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然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人。
姜墨云在无数个注视他的间隙里清晰的感受到这点:
他总会精心准备不同的惊喜,也并不会拘泥于什么节日,大至时不时出现的鲜花、各式各样的礼物,小至姜墨云不经意间在口袋里摸到的各色糖果,她拆开包装含进嘴里,便丝丝缕缕的,在心脏里泛滥出饱胀的甜意;他亦总是温柔而体贴,每天早晨一睁眼都会看见他在床头柜上摆上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接着对上她尚带困意的视线,扬起比窗外阳光更明媚的笑意,笑着与她问候一句“早安”,又用一个落在额头上温柔的吻开启姜墨云平常的一天。并且洗漱后走至餐桌旁,那永远有为她拉开的椅子……林白然便这般如一股柔和的春风,一点点浸润了姜墨云的生活。
“姐姐,我好喜欢你啊。”林白然总喜欢在温存时从后背把她整个揽在怀里,头靠在她的颈窝上,嗓音黏黏糊糊的响在耳边。
他呼出的热气和细软的发丝无意间扫过姜墨云敏感的耳垂和脖颈,有些痒,弄得她忍不住瑟缩。他亮晶晶的眼神里饱含爱意,像是一把小勾子,轻轻的勾动姜墨云的心弦。
于是姜墨云会偏过头,再和林白然接一个潮湿的吻。
空气在暧昧里不断涌动着,昏黄的光洒落下来,在林白然纤长的眼睫下投出一片阴影,让她看不清林白然的神情。
她只看见那张嫣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听见一种虔诚的近乎祈求的话语从中泄出,“姐姐,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彼时空气里还流动着些醉人的玫瑰香气,纷纷繁繁的扰人心智,瞬间在暧昧的不安里被无限拉长,每一个呼吸都像是变成了永恒。
姜墨云侧过身,在这样粘稠的寂静里不知不觉抬手,抚上林白然的脸,手指在摩挲间触到了一点快要干涸的潮湿。
“是汗吗,还是些别的什么?”本就不甚清明的思绪在这样的混沌里逐渐滞塞,不过姜墨云想——自己将会至此刻起,在这昏暗的静谧下彻底爱上这醉人的玫瑰香气。
于是她完全转过身,与林白然面对面,拂开他额前沾湿的发,露出那一双湿润的眼。她定定的看了许久,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手指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最后停在唇上,无意识的摩挲,思绪一点点飘远了。
她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明天去理个发吧,都要挡住你眼睛了。”
不出意外的看见林白然逐渐黯淡的神情,她带着一点强硬抬起林白然悄悄垂下的头,逼着他无法在自己面前藏起窘态。她在细致的打量里满意的笑起来,像是年少时把玩自己最心爱的宝物,接着她如蜻蜓点水般在林白然唇上落下一吻,又慢悠悠的开口,“好,我们结婚。”
林白然最开始只是愣怔,呆呆的很是可爱,接着迅速亮起的神情像是一场盛放的烟花,在他的脸上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她伸出手,笑着打趣他,“应该不会没有戒指吧?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已经答应你了,不会反悔。”
林白然吸吸鼻子,声音闷闷回答,“当然会有。”带着掩不住的欣喜,但又要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下了床,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戒指盒,动作因为紧张有些微微的颤抖。
姜墨云只是笑着,并不揭穿他,看着那枚戒指一点点套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又很缓慢的往前推,看起来大小正好吻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量的——整个过程的感受都无比清晰,这段时光便被郑重的镌刻上独一无二的意义。
据说无名指与是最不灵活,力气最小的手指,但因为和心脏直接相连,于是人们就要用它负担重达一生的承诺。
这不是她第一次带上戒指,虽是两次截然不同的心境和场景,但姜墨云不可避免的想起从前。“婚姻”——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词,这让她不由得有些迟疑。
很紧张,感觉心脏都快停滞了。
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几乎有了一点缩回的心思,但又在林白然真挚的眼神中硬生生停下。
他会伤心的,不想让他伤心。
她听见林白然开口,“什么都会有的,你值得所有的一切。”很认真的语气,仿佛理所当然。她愣愣的抬眼,望进林白然眼里盈满爱意的海,明明早就过了会相信这种空话的年纪,眼睛却依然不由自主的酸涩了。
在戒指被推至尾端的那一刻,她听见林白然开口,“姜墨云,我爱你。”
接着又看见他执起自己的手,温顺的低下头,戒指轻微的凉意和温软的触感一同传来——轻柔的吻落进爱意的余韵里。
姜墨云听见自己心脏在此刻重新跳动。
他们第二天就准备去民政局。
林白然站在镜子前不断的整理仪容。
“不挑个特别的日子吗?我还以为你会很看重仪式感。”姜墨云又笑着帮林白然整理了一遍衣领。哪怕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很多遍了,他的衣领也早就完美到无可挑剔,姜墨云也并没有催促他,只是一遍遍耐心的抬手帮他整理。
“每一天都很特别。”林白然转身抱住她,低下头在她肩膀处猛嗅,姜墨云整个人都要被他埋进怀里,“你给我的每一天都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我每一天都很爱你。”
姜墨云内心不免触动,被这一记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他过于紧实的拥抱里艰难的抬手,有些好笑的拍拍他的背表示安抚,“怎么那么紧张?还像小狗一样夹嗅来嗅去的,暴露本性了,嗯?”
