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烟雨任平生 第10章 第 10 章

此事过后不久，大街小巷盛传张挽乃张种的得意门生，虽然是事实，但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总不是什么好事。

当事人张挽在国子学愈发低调起来，好在之前有过辉煌战绩，即使低调也没人敢招惹，她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生信条，苟且求学。

在张种、任忠的悉心教导下，张挽受益匪浅，不仅经史子集，为官之道，武功骑射皆有涉猎，连格局站位上也大开眼界。

时光匆匆，一转眼便到了太建八年冬，原本的小梅树已然长成，凭借一身傲骨在严寒中凛然盛开，暗香浮动。

雪花纷扬且静谧，一夜功夫便偷偷地覆盖了一整个城池，远处的覆舟山隐在雪雾后，只留下朦胧的轮廓，仿佛一幅水墨，让人误入了琼林玉宇置身仙境。

练武场，张挽拿着剑在雪地里已经练上一个时辰，剑术娴熟精妙，看得一旁的任飞手痒痒，只想上前切磋切磋，心随意动，他拿起长枪加入战局。

枪影如龙，张挽立即手挽剑花，扬起一片雪雾，任飞急忙后退，抬枪一横，堪堪避过突破雪雾刺来的长剑。

“狡猾！”说完任飞借力旋身，手握长枪直击面门，枪法刚劲有力，枪风震起尘雪四溅，张挽也不硬接，身法一转灵动避过，二人你来我往，招式凌厉，练武场上只留下枪与剑刺耳的撞击声。

约莫半个时辰，张挽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童子功到底是厉害些，张挽喘着粗气还不忘翻个白眼，“你是真能打！”

“哪里哪里。”任飞谦虚地摆摆手，面上却是满满地自傲。

张挽“嘁”了一声将剑回鞘，微微平复呼吸后向任忠告辞。

今日一早姑姑便遣人来带话，说是中午去太子府一起用膳，眼看时辰差不多到了。

任忠看完这一场切磋，面上没啥表情，心里却十分满意，张挽聪明，难得有一股韧劲，不过三、四年时间倒能与自己从小练武的儿子拼上一拼。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爱答不理，反而非常和蔼地对她招手，“你来。”

张挽直觉不对，不清楚这个硬汉想从自己身上打什么歪主意，她站定不动，“您缺钱啦？”

任忠吹胡子瞪眼冷笑一声，“哼，倒是缺你这份束脩了。”

张挽一愣，自三年前那事后，她开始注意朝堂，知道朝中势力一分为三，一为陈叔宝为首的太子一派，二为陈叔陵为首的始兴王一派，三便是张种、萧摩诃为首的中立派，任忠便是中立派中一员。

而她算太子府外戚，外人看来已是太子的人，当年任忠不肯收徒也是为了划清界限，如今竟然改了主意。

不过一旦拜师，牵扯就会变深，一直以来她早已视他为师，名义上拜不拜的并不重要，她不能给他带来麻烦。

张挽后退两步，完全一副守财奴的架势，弱弱道，“我没钱。”

没想到这小子不识好歹，任忠还算和蔼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准备收徒的想法立马烟消云散，他气怒地甩甩袖子，吹胡子走了。

任飞人精似的凑过来，惋惜道，“差点就多了个小师妹，哦，不对，是小师弟。”说着他看向任忠气冲冲的背影，小声嘀咕，“其实老头子都清楚，既然肯收你就应该是想好了的，你不用这么小心。”

张挽翻了一个白眼，瘪瘪嘴，“晚上你请客，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得嘞。”任飞笑嘻嘻地掏着腰包，似是挥金如土的土财主。

等张挽到了太子府，时辰卡得刚刚好。

张丽华倚在贵妃榻上，象牙白长裙随意散开，长衫上银线绣的白鹤在光线的游离下栩栩如生。见她来了，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笑意在如玉的脸庞弥散开来。

张挽又没出息地看呆了，原来清丽和魅惑真的能在一个人身上融合，美得叫人忘了呼吸。

“阿挽来了。”

张挽看张丽华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随着时间流逝，张挽长大了，不仅身高往上窜了许多，五官也慢慢长开。倔强水灵的眸子，挺翘玲珑的鼻，樱红水润的唇，组合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绝色佳人，可这个美人肤色由于常年练武不如世家小姐白皙，看着倒像是个俊秀英气的少年。

“姑姑，你这般看我，可是芳心暗许呀？”

张丽华青葱般的玉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笑出声来，“小不点，我你也敢揶揄，若你要年长些我还考虑考虑。”

这时，绿双绕过屏风打帘回话，“良娣，小殿下来了。”

