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118章 兄与弟

血腥味与硝烟混杂的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三笠跪在德利特身边，那双惯于握刀、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她徒劳地用手按压着德利特腹部那个被碎石撕裂的可怕伤口，试图堵住那不断涌出的、温热粘稠的液体，但鲜血依旧沿着她的指缝汩汩外溢，迅速染红了她的手掌和德利特身下的土地。

德利特的脸色已经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积液般细微的杂音，仿佛生命正随着这每一次微弱的起伏，一点点从他破碎的躯壳中流逝。

“哥哥……坚持住……求你……”三笠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即使是面对女巨人，面对铠之巨人，甚至是面对绝境的艾伦，她也总能找到战斗的方法。但此刻，面对这生命最原始的流逝，她所有的力量和技巧都显得如此苍白。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德利特那紧闭的眼睫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的眉头无意识地蹙紧，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体内某种力量抗争着。然后，他那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

“三……笠……”

三笠猛地俯下身，将耳朵几乎贴到他的唇边，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去……艾伦……那边……”德利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保护……他……别管我……”

说完这简短的、耗尽了他所有清醒意识的嘱托，他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微弱。

“哥！德利特！德利特！”三笠惊慌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去艾伦那边？保护艾伦？别管他？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三笠的心上。一边是正走向未知深渊、急需她阻止或保护的艾伦；另一边是最爱她的兄长、此刻生命垂危、急需她救援的德利特。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将她撕裂。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向远处。那个熟悉的进击的巨人身影，正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命运终点的殉道者，朝着城墙上的野兽巨人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上。艾伦……他需要她。德利特说得对，艾伦那边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是地鸣能否启动的闸口。

可是……德利特呢？把他留在这里？留在这个遍布敌人、流弹横飞的战场？留在这个……刚刚还用身体保护了他，但终究是马莱战士的莱纳身边？

巨大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纠结几乎要将三笠吞噬。她看着德利特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他生命力的飞速消逝，又看向艾伦那渐行渐远的、决绝的背影。时间每流逝一秒，两人的危险都在加剧。

最终，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在她眼中凝聚。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最锋利的刀刃，直射向旁边那依旧维持着守护姿态、伤痕累累的红金色铠之巨人——莱纳。

“莱纳。”

三笠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濒临崩溃的疯狂。她站起身，沾满鲜血的手指直指着铠之巨人那双巨大的、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瞳。

“你听着，”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现在要去艾伦那里，如果……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德利特有任何不测……如果敢趁这个时候对他出手……”

她停顿了一下，周身爆发出如有实质的恐怖杀气，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

“我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让你体会比死亡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这不仅仅是警告，这是来自地狱的诅咒，是三笠以她全部的生命和意志立下的血誓。

莱纳透过巨人的视觉，清晰地看到了三笠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疯狂。

他毫不怀疑这个三笠话语的真实性。他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这是一个无言的承诺，承诺在他离开前，会继续守护。

得到这个模糊却关键的回应，三笠最后深深地、痛苦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德利特，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猛地转身，不再回头。立体机动装置的钩索激射而出，牢牢钉在远处的断壁上，瓦斯喷涌，她黑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朝着艾伦和吉克的方向疾驰而去，将生命中最沉重的牵挂，留在了这片血与火之地。

几乎就在三笠离开的同时，城墙之上的吉克，似乎终于完成了他的“热身”。他将目光投向了天空中那些试图逼近、提供火力支援的马莱飞艇。

“碍事。”他淡淡地评价道，修长的手臂再次插入城墙，抠下巨大的石块，在手中轻松捏紧成更致密、更具破坏力的炮弹。

“咻——！咻——！咻——！”

一连串精准而致命的投掷！石块如同来自神话中泰坦的愤怒，划破长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直奔马莱的飞艇舰队。

“规避！快规避！”

“不行！太快了！啊——！”

飞艇的装甲在吉克那蕴含着恐怖动能的投石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接连数艘飞艇在空中被直接击中要害，爆成一团团巨大的火球，燃烧的残骸如同陨石般拖着黑烟坠落地面，引发二次爆炸。暂时性地，马莱来自空中的威胁被大大削弱，战场的天空权，似乎短暂地回到了帕拉迪岛一方。

而在另一片区域，让、马克、萨莎、柯尼这四位正协同作战，试图围攻不断利用其耐久性和重火力进行骚扰和攻击的车力巨人皮克。车力巨人背上搭载的机关炮不断喷吐火舌，压制着他们的行动。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靠近她的后颈！”让一边灵活地躲闪着扫射，一边焦急地喊道。

就在这时，另一队人马也从侧翼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神情狂热的弗洛克，以及他带领的一些耶格尔派成员。

攻击“车力巨人！为了艾尔迪亚！”弗洛克高声喊着。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双方都明白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共同的敌人是马莱的巨人。耶格尔派的加入，虽然动机不同，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皮克的火力。