林白然才不在意她这么说,他甚至隐隐为此自得。只是终于直起腰,微微松开了一点姜墨云,看着她很严肃的回答,“因为我怕我不够帅。”
他的表情太认真,姜墨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这还不够帅?再帅下去都要天怼人怨了。”
见林白然还打算张嘴反驳,她直接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带着些调笑的语气,“好啦好啦,小帅哥,快和我去领证吧,再等下去,这么帅的到时候被别人骗走了,我怎么办?”
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转身欲走,只是没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着林白然招招手,“还不快跟上,小帅哥?”
“哦。”林白然佯装镇定的点点头,但大脑早就宕机了,同手同脚的往前走。
姜墨云看着好笑,一把牵起他的手,很随意的问,“证件都带齐没有?”
“昨天都收在你包里了。”
“哪个包?别拿错了。”
“这个白色的。”林白然举起另一只手上的包示意她,“都在里面了。”
姜墨云很诧异的挑眉,完全不知道就这么几步路里他是什么时候拿上的包,狐疑的打开包检查,发现出门要用的东西确实一样不少,“你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没看见?”
“就刚刚啊,我一直放在旁边的。”林白然摸了摸鼻子。
姜墨云扶着林白然的肩膀踮脚向他背后张望,试图找出他刚刚把包放在哪里。正转头准备问他,就看见林白然俏皮的眨眨眼,借着这个姿势低头迅速亲了她一口,很狡黠的笑起来,像个偷吃糖果成功了的小孩,“我刚刚从你手里接过去的,你都不记得了,你明明也很紧张。”
姜墨云这才反应过来被他耍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林白然接连不断的吻打断了思绪。她最终不胜其烦,抬手捂住林白然的嘴,撇过头,不去看林白然笑得弯弯的眼,带着一点羞恼和无奈,“好啦好啦,快出门吧,别又拖到明天去了。”
一路上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过去了。
结婚证上两个人都失了稳重,笑得像个孩子。林白然拿着两个小红本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还说要锁进保险柜里。
姜墨云哭笑不得,但也没有阻止他,她在这种事情上对林白然一向纵容,哪怕这有时可能显得有些过于天真和幼稚。
但姜墨云很愿意维护他这点可爱的少年气。
接下来是半年的紧密筹备,因为他们想赶在阳光明媚的春三月举行婚礼。
“姐姐,婚礼就定在春天吧。清明过去一点点,这时候天气最好了,不冷也不热。”
林白然趴在床上,拿着一本小册子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很久。突然他很兴奋的直起身,把册子举到姜墨云眼前,手指着其中一点说,“姐姐你看!这天就很适合!”
姜墨云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本黄历,手指的位置正好是农历的二月二十九,底下明晃晃的标着个大吉——“宜”里第一条就是“嫁娶”。
她不由得笑着伸出手,点点他的头,“你之前不是不信这些的吗?现在也挑上黄道吉日了?”
“我想和你有个好兆头嘛。”林白然又从后背抱住她,开始哼哼唧唧的撒娇,“和姐姐有关的就是要样样都好。”
姜墨云侧过头亲亲他,“多挑几个日子吧,你不是想有户外的部分?这个时间要是下雨了就不好了。”
“不准下雨!”林白然在她耳旁嘟囔,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看起了黄历。
姜墨云也随他捣乱,在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继续处理工作。
林白然却突然停下了,盯了她一会,“姐姐怎么那么忙啊?”