“阿母康健。”陈深行完礼后转头朝张挽打招呼，“表弟，好久不见。”

他们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张挽忙着学习赚钱，陈深性子腼腆也不会主动寻人，如今乍一碰面，见他生得芝兰玉树，俊美无筹，张挽倒是愣了神。

“人都到齐了，绿双，你去膳厅瞧瞧饭菜可有备好？”

待绿双出去关了门，张丽华这才正色道，“今日叫你们来只为一件事，眼看便到年关了，年关过了，皇帝陛下想要举办一场比试，日子定在正月十五，笔试内容就两项，一是策论，二是武艺。”

“这个阿父也跟我说了。”陈深垂眸，“我此次就不参加了。”

若二子皆参加，比试势必相争，皇家最忌讳的就是兄弟阋墙。

张挽拧眉，瞧这意思太子是把宝压在陈胤身上了。

张丽华眼神中已有嗔怪之意，虽说陈胤确时有几分实力，但仍旧忍不住恼恨，“陛下本意是为彰显陈国举贤选能之风气，所以此次优胜者若得被陛下看重，说不定会当场封官。”

说完她将眼神落在张挽身上，目光隐含期待，“阿挽，不要让姑姑失望。”

这场比试对张丽华来说很重要，她将宝也全都压在张挽身上，若能一马当先，那么张挽就能提前入朝为官，她的儿子陈深在朝中就有了最铁的关系。

张挽微微一笑，她给张丽华一个放心的眼神，心中小算盘却打得哗啦啦响，若是一鸣惊人入朝做官，是不是就能抓住三年前背后捣鬼的小人？

上辈子只在地方公务员打拼过，不知这京官当起来是何等滋味？

吃完饭张挽从太子府出来，陈深紧随其后匆忙叫住他，“表弟。”

张挽顿住回首，“表兄，有事吗？”

陈深尴尬张了张嘴，犹犹豫豫将脸憋得染上红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不常见表弟，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不忙呀，就是练练武，学学习，”张挽凑到身边勾住他的脖子嘻嘻一笑，“表兄平时若是无事，可来我府上坐坐，我也怪无聊的。”

陈深这才露出笑容，似梨花初绽，腼腆青涩，“好，表弟不嫌弃我叨扰就好。此次比试祝表弟一举夺魁。”

张挽蹦蹦跳跳去了小书店，巡视一圈后天色逐渐昏沉下来，纷纷扬扬又下起了细雪。

她从店里拿了伞回家，刚进膳厅就见任飞坐在圆凳上，眼巴巴瞧着一桌美味，一副讨饭的模样。

“你可回来了，你家小丫鬟说你不回来就不准吃，霸道的很。”

张挽抖落细雪，厅内的暖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又瞧着桌上已经摆满了自己爱吃的菜，开心地朝阿月抛媚眼，“说好的请客呢，有的吃就把嘴闭上。”

任飞识相的闭嘴，他最近瞧中了一把环首刀，手头正紧，“你可听说了比试的事？”

“我正想跟你说呢。”张挽吐掉嘴里的骨头，凑到他身边颇为谄媚，“你可得争气些，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可指着你吃香喝辣。”

“谦虚过头可就招人恨了。”

任飞显然不吃这一套，张挽虽说武功差些，但策论在国子学中数一数二，也就陈胤能与她较量一二。

张挽笑眯着眼睛，浑不在意，“哎呀过奖过奖，你的武功不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任飞坐直身子，神情满是倨傲，连带着语气也得意起来，“那行吧，以后我勉强带着你吃香喝辣吧，这个鸡腿给我，算是你的投名状。”

张挽看着到嘴的鸡腿被抢走，气笑了，正想着爆揍回去，阿月进来呈上一份挑战书。

那是陈胤命人送来的，信纸墨迹未干，散发着浓浓的墨香。

这货是在她家门口写完直接递进来的吧。

张挽展开细读，大致意思就是真男人就比上一场，若是输了，就乖乖做小弟，若是赢了......呃信上没说。

张挽嗤笑一声，随即将这张不平等挑战书折叠成纸飞机，悠地扔出窗外。

想收她做幕僚，做梦！

元日将至，建康城内笑语喧哗，皇城内外高悬彩灯，还有杂耍艺人走街串巷，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夜幕降临，红灯燃起，照亮秦淮河两岸，丝竹声声，画舫之上歌女扭动腰肢，于水袖萦绕里启唇吟唱，“旧岁去矣，与长友兮......”

一岁终，一岁始，当城中彩灯挂上字谜，比试也即将拉开了帷幕。

比试地点最终定在了北郊的乐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