所有人的攻击，都集中瞄准了那只如同移动堡垒般、不断喷吐着火舌的车力巨人。战斗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

而场中，最核心的矛盾，依旧在那不断靠近的两兄弟身上。艾伦化身的进击巨人，无视了周围的一切混乱，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城墙上的吉克，步伐稳定得可怕，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他完成这命运的汇合。

这一切，都被留在原地的莱纳看在眼里。内心的煎熬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必须去阻止艾伦！这是作为马莱战士的责任，是为了保护故乡，是为了挽回他曾经犯下的过错，终结这持续了两千年的仇恨循环！他体内的战士之血在咆哮，催促他立刻行动，趁着艾伦还没有接触到吉克！

可是……他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无法从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黑发少年身上移开。德利特……他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里。刚才三笠那泣血般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但真正束缚住他的，并非恐惧，而是那更深沉、更无法割舍的情感。

每一次看到德利特痛苦，他的心就如同被再次撕裂。他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万一……万一他离开的瞬间，流弹，或者某个失控的巨人……

责任感与个人情感的剧烈冲突，像两条巨蟒，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窒息，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铠之巨人那庞大的身躯甚至因为这内部的剧烈挣扎而微微颤抖起来，残破的铠甲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就在莱纳的理智即将被这无尽的撕扯碾碎，几乎要放弃战士职责，选择留下来守护这片刻安宁的瞬间——

在莱纳无法窥见的维度，在德利特的意识空间深处，那被侵蚀的奈克瑟斯遗迹中，一个漆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凝聚、显现。

是黑袍人。

他依旧是那副笼罩在阴影中的模样，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冰冷、压抑、带着无尽嘲讽与怒其不争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低头“看”着意识空间中德利特那代表生命力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光点，又“看”了看那扇半开、不断泄露黑暗能量的石门。

“哼……”一声冰冷的、充满不屑的冷哼在寂静的意识空间中回荡。

下一刻，黑袍人动了。他伸出手，直接按在了德利特意识体腹部那对应着现实可怕伤口的的位置。令人惊异的是，从他手中涌出的，并非黑暗，而是一缕缕极其精纯、带着温暖治愈气息的……光。

这光与他本身阴冷黑暗的气质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他一边毫不吝啬地输送着这维系生命的光，一边用只有德利特（如果清醒）和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语气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蠢货！白痴！用屁股思考的唐氏儿！”

“明明身体已经是个四处漏风的破袋子，还敢这么挥霍！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一天到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该死的……每次都要我来给你擦屁股！你这混账东西！”

他的骂声恶毒而刻薄，但输送光之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或减弱。那精纯的光之力如同最有效的修复剂，迅速渗透到德利特现实世界的伤口处。

现实世界中，莱纳正陷入最后的挣扎，几乎要放弃行动。然而，就在他准备屈从于内心情感的下一刻，他惊愕地发现——

德利特腹部那原本汩汩流淌的鲜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然后……完全停止了。不仅仅是止血，他那原本灰败死寂的脸色，竟然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他那原本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的呼吸，变得明显平稳、悠长了一些。

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转变，让莱纳彻底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是回光返照？还是……？

他看不见黑袍人，也无法理解这超自然的现象。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德利特的生命体征正在趋于稳定！虽然依旧重伤垂危，但至少……暂时脱离了那种即刻死亡的危险。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投下的一束光，瞬间照亮了莱纳被愧疚和责任感淹没的心灵。

他不再需要犹豫了。

德利特……暂时安全了，至少，他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而阻止艾伦，阻止地鸣，是此刻他必须履行的、关乎世界存亡的使命！

一种混合着巨大庆幸、重新燃起的斗志和决绝的情绪，充斥了莱纳的胸膛。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德利特，仿佛要将这安详的瞬间刻入脑海。

然后，铠之巨人那残破的身躯猛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仰天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释然与决绝的咆哮，不再有任何留恋，迈开沉重的步伐，震得大地轰鸣，朝着艾伦和吉克的方向，发起了他作为战士的最后冲锋。

城墙区域的战斗混乱而激烈。让、马克、萨莎、柯尼四人凭借着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在车力巨人皮克那如同移动军火库般的火力压制下艰难周旋。皮克充分展现了车力巨人惊人的耐久性和战术头脑，她并不急于突进，而是利用城墙的复杂地形和背上的机关炮、以及偶尔精准投掷的小型□□，不断逼迫、分割、消耗着四人的体力和立体机动装置的瓦斯。

“这样下去不行！她的火力太猛了！”马克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一串将他刚才立足点打碎的机枪扫射，焦急地喊道。

“得想办法近身！她的后颈是弱点！”让利用钩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试图寻找突袭的角度，但立刻被另一轮精准的点射逼退。

