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妙一直在徐蚀言家磨叽到傍晚。徐蚀言嘴上说着要赶她回家,实际上在她赖着不走还抱怨嘴巴无聊的时候,还是乖乖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了好多零食投喂给她。
他还顺便买了菜,基本都是舒妙爱吃的——虽然舒妙不知道徐蚀言是怎么知道她爱吃什么的。
徐蚀言很会做菜,大约是因为父母过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这么一想,舒妙又觉得有些心酸了。
她走进厨房,安静地站在一边陪徐蚀言做菜。
“你进来做什么?”徐蚀言注意到她,边翻炒着锅里的蒜薹边瞥她一眼。
舒妙想到琢磨了一下午的事,问道:“徐蚀言,你下周有什么打算吗?”
“下周?”
舒妙点头:“我想找你陪我玩。”
其实不是,她是有个计划。
徐蚀言顿了顿,说道:“我这周末打算回江县,大概要待两周才回来,你找其他人陪你玩吧。”
舒妙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要回江县?”
徐蚀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父母的忌日很快就要到了。”
这个话题着实沉重,舒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徐蚀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蚀言垂眸,静静看着热锅中被翻炒的菜色,扯了扯嘴角:“可能吧。”
在罪魁祸首伏诛后,一切才会好起来。
晚饭吃得有些安静。
舒妙一直默默地沉浸在思考中:徐蚀言要回江县给过世的父母扫墓,后两周都不在市里,这让她原本的计划直接泡汤了。
可她不想让这个计划泡汤。
徐蚀言见舒妙一直不说话,终于询问道:“你怎么了?”
舒妙下定决心,突然宣布:“我接下来两周也要去江县。”
“……啊?”
舒妙点头:“对。我还从来没去过江县呢,据说风景很好,有好大的湖,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小岛,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徐蚀言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舒妙已经直接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哦。”
“……”
徐蚀言试图问出她怎么突发奇想要去江县玩,但舒妙顾左右而言他,最终徐蚀言也懒得再管了。
舒妙见他退一步,立即得寸进尺:“哎徐蚀言,我去江县能不能住你家呀,我想省酒店的钱呢,能告诉我你家住在哪吗?”
徐蚀言对此的回答是直接把她送出了家门:“回家吧,不送。”
舒妙耸了耸肩,心想,不说就不说,但江县她肯定是去定了。
走出楼栋,她转头看了一眼楼上,六楼的窗前站着人,是徐蚀言在看她。
很快,舒妙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查看,是徐蚀言发来的消息:【给你叫了车,车牌号后四位是Z5LM,平安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舒妙看着信息笑了一下,回了一个巨大的好字表情包。
坐上车后,舒妙想了想,翻开手机通讯录,拨打了一个好久没联系的电话号码。
嘟声没持续太久,对面很快就接起了电话,那是个懒洋洋轻飘飘的声音:“都大半年没联系了吧,大小姐怎么突然有空找我?”
舒妙甜甜地说道:“我之前要准备高考嘛,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别假惺惺地寒暄了,你一向都是有事才找我,把我当工具人用,我都门清了。”
“干嘛说话这么难听,我每次都付你好多钱呢。”
“哪里难听了,工具人给金主服务是天经地义嘛。”对面嬉皮笑脸,“所以金主有何吩咐啊?”
舒妙歪着脑袋看着窗外,出租车行驶在马路上,车窗一路倒流过夜晚七彩的霓虹灯。
“陆野,我记得你是江县人吧?我想找你帮我一起做件事。”
两天后,当徐蚀言从江县火车站出站时,看到了舒妙笑着一张脸对他挥手。
他没有意外,从舒妙说她也要来江县开始,他就预感到了到江县肯定会看到她——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舒妙身边还有其他人——那是个年纪和两人差不多大的男生,穿着件黑色T恤,戴着顶同色的鸭舌帽。
男生站在舒妙身边,原本正笑嘻嘻地同舒妙说话,见她突然抬起头打招呼,于是也转过头来。
两个少年的眼神于半空遥遥交汇。
陆野似乎没想到舒妙在等的是这样一个人,怔了怔,拧着眉打量一通,俯身凑到舒妙耳边:“你要我帮你的那件事,别告诉我是为了他……”
舒妙转头看他,不解:“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陆野眉皱得更深了:“为个男生这么花心思,不是你的风格啊,难不成你……”
然而还没说完,一道冷淡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舒妙。”
舒妙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看着已经走到眼前的徐蚀言,说道:“你可总算到啦,我还以为火车会比较快呢,没想到还是我坐车过来更早。”
舒妙来江县是临时决定的,想买火车票时发现已经没票了,所以最后直接叫了车从高速过来的。江县本就隶属江城,两边的距离不算太远。
徐蚀言的目光一直落在舒妙身边那个男生身上——他认出了这个男生。这个男生是当初舒妙为了甩脱追求者,在明礼西操场边的树林里见的那个人。当时舒妙还不慎被一个松鼠爱好者的摄像机拍下了“作案过程”。
那次徐蚀言只远远看到这男生一眼,这次则是头一次清楚看到这男生的长相。客观来说,这个男生长得很俊秀,浓眉、单眼皮、唇薄,整个人有些吊儿郎当的不羁感。
徐蚀言不动声色地将那男生打量了一通,才问道:“他是?”
