踏上战场，他们别无选择。

解散令下达的瞬间，训练兵团的队伍彻底失去了形状。有人像无头苍蝇般乱跑，有人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有人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善良的克里斯塔试图安抚身边的人，但在席卷一切的集体恐慌面前，她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

德利特正准备去寻找艾伦，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有力而略带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他回头，撞进了莱纳那双写满焦虑与不安的金色眼眸中。

“德利特……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莱纳的声音急促，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如此真实，让德利特心中因他之前古怪行为而产生的一丝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放缓神色，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莱纳紧握着自己的手背，语气温和：“我没事。你看，我好好听了你的话，离城墙很远。”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对方。

然而，莱纳的身体却几不可察地再次僵硬了一下，眼神闪烁，避开了德利特的注视：“啊……嗯，那就好……待会儿，千万注意安全，不要……不要逞强……”

德利特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但没有深究，只当是战前紧张。

他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莱纳的嘴唇上，阻止了他后续的话语，嘴角扬起一个令人安心的弧度：“知道啦。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倒是你……”

他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一下莱纳僵硬的身体，手掌在他紧绷的脊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声音低沉而认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答应我，好吗？”

这个拥抱似乎起到了某种神奇的作用。

莱纳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体温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胸腔中那股冰火交织的煎熬仿佛被稍稍抚平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回抱住德利特，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刻入骨髓，声音沙哑却郑重：“好……我也答应你。”

与莱纳分开后，德利特很快找到了艾伦和三笠，两人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争执着。他刚想上前，却被一个沉稳的声音叫住。

“两位阿克曼训练兵。” 驻扎兵团的精英，伊恩·迪特里希走了过来，语气不容置疑，“你们被特别调至后卫部队，负责协助居民撤离区域的安保工作。跟我来。”

三笠愣了一下，立刻试图争取：“长官！我的能力和经验都不足，调到后方恐怕……”

“这是命令，并非征求你的意见。” 伊恩直接打断了她，语气严厉，“现在避难工作进展缓慢，居民聚集区需要更多的精英力量保障安全。” 他说完，不再给三笠反驳的机会，转身便走。

“但是——” 三笠还想坚持，却被德利特拉住了手臂。

“三笠，军令不可以违抗。” 德利特低声说道，眼神示意她冷静。

一旁的艾伦也急了：“现在是人类存亡的危机时刻！多一份力量在前线就多一分希望！你怎么也……” 他似乎想指责三笠的“退缩”。

三笠沉默了。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次，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锐利：“……我明白了。是我太不冷静了，抱歉。”

艾伦见状，转身就想离开，赶赴前线。

“艾伦，等等。” 德利特叫住了他。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烈、仿佛随时准备燃烧自己的弟弟，心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有能力，也渴望战斗。所以，我交给你两个任务。”

艾伦停下脚步，回头望来。

“第一，保护好阿明。他需要你。”

“第二，” 德利特的目光紧紧锁住艾伦的双眼，语气沉重而充满期望，“安全回来。不要让我，还有三笠，为你伤心，或者……失望。”

艾伦迎上哥哥的目光，在那份深沉的担忧背后，他看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挺直脊背，绿色的眼眸中火焰依旧燃烧，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说完，他毅然转身，朝着炮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哥哥，艾伦他——” 三笠看着艾伦远去的背影，焦急地看向德利特。

德利特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三笠，艾伦的性格，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过度的保护，只会束缚他的翅膀，甚至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而且，你不可能，也不应该保护他一辈子。他需要属于自己的战场去成长。”

三笠轻轻咬了下嘴唇，低声问：“艾伦……真的会没事吗？”

“当然，” 德利特拍了拍胸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信心，“那小子可不弱，他骨子里的韧性和力量，远超你我的想象。”

他这话并非完全盲目乐观，毕竟他清楚艾伦身负巨人之力，更是这个世界气运所钟的主角。只是，他自己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究竟会给原本的轨迹带来多大的变数，连他自己也无法预估。只能希望，自己这几年清理掉的巨人，能多少减少一些伤亡吧。

“走吧，我们去后卫部队报到。” 德利特拉起三笠的手，两人朝着指定的防守区域快速赶去。

伊恩看到准时抵达的阿克曼兄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下达任务：“你们负责居民撤退路线右翼区域的巡逻和清理工作，确保没有游荡的巨人威胁撤离队伍的安全。”