柯尼咬紧牙关，脸上满是焦躁：“可恶！这巨人怎么这么难缠！”

就连一向沉静的萨莎，此刻也是大汗淋漓，呼吸急促，每一次瞄准射击都必须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寻找那微乎其微的间隙。

就在他们疲于应付车力巨人的凶猛火力时，一个让他们心脏骤停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城墙更高处的视野中——那个棕色的的巨大身影。

野兽巨人——吉克·耶格尔。

他就在那里，俯瞰着整个战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的出现，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透了让、马克、萨莎、柯尼四人的心。

吉克能自由行动……这意味着什么？

马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转头，怒视着刚刚加入战团、正在另一侧试图牵制车力巨人的弗洛克和他带领的几名耶格尔派士兵，厉声质问道：“弗洛克！吉克为什么会在那里？！韩吉团长呢？！利威尔兵长和米克分队长呢？！他们不可能放任吉克自由行动！”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利威尔和米克对吉克的恨意和看管之严，整个调查兵团无人不知。只要利威尔和米克有一个人还能动，绝不可能放任吉克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墙之上。

弗洛克刚用步枪对着车力巨人的方向打空了一个弹夹，闻言不耐烦地转过头，脸上带着耶格尔派特有的、混合着狂热与偏执的表情：“哼，你说那两个碍事的家伙？他们和那个独眼龙韩吉一起，跳河逃走了！至于利威尔兵长……”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随意，“可能已经死了吧？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掉进了河里。”

“什么？！”

“你胡说！”

“利威尔兵长怎么可能……”

让、马克、萨莎、柯尼四人几乎同时失声，脸上血色尽褪。

跳河逃走？利威尔兵长可能死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比面对车力巨人的枪林弹雨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那是利威尔兵长啊！是无数次带领他们从地狱生还的人类最强！

“弗洛克——！我杀了你！！”柯尼第一个爆发了，他双目赤红，被背叛的痛苦和对兵长近乎崇拜的信仰交织在一起，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端起手中的刀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弗洛克。

“柯尼！冷静点！”让和马克死死拉住他，但他们自己的手也在颤抖，眼中同样燃烧着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火焰。萨莎紧咬着下唇，握弓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看向弗洛克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敌意。

内部的分歧与仇恨，在这一刻几乎要压倒对外部威胁的抵抗。耶格尔派与旧调查兵团成员之间的裂痕，因为利威尔“死讯”的刺激，骤然扩大，冲突一触即发。

弗洛克和他身边的几名耶格尔派士兵也立刻警惕起来，枪口隐隐调转，对准了让等人。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曾经的战友就要刀刃相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成功了！我们干掉车力巨人了！！”

“耶格尔派万岁！”

不远处，传来了耶格尔派士兵狂喜的欢呼声。

这突如其来的欢呼打断了对峙的五人。他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在几十米外的一段城墙上，车力巨人那庞大的身躯已经不再动弹，无力地趴伏在地，庞大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汽化，露出底下森白的骨架，浓郁的蒸汽升腾而起，遮蔽了一小片天空。

车力巨人……被干掉了？

这个事实暂时压下了内部的冲突。让、马克、萨莎、柯尼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为难缠敌人的倒下松了口气，另一方面，看到耶格尔派如此轻易地取得了关键战果，而他们却险些内讧，一种复杂的挫败感和愤怒感萦绕心头。

弗洛克看着那具正在消散的巨人身躯，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得意笑容。他转过头，再次看向让四人，眼神中的杀意不再掩饰。

“好了，碍事的巨人已经解决了。”弗洛克冷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步枪，他身边的几名耶格尔派士兵也心领神会，将武器对准了曾经的同伴，“现在，该清理一下‘不和谐’的声音了。为了艾尔迪亚的真正未来，你们这些跟不上时代的旧时代残党，就留在这里吧。”

冰冷的枪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让和马克心中一沉，立刻摆出防御姿态，柯尼更是怒目而视，准备拼死一搏，萨莎也举起了手里的枪。

但，就在弗洛克即将扣下扳机的这一刹那——

那具本该彻底死亡、只剩下白骨和蒸汽的车力巨人遗体，其骨架靠近背部的位置，一門原本固定在那里、似乎随着宿主死亡而失效的反巨人炮，其炮管竟然……极其轻微地、以一种违反常理的、精准的角度，“自行”调整了方向。

那黝黑的炮口，不再指向任何人类士兵，而是微微上扬，遥遥对准了城墙更高处，那个金色的、刚刚投掷完石块、似乎有些放松警惕的——野兽巨人吉克。

吉克此时也注意到了下方车力巨人被“解决”的场景。他看着那具冒着蒸汽的骸骨，猩猩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人性化的惋惜和一丝……物伤其类的黯然？他低声感叹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真实的情绪波动：

“皮克酱……居然在这种地方，被干掉了啊……真是可惜……”

