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卿许以为自己即将被发现,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哗啦哗啦。
一声巨响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前厅方向猛地传来。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啊!!!”
“什么人!”
“好疼!快……”
前厅的混乱瞬间吸引了门口蒙面人的注意。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随即不再犹豫,提着刀就朝前厅冲去。
“头儿,有埋伏!”外面传来同伴惊惶的呼喊和激烈的打斗声。
秦卿许心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云初见的房门,那线烛光依旧微弱,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谁在那里闹事?!”一个带着惊惶和强作镇定的声音响起,是李掌柜。
他显然被巨响惊醒,穿着寝衣,趿拉着鞋,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急匆匆地从后院方向跑向前厅,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掌柜的,有山匪闯进来了!”值夜的小伙计连滚带爬地从角落里冲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山匪?!”李掌柜脸色煞白,提着灯笼的手都在抖。
“快!快报官……”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前厅的惨状。
几个被吓得走不动道的店小二被狠狠砍了一刀,鲜血淋漓。
“啊!”李掌柜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烛火瞬间熄灭。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老东西!闭嘴!”一名蒙面人听到动静,凶狠地瞪了李掌柜一眼,手中的钢刀寒光闪闪。
李掌柜吓得立刻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瞪大眼睛,蜷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秦卿许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虽然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什么,但这无疑是唯一的生机。
他猛地松开捂住小女孩的手,低吼道:“快!跟我走!”
他顾不上肋下的剧痛,一把抱起那轻飘飘、却因恐惧而僵硬的小女孩,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冲向虚掩的后门。
小女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抱紧了怀里的破布包。
秦卿许一脚踹开后门,冰冷的雨丝夹杂着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吹得他一个趔趄。
门外是一条狭窄、泥泞的后巷,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几点微弱的灯火在风雨中飘摇。
他毫不犹豫,抱着小女孩一头扎进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站住!”
“别让他们跑了!”
身后传来蒙面人愤怒的咆哮和追赶的脚步声。
秦卿许咬紧牙关,肋下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他根本不敢回头,只是凭着本能,在漆黑湿滑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衣领,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泥泞让他几次险些摔倒。
怀中的小女孩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别怕…别怕……”秦卿许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安慰,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显然熟悉地形,速度更快。
“分开追!那小崽子抱着人跑不快!”
“堵住巷口!”
冰冷的命令声在雨夜中如同索命符咒!
秦卿许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慌不择路,看到旁边一条更窄、更黑的小岔巷,猛地拐了进去。
这是一条死胡同。
巷子尽头是一堵两人高的青砖墙,墙上爬满了湿漉漉的藤蔓,在风雨中摇曳。
秦卿许猛地停住脚步,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高墙。
肋下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模糊了视线。
他大口喘着气,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巷口,追兵的身影在巷口微弱的光线下晃动。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蒙面人狞笑着堵在巷口,手中的钢刀在雨水中闪着寒光。
另一个身影也从后面包抄过来。
前后夹击,插翅难飞。
秦卿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小女孩死死护在身后,绝望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杀手。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冰冷刺骨。
肋下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把东西交出来就留你们一个全尸。”堵在巷口的蒙面人声音嘶哑,钢刀在雨水中闪着寒光。
小女孩在他身后发出惊恐的呜咽,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秦卿许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雨幕的幽灵,骤然出现在巷口。
雨水顺着他墨色的发丝流淌,滑过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一身玄衣,在风雨中衣袂翻飞,却未沾染一丝泥泞,仿佛踏雨而来。
手中一柄古朴长剑,剑身狭长,在昏暗中流转着幽冷的寒光。
云初见出现得毫无征兆如同鬼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雨夜中亮得惊人,深不见底,平静无波地扫过巷内的情形。
堵在巷口的蒙面人猛地转身,惊骇欲绝:“什么人?!”