“是！” 德利特和三笠异口同声，右手整齐地叩击左胸，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随即，两人几乎是同时启动立体机动装置，钩爪射出，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建筑群中。

“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是这届的首席和次席，毕竟也只是刚毕业的新兵，让他们单独负责一个区域……” 旁边一位驻扎兵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放心好了，” 伊恩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语气复杂，“这对兄妹……他们的‘优秀’，早已超出了寻常‘天才’的范畴。”

仿佛是为了印证伊恩的话，他的话音还未落，远处街道的雾霭与尘烟中，便隐约传来了瓦斯喷射的尖啸与利刃破风的锐响。

托洛斯特区的街巷间，阳光与硝烟混合，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德利特的身影在残破的建筑间飞掠，如同鬼魅。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钩爪的弹射，每一次身体的摆动，都精准而高效，仿佛经过了千百万次的锤炼，已然化为本能。

他目光锁定下方一头撞塌了半间面包房、正踉跄着寻找目标的七米级奇行种。

钩爪精准地钉入一座钟楼外侧的浮雕，钢索瞬间绷直，德利特借着这股力量，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切入角度刁钻无比。

那巨人似乎感应到来自上方的威胁，猛地扭动脖颈，这个动作恰好将其最为脆弱的、覆盖着少量皮肤的后颈，暴露在了从云层缝隙透出的些许天光之下。

时机稍纵即逝。

德利特没有任何犹豫，腰部瓦斯喷射口猛地加压，整个人如同捕食的猎鹰般俯冲而下！风速、距离、巨人肌肉的颤动……一切信息在他脑中瞬间完成计算。在距离目标仅剩数米之时，他双手的刀刃骤然分开动作——左刃看似随意地挥出，巧妙地将飞溅而来的砖石碎块格开，右刃则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点寒芒，精准无比地刺入巨人后颈那片致命区域的核心！

“嗤——！”

利刃切入□□的沉闷声响被巨人骤然发出的、戛然而止的嘶吼所掩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抬起的巨掌尚未拍下，便已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然向前栽倒，压垮了旁边的马厩，木梁断裂声噼啪作响。

而德利特，早已在得手的瞬间，借助立体机动装置的蒸汽反冲力，轻盈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不远处教堂的尖顶之上。他甩了甩刀刃上沾染的、带着奇异温度的胶状物，目光冷静地扫过战场。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约二十米外，另一条街道上，三笠墨黑色的长发如旗帜般掠过，她的双刀在空中交织出致命的银网，一头试图偷袭的巨人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后倒下，蒸腾起大片白雾。

兄妹二人，虽身处不同战线，却仿佛拥有着某种无形的默契。他们的斩杀节奏、移动轨迹，隐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如同两条并行不悖却又相互支撑的绞杀线，将这片区域的生存空间牢牢锁死。

德利特敏锐地感觉到风向的细微变化，他喃喃低语：“西南风转弱了……” 光之力强化过的感官，让他对周围环境的任何变动都了然于心。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投向钟楼投下的那片浓郁阴影。

就在这时，第二头奇行种以与其笨拙外表不符的迅捷速度，猛地从阴影中窜出，直扑向不远处一个正在转移的小队！

德利特眼神一凛，钩爪并未直接射向巨人，而是精准地钉入了钟楼侧面一段早已锈蚀、看似脆弱的排水管。

“轰隆——！”

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拉力，那段排水管连同附着的大片砖石瞬间坍塌，化作一场人为的碎石雨，恰好封锁了巨人突袭的必经之路，阻碍了它片刻的行动。

正是这宝贵的片刻，让德利特得以再次启动装置，如同苍鹰搏兔，从天而降。

刀刃再次精准地没入后颈。

远处，三笠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与她哥哥的节奏如出一辙。两人脚下，巨人身躯蒸腾起的白色雾气在地面盘旋、交织，形成短暂而诡异的螺旋纹路，随即又被风吹散。

当伊恩带领着其他驻扎兵团精英气喘吁吁地赶到这条街道时，战斗早已结束。他们只看到德利特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因高速移动而略显凌乱的额发，以及三笠转身时，那条鲜红围巾在带着硝烟的风中划出的、锐利而决绝的弧线。

两人甚至不需要交换一个眼神，确认彼此的安全。他们就像两柄被命运共同打磨出的利刃，各自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锋芒，仅仅只是存在，便足以切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阴霾。