他为这位曾经的“同伴”、聪慧的女战士的陨落，感到了一丝由衷的难受。

然而，他这声感叹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

“轰！！！”

一声蓄谋已久、震耳欲聋的炮响，猛地从车力巨人的白骨方向炸开！

一枚特制的反巨人炮弹，以恐怖的初速，撕裂空气，划过一道致命的直线，在所有目瞪口呆的人的注视下，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

狠狠轰击在了野兽巨人吉克的后颈之上。

“噗嗤——！”

巨大的动能瞬间撕裂了吉克后颈相对脆弱的血肉和骨骼，甚至将他小半个后脑勺都炸得粉碎！棕色的毛发混合着血肉和碎骨四处飞溅。

吉克那双巨大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和难以置信。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所有力量，从高高的城墙之上，颓然坠落，朝着下方满是废墟和硝烟的地面狠狠砸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逆转惊呆了。

弗洛克和他手下的耶格尔派士兵，脸上的狂喜和杀意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茫然和惊恐。

让、马克、萨莎、柯尼四人，也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冲突，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坠落而下的棕色巨影，大脑一片空白。

蒸汽缓缓散开，露出了车力巨人骸骨后面的景象——马迦特正沉稳地站在那架还在冒着硝烟的反巨人炮旁，眼神冷冽如冰。而皮克本人，则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旁，脸上带着计划得逞后的冷静与一丝疲惫。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皮克利用车力巨人惊人的恢复力作为诱饵，在承受足够攻击后主动解除巨人化，制造被“干掉”的假象，庞大的骸骨和浓郁的蒸汽成为了最好的掩护。而马迦特，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则利用这绝佳的掩护，完成了这精准而致命的一击。

吉克那庞大的棕色身躯，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巨鸟，沉重地砸在希干希纳区内城的空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城墙的高度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烟尘滚滚，将其身影遮蔽。

然而，马迦特那精准的一炮虽然重创了其后颈，却并未立刻夺走他的性命。巨人之力的生命力顽强的可怕，尤其是对于吉克这样的顶级战士。棕色的毛发被鲜血浸透，他挣扎着，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低吼，试图用手捂住后颈那恐怖的创口，减缓生命力的流逝。他还活着，但已然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和掌控力，如同受伤的困兽。

“吉克！”城墙上的皮克心中一紧，但她此刻必须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她和马迦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但远远未到放松的时候。

与此同时，在战场另一侧，刚刚被三笠斩断双脚、依靠巨人之力修复的波尔克，从短暂的晕眩中恢复了神智。他晃了晃他那标志性的、拥有尖锐下颚的脑袋，猩红的双眼立刻锁定了那个依旧在一步步走向吉克坠落方向的进击的巨人——艾伦·耶格尔。

阻止他！必须阻止他们接触！

一股狠厉之色涌上波尔克的心头。他无视了并未完全恢复的状态，四肢着地，如同真正的野兽般，爆发出全部的速度，化作一道贴地疾驰的残影，獠牙直指进击巨人的脚踝！他要先废掉艾伦的行动能力！

然而，就在他即将扑中目标的刹那——

“啊啊啊——！”

一道裹挟着滔天怒意和冰冷杀气的身影，如同复仇女神般从天而降。

是三笠。

她刚刚将德利特托付给莱纳，心中积压的对艾伦处境的担忧、对德利特重伤的愤怒、以及对所有阻碍者的杀意，在此刻彻底爆发。她的眼睛赤红，视线里只有那个试图伤害艾伦的颚之巨人。

刀光一闪而逝。

“唰——！”

伴随着骨骼和肌肉被斩断的刺耳声响，颚之巨人那只刚刚修复、正准备扑击的前肢，齐肩而断！巨大的爪子连同半截手臂在空中旋转着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重创彻底打乱了波尔克的平衡和攻击节奏。失衡让他前冲的势头发生了偏转，原本瞄准后颈的扑击，变成了一个失控的、向前翻滚的撕咬。

“咔嚓！”

他那锋利的下颚，确实咬中了东西——但仅仅是进击巨人粗壮的小腿！獠牙深深嵌入肌肉，却未能造成决定性的伤害。而他自己，则因为这失控的扑击，整个上半身连同那毫无防护的后颈，都因为前冲的惯性，重重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艾伦的面前。

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艾伦那始终冰冷、专注于前方吉克的绿色眼瞳，此刻终于微微转动，俯视着脚下这个将自己最脆弱部位送到眼前的敌人。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如同看待碍事石子般的、纯粹的冷酷。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技巧。

进击巨人那已经覆盖着部分硬质化的、如同岩石般的巨大拳头，高高扬起，然后携带着万钧之力，如同打桩机一般，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砸向了颚之巨人那毫无防备的后颈！