话音未落。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声响。
他身形如电,一步踏出,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撕裂雨幕,直刺蒙面人心口。
那蒙面人只觉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将他锁定,瞳孔骤缩,本能地挥刀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雨巷中炸响。
钢刀应声而断。
剑光没有丝毫停滞,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没入蒙面人的心口。
蒙面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混合着雨水,瞬间染红了泥泞的地面。
另一个包抄过来的蒙面人见状,肝胆俱裂!他狂吼一声,挥舞着钢刀,带着一股亡命的凶悍,朝着云初见侧后方猛扑过来。
云初见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手腕微转,那柄滴血的长剑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一道诡异而凌厉的弧线,反手向后刺出。
噗嗤。
剑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第二个蒙面人的咽喉。
蒙面人的冲势戛然而止,钢刀脱手掉落,他双手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喉咙,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身体抽搐着,重重地栽倒在泥水里。
前后不过一息。
两个凶神恶煞的杀手,瞬间毙命。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剑身,血水顺着剑尖滴落,迅速在泥水中晕开两片刺目的暗红。
云初见手腕轻抖,甩落剑上的血珠,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只是拂去一滴雨水。
他缓缓收剑,剑身归入古朴的剑鞘,发出一声轻微的锵声。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斗声。
秦卿许僵在原地,如同石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倒下的两具尸体,又猛地抬头看向巷口那道玄色的身影。
雨水顺着云初见的脸颊滑落,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琥珀色的眸子平静无波,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凌厉夺命的剑光只是幻觉。
他身上那股沉凝如渊的帝王威仪,在雨夜中更显孤峭,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眉梢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还不走?”云初见的声音响起,穿透淅沥的雨声,似乎又带上了逗弄他时的调笑。
秦卿许浑身猛地一震,如梦初醒。
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他心脏狂跳。
他顾不上肋下的剧痛,也顾不上多想云初见为何会出现在此,更顾不上探究他是如何得知断指盟追杀之事,连忙抱起小女孩,踉跄着冲出死胡同,朝着云初见的方向奔去。
他冲到巷口,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初见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公……公子……”秦卿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
云初见并未看他,目光依旧投向雨幕深处,仿佛在回避着什么,他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东南第三个巷口右转,有间废弃的土地庙,去那里等,我断后。”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意气风发的玩味:“带着她,她身上的东西,很重要。”
秦卿许心头一凛,云初见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断指盟在追杀这个小女孩,更知道她身上带着染血的官印。
而且,他刚才那两剑干净利落,带着与他长相完全不符的狠戾。
“是。”秦卿许不敢多问,强压下翻涌的思绪和肋下的剧痛,抱着小女孩,毫不犹豫地朝着云初见指示的方向,一头扎进更深的雨幕之中。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似乎瞥见云初见身后阴影中,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滑出,朝着客栈前厅的方向潜行而去。
秦卿许不敢回头,只是咬紧牙关,在泥泞湿滑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衣领,模糊了他的视线,肋下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怀中的小女孩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着。
但他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夹杂着更深的敬畏。
他按照指示,在第三个巷口右转,果然看到一间破败的土地庙,门板歪斜,在风雨中吱呀作响。
他抱着小女孩,踉跄着冲进庙内。庙内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只有屋顶破洞处漏下的微弱天光。
他将小女孩轻轻放下,自己也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肋下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抱着那个破布包,惊恐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又忍不住望向庙外漆黑的雨夜。
秦卿许看着小女孩怀里的布包,那染血的半截官印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落雁坡全军覆没的巡察使团,江南道的血案,断指盟的追杀。
还有云初见那双在雨夜中平静无波的琉璃眼,以及那两道撕裂雨幕、夺人性命的冰冷剑光。
这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漩涡,将他和小女孩卷入其中。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感受着肋下撕裂般的疼痛,心中一片混乱。
云初见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亲自出手,救下这个小女孩,是为了她身上的官印?还是另有所图?
那两剑的凌厉与冷酷,是帝王的裁决,还是风暴的前奏。
江南道的风暴,已然降临。
而他秦卿许,正身处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