刚才还对两人能力提出质疑的驻扎兵，此刻张大着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两头奇行种？其中一头还是从那种角度……”

“现在你明白了吧？” 伊恩苦笑着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这，就是真正的天才。”

不远处的兄妹二人，并未在意自己引起的震动。德利特看向三笠，尽管知道妹妹的实力，依旧习惯性地问道：“三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三笠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如常：“没有问题。斩杀巨人并非难事。” 她顿了顿，清澈的黑眸望向德利特，虽然表情依旧清冷，但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担忧，却被德利特敏锐地捕捉到了，“哥哥，你呢？”

德利特瞬间明白了妹妹未说出口的牵挂——她的心，早已飞向了前线，飞到了艾伦身边。

“我们这边加快速度，尽快确保居民区的安全，然后就能去支援艾伦他们了。” 德利特没有点破，只是用行动给出了回应。他话音未落，立体机动装置再次喷出蒸汽，身影已然朝着下一个可能出现巨人的方向掠去。

“好。” 三笠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另一个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断壁残垣之间。

“我们也不能落后！动起来！” 伊恩压下心中的震撼，招呼着其他队员，迅速投入到各自的防区之中。

清扫工作持续了一段时间，右翼区域的巨人被兄妹二人以极高的效率清理一空。德利特暂时落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屋顶，稍稍松了口气。他望向身后依旧嘈杂的撤离通道，眉头微蹙。

“不知道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尽管嘴上安慰着三笠，但他心中的担忧丝毫不比她少。艾伦、阿明，还有……莱纳。他也迫切地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里的任务，赶去支援。

就在这时，一阵异常急促的立体机动装置运作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德利特猛地转头，只见两只形态扭曲、行动迅捷的奇行种，正一前一后，以诡异的姿势冲破了两条街道之外的薄弱防线，朝着居民撤离的方向狂奔而来！它们身后，是紧追不舍、却明显跟不上其速度的伊恩等人。

“阿克曼士兵！拦截它们！绝不能让它们靠近撤离人群！！” 伊恩的声音因焦急而嘶哑。

德利特心中一惊，没有任何迟疑，钩爪瞬间射出钉入前方高墙，瓦斯全开，身形如电，朝着那两只奇行种疾追而去！

阴霾笼罩着残破的托洛斯特区。

其中一只八米级的奇行种，四肢关节以令人不适的角度反转，如同巨大的蜘蛛，手脚并用，腐坏的指尖抠挖着墙壁和地面，带起一溜混浊的火星，速度奇快。

德利特眼神冰冷，钢索猛地改变方向，钉入一座倾斜钟楼上摇摇欲坠的金属十字架。他利用钢索缠绕住一旁酒馆坍塌后裸露的招牌铁架，借助其下坠的巨大惯性，完成了一个违反常规的、急速螺旋突进！

刀刃闪烁着寒光，精准地切入巨人耳后。

然而，在得手的瞬间，德利特并未像往常一样借力后撤，而是左手猛地松开了钢索，整个人顺着巨人因剧痛而痉挛弓起的脊背，急速滑铲而下！靴底与巨人那粗糙如鳞片的皮肤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皮革被强行撕裂般的锐响！

当他从巨人□□滑出的瞬间，手中另一把刀刃已自下而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干净利落地将整块后颈肉彻底削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三笠也以她独有的、高效而凌厉的方式，解决了那只脖颈扭曲成诡异麻花状的奇行种。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双刀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致命。

当伊恩带着人终于赶到时，只看到两头奇行种的残骸，正以近乎镜像的姿态，倒伏在街道两侧，蒸腾的白色热气与空气中的尘埃混合，形成一种怪异的雾霭。德利特与三笠各自静立在巨人的尸身旁，宛如两尊刚刚完成献祭的、沉默的守护神。

三笠刚收回目光，便注意到了撤离通道入口处异常的堵塞和骚动。

她微微蹙眉：“那边……怎么回事？”

德利特沉默地看着被各种箱笼、家具甚至马车堵塞的通道，以及被拦在外面焦急万分的平民，心中已然明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在某些人眼里，这些死物，似乎比活生生的人命更值钱。”