“轰——！！！”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与骨骼被瞬间捣烂、压碎的闷响爆开。

颚之巨人那坚硬的后颈保护骨，在这一记蕴含了绝对力量和硬质化的重击下，如同蛋壳般脆弱，瞬间碎裂、塌陷，下方的血肉和神经被直接砸成了一滩烂泥。

波尔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哀鸣，颚之巨人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后颈处露出了内部波尔克的本体——他的半边脸连同头骨，都在刚才那一击中被打得稀烂，惨不忍睹，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明。

艾伦冷漠地抽回拳头，甩了甩上面沾染的血肉碎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的目光再次抬起，越过正在汽化的颚之巨人尸体，坚定地望向吉克坠落的方向，步伐虽然因为腿部的咬伤而略显蹒跚，却依旧没有停止。

皮克目睹波尔克被艾伦瞬间反杀，心中一沉，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就在艾伦解决颚巨的同时，她已经再次完成了巨人化！崭新的车力巨人发出一声低吼，背负起那架关键的反巨人炮。

“掩护我们！清除城墙上的敌人！”马迦特指挥官冷静的声音响起，他和他身边残存的、精锐的马莱士兵们，立刻依托车力巨人庞大的身躯作为掩体，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砰！砰！砰！砰！”

密集而精准的弹雨，瞬间覆盖了刚才让、马克、萨莎、柯尼四人与弗洛克耶格尔派对峙的区域！

“小心！”

“找掩护！”

让大声吼道，四人反应极快地扑向附近的垛口和残骸后方。弗洛克和他的耶格尔派士兵则因为波尔克被杀的震惊以及突如其来的扫射，慢了半拍。

“啊！”

“呃啊！”

几声短促的惨叫响起，好几名耶格尔派士兵被子弹击中，当场毙命或重伤。弗洛克本人也狼狈地滚到一边，肩膀被流弹擦伤，鲜血直流。

马莱士兵们利用这争取到的宝贵时间，迅速将必要的弹药和装备重新装载到车力巨人背上。马迦特则再次沉稳地架起了那架反巨人炮，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下方那个虽然受伤但仍在前进的进击巨人——艾伦·耶格尔。

“始祖巨人……你的末日到了。”马迦特低声自语，手指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轰——！”

又一道炽热的火线，从城墙之上激射而下。

刚刚修复好头部，正拖着伤腿前进的艾伦，似乎察觉到了危机，试图偏转身体，但速度还是慢了一丝。

炮弹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头颅侧面，刚刚修复的硬质化头骨再次被炸开一个巨大的孔洞，脑部组织隐约可见，蒸汽疯狂地涌出。

这一击，虽然没能像对吉克那样造成坠落的致命伤，但显然再次重创了艾伦。进击巨人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行动变得更加迟缓、僵硬，每一步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那双绿色的眼瞳，透过头颅上的破洞，依旧死死盯着吉克的方向，执拗地、一步一顿地继续前进。

执念，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

“艾伦！！”三笠刚刚落到一处断壁上，就看到艾伦再次被炮击的一幕，心胆俱裂。

她立刻明白，城墙上的车力巨人和那个指挥官，是此刻对艾伦最大的威胁。

没有丝毫犹豫，立体机动装置的钩索再次射出，目标直指城墙之上的车力巨人，她必须上去，解决掉那个炮台。

就在艾伦因为头部重创而速度大减，几乎举步维艰的时刻，一个红金色的、虽然残破却依旧带着不屈意志的身影，如同战车般冲到了他的面前！

是莱纳。

他终于赶到了！在经历了守护德利特的挣扎、目睹吉克坠落的震惊，以及看到波尔克被瞬杀的愤怒后，他内心所有的复杂情感，最终都化为了此刻必须阻止艾伦的决心。

“艾伦——！！！”莱纳发出咆哮，铠之巨人的手臂带着千钧之力，猛地伸出，一把抓住了进击巨人因为头部受创而有些失衡的脖颈！

“呃……！”艾伦试图挣扎，但连续的重创和体力的巨大消耗，让此刻的进击巨人力量大减。莱纳虽然同样状态不佳，铠甲破碎，但阻止一个重伤的艾伦，尚有余力。

铠之巨人单手死死钳制住进击巨人的喉咙，将他前冲的势头硬生生遏止！莱纳对着那边正在汽化的颚之巨人的方向，发出焦急而痛心的呐喊：“波尔克！醒过来！快醒过来啊！”

他多么希望战友能够再次站起来，与他并肩作战。

然而，波尔克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汽化的蒸汽在无声地诉说着残酷。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或许是冥冥中的意志牵引，或许是巨人之力在血脉中的共鸣，莱纳那钳制着艾伦脖颈的手臂，因为用力和角度的关系，他的手背，无意中触碰到了旁边颚之巨人的躯体。