听到这话,姜墨云也不由得沉思了一会——以前是没有这么忙的,毕竟这么大个集团早就并不需要她事事都亲力亲为。只是最近在拓展新版块,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结果就导致这明明是两个人的婚礼,最后却只有林白然一个人在费心筹办。
思及此不由的叹气,不过感受着林白然身上的暖意,又觉得轻松了很多。于是她漫不经心的开了个小玩笑,“是呀是呀,好累呀。那你来给我打两份工吧,我给你多开点工资好不好?”
林白然肉眼可见的迟疑,看起来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但是万一我做不好……”
姜墨云没绷住笑,开口打断他,“好了好了,你一个研发人员做好研发就好了,不需要想那么多。你可是我花大价钱挖来的高材生,好好干啊。”
“遵命,长官。”说着又要凑上来亲她。
姜墨云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敲着键盘的手也没有停下,蓦地发现手心里传来点温热的潮湿,收回手就看见林白然嘻皮笑脸的样子,没忍住对着他的脸轻拍了两下,“行了,挑你的吉日去。婚礼布置就交给你了,记得弄漂亮点。”
说着就抱着电脑起身,准备换个地方专心投入工作,却被林白然逮住机会在脸颊上偷亲了一口。姜墨云也并不追究,看着林白然暗自得意的样子,唇边也带上了笑意。
——
这么十多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林白然也变得沉稳了很多。
之前古灵精怪的样子已经变得颇为少见了。
“墨云。”那双眸子依旧含着笑意望过来,“我让人放好水了,去洗澡吧,好好休息一下。”是熟悉的温柔体贴。
姜墨云却一下子有点恍惚,很久都不再听见他叫她“姐姐”。
可能是小孩长大了,想要树立新形象,姜墨云压下心里的异样,不再多想。
洗澡时摘下了手上的戒指,积年累月,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戒痕。
她把戒指妥帖的放好,想到了另一对由她准备的戒指。
一开始他们的婚礼并不打算太盛大,只想请几个至亲好友做见证,再由姜词卿来做小花童。不要记者,就请个靠谱的摄影师团队,用来留住此刻属于彼此的幸福。
婚礼主要是由林白然来负责,其中场景的布置也不例外,他提了很多设想,除了有些太不切实际的地方姜墨云做了小调整,基本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只是在被问及想要用什么花卉来布置的时候,面对一直纠结拿不出主意的林白然,姜墨云略微想了想,有了主意——“主花就玫瑰吧,不要大红色,挑些清浅的。至于衬花的话……”
“用绣球吧。”林白然接过了话头,“粉紫色的,再加一点白,怎么样?”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一致,又经历了漫长的打磨最后终于敲定了所有细节。
时间转眼就到了原定的婚期,农历的二月二十九。
1999年4月的雨一直连绵不绝,全国上下也难寻一处干燥。
林白然每天都会趴在窗前看雨,口中不停念叨着“快停快停”,背影怎么看怎么幽怨。本来众人都以为一定要推迟了,没想到临近的那几天意外的开始放晴,阳光大好。
空气里还带着点潮湿的青草味,馥郁的玫瑰香气飘动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教堂里花团锦簇,混着满堂宾客的喧嚣——
“我爱你。”
她听见林白然这样说。
姜墨云仰起头和他接吻。
到了交换对戒的环节,林白然接过盒子,发现里面不是他用来求婚的那对素圈。小小的红丝绒盒子里静静放着两枚钻戒:其中的一枚上面是玫瑰的纹样,最大的花中间的主石是一枚红钻,在最中间充当娇嫩的花蕾,周围银、粉的碎钻勾勒成花瓣,两边绕着戒指延伸出去,像是葱郁的枝叶;另一枚戒指上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是只边牧。用白钻模拟了身上的毛发,耳朵立着,吐出的舌头是一枚小小的红钻,眼周点缀着一点黑,琥珀色的眼睛和林白然如出一辙。
这两枚红钻产至同一个地方,据专家推断这两枚原本应该是同一颗,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碎裂,变成了小小的两枚。形状没有那么规整,但反而有了别具一格的美感。而且红钻本来就极其稀少,依然炒出了天价——四个月前姜墨云收到消息,立马派助理前往美国竞拍,嘱咐助理只管拍下,不问价钱。又改了婚礼的规格,变得很盛大。
那枚小狗的戒指被姜墨云亲手戴在林白然的手上,看着林白然眼里的泪光,她只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拭去他眼角的泪。
春暖花开,杨柳依依,在春三月的祝福里,定下彼此的余生。
次年仲春,除了词卿以外,他们又多了一个很可爱的宝宝,取名叫林曦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