一个穿着体面、脑满肠肥的富商看到了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挥舞着手臂大喊起来：“喂！你们！是士兵吧？快过来帮忙！把这些东西都运进去！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德利特和三笠的脸色，几乎在同一时间沉了下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现在，我的同伴们，正在前线为了掩护居民撤退，与巨人浴血奋战，不断有人牺牲。” 三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寒意，她一步步朝着富商走去。

那富商还在叫嚣：“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为了保护我们牺牲是应该的！”

三笠的脚步未停，眼神黑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夜空：“如果觉得别人为了你去死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想必你也能理解我的做法——牺牲你一个人的‘财产’和‘便利’，来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看着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的三笠步步逼近，富商终于慌了神：“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和你们的上级很熟！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旁两个护卫壮着胆子冲上前，试图阻拦。

然而，他们甚至没能靠近三笠，就被一旁的德利特干脆利落地两记侧踢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无法爬起。

三笠的刀锋，已然抵近了富商的鼻尖，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肥硕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尸体……” 三笠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还会说话吗？”

“等……等等！！我搬！我这就让人把东西都搬开！快搬！！” 极致的恐惧终于压倒了贪婪，富商声嘶力竭地朝着手下人吼道，□□处迅速洇湿了一片。

看着障碍物被迅速清理，撤离通道恢复畅通，人群重新开始流动，德利特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三笠身边，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刚才气场很足啊，把我都吓了一跳。”

三笠摇了摇头，收刀入鞘：“就算我不这么做，哥哥你也一定会采取行动的，而且可能比我更直接。”

德利特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这倒也是。”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继续执行巡逻任务时，一个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又带着感激地朝他们喊道：“大哥哥！大姐姐！谢谢你们！”

抱着她的母亲也朝着两人深深鞠躬，声音哽咽：“托您二位的福，我们得救了……真的，非常感谢！”

德利特和三笠都愣了一下。

他们看着那对母女真挚的面容，看着周围陆续通过关卡、向他们投来感激目光的平民，心中某种坚硬的东西仿佛被轻轻触动。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转过身，面向那些获救的民众，右手整齐地叩击左胸，行了一个无比标准、庄重的“献出心脏”的军礼，然后才再次转身，沉默地消失在街巷的阴影之中。

天空，积蓄已久的乌云终于再也承载不住重量，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冲刷着街道上巨人们仍在蒸发的残骸，也冲刷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雨水混合着血水与泥泞，蜿蜒流淌，仿佛要洗净所有的罪恶与悲伤。

“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将两头奇行种同时截杀……” 看着走近的兄妹二人，伊恩忍不住再次感叹，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敬佩。

“长官过誉了，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德利特脸上露出了那种惯常的、礼貌而略带疏离的“营业式”微笑。

三笠也平静地补充道：“情急之下，发力过猛，一次攻击就让刀刃出现了磨损。下次会注意控制力道。”

伊恩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兄妹。他们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却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大实力，以及一种近乎异常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冷静。那感觉，不像初上战场的新兵，反倒像是早已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无数次的老兵。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两个……到底……”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三笠仿佛没有听见，目光投向雨幕深处。

德利特则抬起头，略显疑惑地看向伊恩：“您说什么？”

伊恩连忙摇了摇头，将那个荒谬的猜测压下：“不，没什么。”

随着最后一批居民安全撤入内门，沉重的闸门在机械的轰鸣声中缓缓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线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

“你们两位，任务完成，可以撤退了。接下来上城墙参与防守。” 伊恩前来传达新的指令。

然而，德利特和三笠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凝望着远方被雨雾笼罩的前线区域，身形未有丝毫移动。

“我去支援先锋部队撤退。” 三笠语气平淡地陈述完自己的决定，甚至没有看伊恩一眼，便直接启动立体机动装置，朝着与撤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德利特看着妹妹决绝的背影，转身对伊恩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动作标准地敬了个礼：“抱歉，长官，我们的家人和朋友都还在前线苦战。给您添麻烦了。” 话音未落，他也同样启动装置，身影很快追上了三笠，与她并肩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伊恩看着两人迅速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嘴上说着抱歉，行动上可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啊……”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三笠在全速前进中，感觉到有人轻易地追上了自己，与自己保持并行。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哥哥怎么跟过来了？”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德利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了笑，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什么傻话。担心他们的，可不止你一个。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我这个哥哥呢？”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帘，望向那片被炮火、嘶吼与死亡填满的区域，在心中无声地、虔诚地祈祷着：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艾伦，阿明，还有……

莱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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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