就在触碰发生的一刹那——

一股陌生的、汹涌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莱纳的脑海！不，更准确地说，是透过他与颚之巨人躯体的接触，传递到了濒死的波尔克意识中，又被莱纳隐约感知到了一些片段。

那是……马塞尔·加里亚德的记忆。

记忆的画面快速闪回：年轻的马塞尔在军部高层面前，刻意地贬低着自己的亲弟弟波尔克，说他“冲动易怒”、“缺乏耐心”、“难当大任”；同时，却又极力称赞着当时表现并不算最突出的莱纳，说他“沉稳可靠”、“拥有守护的意志”……

真相，如同冰冷的刀，剖开了多年的误解。

莱纳被选为铠之巨人继承人的真相……并非因为他有多么优秀，而是马塞尔，为了保护自己那个性格冲动的弟弟波尔克，不希望他继承巨人缩短寿命、背负沉重的使命，才故意操纵了结果。

是马塞尔，亲手将铠之巨人的枷锁，戴在了莱纳的身上。

这份沉重的、充满牺牲与算计的“馈赠”，此刻清晰地展现在波尔克面前。

颚之巨人残躯里，波尔克半边破碎的脸，一行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从他尚完好的那只眼睛中滑落。

他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哥哥一直隐藏的、笨拙而深沉的守护……

就在这各方势力纠缠、战局陷入微妙平衡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之前莱纳舍身守护的那片区域，那个本应昏迷许久的身影，动了。

德利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缓缓地睁开了。

意识回归的瞬间，预想中身体崩溃的剧痛和虚弱并没有完全袭来。

他有些茫然地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腹部的伤口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不再流血，甚至传来一阵阵麻痒的愈合感？更令他震惊的是，意识空间中那原本几近枯竭的光之力，此刻竟然恢复了不少，虽然远未盈满，但至少不再是油尽灯枯的状态。

怎么回事？是黑袍人……？那个嘴巴恶毒的家伙，最终还是出手了？

德利特心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的某个猜想现在看起来是**不离十了。

但现在，没时间深究了。

他的目光瞬间投向远处战场核心——他看到了被莱纳掐住脖子、头颅破损、步履维艰的艾伦；看到了正在赶往城墙之上与车力巨人对峙的三笠；看到了坠落在地、挣扎求存的吉克……

局势危在旦夕。

必须去艾伦那里！

德利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些许的力量，虽然依旧无法支持变身，但至少行动无碍。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身形如电，朝着那片决定世界命运的战圈疾驰而去。

吉克艰难地用双臂支撑起自己庞大的棕色身躯，后颈处被马迦特轰出的创口依旧在汩汩流血，带来一阵阵眩晕和虚弱。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被莱纳强行压制、头颅破损、行动艰难的进击巨人——他的弟弟艾伦。

他看到艾伦的挣扎，看到莱纳的坚持，看到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人。一股决绝涌上心头。不能再等了！

“艾伦——！”吉克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因为伤势而显得沙哑，“坚持住！我这就呼唤它们！巨人大军马上就来帮你解脱困境！”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胀，准备发出那足以激活所有沾染了他脊髓液艾尔迪亚人的、毁灭性的吼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一下！！吉克！”

进击巨人的口中，发出了艾伦·耶格尔清晰而急迫的喊声，甚至带着一丝……惊慌。这与他一直以来冰冷决绝的形象格格不入。

吉克准备吼叫的动作猛地一滞，巨大的猩猩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为什么等等？这是他们计划的关键一步，是扭转战局的唯一希望。

艾伦无法详细解释，他只知道，法尔克·格莱斯，那个善良的、不该被卷入这一切的孩子，喝下了吉克的脊髓液，一旦吼叫发动，法尔克将瞬间化为无脑的巨人。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地鸣，但他不想以牺牲那个特定、无辜的孩子为代价。这份突如其来的、针对个体的“不忍”，与他毁灭世界的宏大计划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让他下意识地喊出了阻止的话语。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早已开始转动。

几乎就在艾伦喊出“等等”的同时，另一道更加焦急、更加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吉克的身侧不远处传来：

“吉克先生！不要吼叫——！！”

只见柯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拉着他的弟弟法尔克，冲到了野兽巨人那庞大的身躯旁边。法尔克的脸上满是泪水与抗拒，他不想靠近这个危险的源头，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哥哥陷入险境，他一直在试图挣脱柯特的手。

“放开我，哥哥！快走！”法尔克哭喊着。

但柯特死死抓着他，仰头对着高大的吉克，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他喝了你的脊髓液！我弟弟法尔克！他喝了你的脊髓液！求求你！不要发动吼叫！”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不仅让准备吼叫的吉克彻底僵住，也让正在压制艾伦的莱纳·布朗心神剧震。

“什么？！法尔克他……？！”莱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善良温和的法尔克，竟然……竟然也成为了这残酷计划的牺牲品？！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他的全身。