“他叫陆野,他在这里是因为……”舒妙不想让徐蚀言知道她和陆野来江县的原因,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因为他也是江县人,对江县很熟悉,我拉他过来给我当导游。”
舒妙说着抬起手肘戳了戳陆野。
陆野瞥舒妙一眼,只应了一声“嗯”。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被徐蚀言收入眼中——无论是方才两人交头接耳说悄悄话,还是现下这般,都说明了舒妙和这个叫陆野的男生关系很亲密。
这让徐蚀言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徐蚀言,你现在是要回你家吧?”舒妙笑眯眯地凑到徐蚀言身边,“可以带我一起吗?我看了下江县这边的酒店,最近旅游旺季,好的酒店都被订光了,我不想住那些被人挑剩下的。”
徐蚀言漠然瞥了眼舒妙身后的陆野:“你的小导游都没为你安排好这些内容吗?”
“啊?”舒妙懵了一下,讷讷道,“他又不是专业导游,哪能考虑这么细……”
倒是挺维护这位小导游。
见徐蚀言不说话,舒妙再接再厉:“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只能去陆野家暂时住一下了,他这人挺懒的,又很久没回过江县这边,估计家里一团乱,我肯定住不习惯……”
“过来吧。”徐蚀言说完,面无表情地转身往路口走。
舒妙眼睛一亮,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轻快地跟上。
走出两步,她转身对陆野打了个手势,大意是让他回家以后和她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陆野扯了扯唇角,示意自己知道了。
从火车站到徐蚀言家有大概十分钟车程,舒妙跟着徐蚀言坐上一辆出租车,正好奇看着窗外的陌生街景,座位另一边的徐蚀言突然问道:“你跟那个人很熟?”
舒妙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徐蚀言在说陆野,点了点头:“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个意外认识了,他缺钱,我偶尔会找他帮我做点事。”
“像上次你们恐吓那个隔壁班男生那样?”
“……你记得啊。”
“呵。”
“没办法嘛,有些事也只能找他帮我,他在江城算是个小头目,而且做事很尽心。”
“他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
“徐蚀言,你怎么也和其他人一样以貌取人呀。”舒妙诧异,“陆野虽然很早就辍学了,但为人很讲信用,也有自己行为处事的道义。”
徐蚀言没想到舒妙对那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评价还挺高,当下阴下脸不欲再说话。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徐蚀言的老家,这是一座很典型的乡村小房子。
舒妙跟着徐蚀言走进去,好奇地环顾四周:水泥砌面的围墙围出了一方不大不小的院落,围绕围墙的花坛里种了很多树,舒妙认出了其中有一棵柚子树。院落的地面用水泥铺得平整,还架了一座手工的秋千,一看便知这里曾经住着一家热爱生活的人。
房子是一间黑瓦白墙的小平屋,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开门进去的时候有不少灰飘起来。
舒妙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徐蚀言顿了下,说道:“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先打扫一下。”
舒妙举手:“我帮你!”
徐蚀言瞥她一眼,表达评估:“大小姐还是站着吧,省得越帮越忙。”
“……”
于是舒妙就站在门口打量屋中,而徐蚀言则去接水打扫房间。
屋子不大,是经典的两室一厅格局,风格和徐蚀言在江城住的那间房子类似,老式、但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收归好。
这就是徐蚀言从前住的地方吗?
舒妙最先注意到的,是一面贴满了奖状的墙。
徐蚀言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从小获得各种荣誉,什么三好学生、学习积极分子、奥数竞赛奖项之类的,舒妙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在旁观一个“经典别人家小孩”的诞生——虽然在别人眼中她可能也是别人家小孩,但徐蚀言是真·别人家小孩,她是迫于家庭压力。
在奖状墙靠中间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张比较特别的:
因徐蚀言同学对落水者的勇敢施救,江县政府特颁发“见义勇为”奖项。
奖状旁边还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刊登照片,写着“我儿子真棒”的标注语,显然来自徐蚀言的父母。
那张照片上徐蚀言对着镜头笑着,看起来有些内敛腼腆,但笑意却是明朗灿烂的。
舒妙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徐蚀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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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