吉克那双巨大的猩猩眼睛猛地瞪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慌乱。他低头看着那个被哥哥紧紧护在身边的瘦弱少年——法尔克·格莱斯。这个孩子……他记得。在马莱的时候，这个孩子眼神里总是带着温和，他不该被卷进来！

吉克的“安乐死计划”本质上是想终结艾尔迪亚人的痛苦，但他从未想过要以这种方式，亲手将一个无辜的孩子变成怪物！

柯特看着吉克震惊的表情，急促地继续说道，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豁出一切的坦诚：“我……我当初去争取继承兽之巨人，只是为了保护家人，不想让他们被送到‘乐园’！我从来就没搞懂过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故意把无辜孩子卷进来的人！”

他紧紧抱着挣扎的法尔克，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我不是要你乖乖去死！但求你……求你等法尔克离开！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离开这个该死的吼叫范围！之后随便你怎么叫！随便你怎么杀！艾尔迪亚人，马莱人，全都无所谓！但请不要把我弟弟卷进来！求你了！！”

就在这时，贾碧·布朗也骑着一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马，冲到了附近，她焦急地对着法尔克大喊：“法尔克！快！上马！我们快离开这里！”

“贾碧！你快走！别管我！”法尔克却对着贾碧声嘶力竭地喊道，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场面陷入了极其短暂而又无比漫长的僵持。吉克看着脚下苦苦哀求的柯特，看着泪流满面的法尔克，看着焦急的贾碧，又看向远处被困的艾伦。他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柯特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柔软的地方，那份对“无辜者”的恻隐。但是……

艾伦，他的弟弟，他唯一的血亲，正处在危险之中！艾尔迪亚人的救赎，都在此一举！

良知与计划，对无辜者的怜悯与对弟弟的拯救，在他心中疯狂拉扯。

最终，那双巨大的猩猩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被痛苦的决绝所取代。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柯特和法尔克，低沉而充满歉意的声音响起：

“……我理解你，柯特。作为一个哥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对不起……现在，我也必须救我的弟弟。”

话音刚落，吉克猛地睁开了眼睛，里面只剩下冰冷的、为实现目标不惜一切的疯狂！他不再有任何迟疑，胸腔再次高高鼓起，喉咙深处发出了那蓄积已久的、足以改变一切的——

“吼——！！！！！！”

震耳欲聋的、蕴含着特殊频率与王血力量的吼叫声，如同实质的音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希干希纳区！天空仿佛都在这一刻暗淡了下来！

“不——！！！”柯特发出了绝望的悲鸣，他死死抱住法尔克，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命运的手中夺回。

“哥哥！快松开我！！”法尔克感受到体内某种东西被瞬间激活，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哭喊。

但柯特没有松手，他泪流满面，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抱着弟弟，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不……哥哥……陪你到最后……”

就在吼声响彻天际的下一秒——

“嗡——！”

一道极其耀眼的、不同于普通巨人化的黄色闪光，仅在法尔克·格莱斯所在的位置猛烈爆发！光芒刺目，瞬间吞噬了紧紧相拥的格莱斯兄弟！

“什么？！”刚刚赶到战场边缘的德利特，听到吼声心中刚暗道“不好”，就看到这仅有的一道黄色闪光，他的心猛地一沉。

光芒迅速散去，原地出现的，并非预想中无数的无垢巨人大军，而仅仅只有一头新生的、皮肤尚未完全覆盖、肌肉组织裸露在外的庞大无垢巨人。它发出无声的咆哮，茫然地站立着。

而在这新生的无垢巨人的脚边，是一具被瞬间汽化和高温烧灼而成的、焦黑蜷缩的……人形焦炭。

柯特·格莱斯，至死都紧紧抱着他的弟弟，履行了他“陪你到最后”的诺言。

“只有……一个？”吉克看着那唯一出现的无垢巨人，彻底懵了。他预期的，是潜伏在岛内各处的、饮下混有他脊髓液红酒的兵团成员集体变身，形成一股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法尔克？！

但他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刚刚赶到的德利特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光之巨人！是调查兵团！他们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计划，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秘密地将所有被污染的红酒……全部清除干净了！他自以为隐藏的杀手锏，早已被对方无声无息地化解！

一股被彻底戏弄的愤怒和计划脱离掌控的恐慌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害死了无辜孩子的良心谴责。

然而，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了！

吉克强忍着内心的煎熬，集中起始祖血脉的意志，强行驱使着那头新生的、由法尔克化身的无垢巨人，发出一声空洞的咆哮，朝着正在压制艾伦的铠之巨人莱纳，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法尔克，去吧。”吉克有些不忍的开口了。

“法尔克！不——！”莱纳看着那头冲向自己的、想要保护贾碧的孩子变成的怪物，发出了绝望而痛苦的呐喊。

他认得那双眼睛，尽管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但那轮廓，分明就是法尔克。

他不能伤害法尔克，但他也不能放开艾伦。

在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中，莱纳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被法尔克巨人扑倒的冲击力转化为压制，庞大的铠之巨人身躯猛地一扭，竟硬生生将新生的无垢巨人也一同揽入怀中，用自己残破的铠甲和身体，将艾伦和法尔克同时强行压制在了身下。

“呃啊啊啊——！”莱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红金色的铠甲在双重压力下发出刺耳的呻吟，裂痕进一步扩大。

他一个人，要同时控制住两个疯狂挣扎的巨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必须保护的孩子。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感觉到艾伦正在他稍微松懈的钳制中，一点点地向外挣脱。

“糟了……艾伦要……”莱纳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就在这关键时刻——

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瞬间划过。

“唰——！”

一声清脆的切割声响起。

铠之巨人那只原本死死按住艾伦肩膀的手臂，自肘关节处，被齐刷刷地斩断。

断臂重重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德利特！他终于赶到，并在关键时刻，用恢复的部分光之力凝聚成在刀刃上，斩断了莱纳对艾伦的束缚！

莱纳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臂，又看向手持刀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的德利特，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断手沉重地掉落在地，进击巨人的脖颈瞬间恢复了自由。

德利特没有看莱纳，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刚刚挣脱束缚、正试图继续向吉克爬去的艾伦，大声喊道：“艾伦！快！”

艾伦看了一眼德利特，那眼神复杂难明，但他没有犹豫，拖着残破的身躯，更加坚定地朝着吉克的方向挪动。

莱纳看着艾伦再次行动，又感受着身下法尔克化身的无垢巨人疯狂的挣扎，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暴戾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亲手结束法尔克……结束这个孩子的生命吗？他下不去手！可是……不这样做，艾伦就要……

就在莱纳咬着牙，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做出那个无比痛苦决定的瞬间——

“轰！！！”

又一声熟悉的炮响，从城墙之上传来。

这一次，炮弹的目标，是刚刚发动完吼叫、正处于虚弱和震惊中的吉克。

马迦特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和皮克配合，再次完成了瞄准和射击！

这一炮，他有着绝对的自信，目标，野兽巨人的脖颈——同一位置。

炮弹精准地命中了。

吉克那庞大的棕色身躯猛地一震，后颈处原本就可怕的伤口被进一步扩大、撕裂！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哀鸣，那巨大的头颅便无力地垂落下去，整个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轰然瘫倒在地，溅起漫天烟尘，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兽之巨人吉克·耶格尔……被击倒了？这次是真的……死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正在艰难爬行的艾伦猛地停下了动作，进击巨人那双绿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吉克倒下的方向，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计划的崩塌。

刚刚催促艾伦快走的德利特也愣住了，但他立刻集中起感知，仔细探查吉克倒下的方向。虽然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但是……还在！吉克还没死！

马迦特那自信的一击，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艾伦！他还没死！快过去！！”德利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仿佛凝固住的艾伦大声吼道。

城墙之上，马迦特透过望远镜，看到吉克瘫倒，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再次装填，将目标转向终于开始移动的艾伦。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瞄准时，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车力巨人皮克的面前。

是阿明和三笠。

阿明眼神锐利，手中握着的，正是雷枪！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皮克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将雷枪投掷而出，目标直指车力巨人背上那架威胁最大的反巨人炮。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与硝烟瞬间吞噬了炮台，那门接连重创吉克和艾伦的反巨人炮，在雷枪的威力下，被炸成了扭曲的废铁。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时，三笠的身影如同黑色闪电，猛地突进，刀光闪烁之间，两名反应过来的马莱士兵刚举起枪，便被瞬间割喉，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你们……已经完蛋了！”车力巨人口中发出了皮克愤怒而不甘的咆哮，她背上的武器被毁，但她的爪牙依旧锋利，她猛地挥动前爪，扫向离她最近的三笠。

与此同时，让、马克、萨莎、柯尼，以及跟随着阿明一同前来、带来了大量雷枪并分发给他们的宁芙，也纷纷利用立体机动装置登上了城墙。

“宁芙，退后！这里交给我们！”让大声喊道，他知道宁芙并不擅长正面战斗。

宁芙紧张地点点头，迅速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但她带来的雷枪已经分发完毕，为同伴们提供了关键的火力支援。

瞬间，城墙之上的战局再次改变，德利特班与车力巨人、马迦特指挥官以及残存的马莱士兵，展开了最后的激烈的近距离混战。

而下方，失去了炮火威胁的艾伦，在德利特焦急的催促下，终于再次开始了向吉克爬行的最后一段路程。莱纳依旧被法尔克化身的无垢巨人死死缠住，无法脱身。决定世界命运的王血接触，似乎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之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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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兄与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