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烬时 第7章 跑不掉了

第七章：跑不掉了

回到民宿小院时，老板阿姨果然还在等着他们，石桌上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和一碟桂花糕。

“回来啦？玩得开心吗？”阿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目光在他们依旧牵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却什么也没多问，只是招呼道，“快来吃点热的，晚上河风凉。”

“谢谢阿姨！”知泉拉着夜伊在石桌旁坐下，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转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酒酿圆子，吹了吹，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很自然地递到夜伊嘴边。

“尝尝，闻着挺香的。”

夜伊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勺子里白糯的圆子和清澈的酒酿，又抬眼对上知泉满是期待的眼神。他的耳根微微发热，在阿姨含笑的目光和知泉固执的举勺姿势下，还是微微倾身，张口含住了那勺圆子。

甜丝丝、带着淡淡酒香和桂花气息的暖流滑入喉咙，驱散了夜风带来的最后一丝凉意。

“怎么样？”知泉紧张地问。

“嗯，好吃。”夜伊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勺子，“我自己来。”

知泉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吃自己那碗，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看夜伊一眼，那眼神黏糊得几乎能拉丝。夜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点。知泉挨了一脚后也悄悄在桌下用膝盖碰了碰夜伊的腿。

阿姨看着两个年轻人之间几乎要溢出来的粉红泡泡，了然地笑了笑，借口收拾厨房先离开了，把院子留给了他们。

吃完宵夜，两人并没有立刻回房。夜晚的小院格外安静，只有秋千在微风下轻微摇晃的吱呀声，和草丛里不知名虫子的低鸣。他们并肩坐在秋千上，肩膀靠着肩膀，仰头看着古镇上空那片比城市清晰许多的星空。

“感觉像做梦一样。”知泉轻声说，他的头微微歪着，靠在夜伊的肩膀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满足的喟叹。

夜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身边人身体传来的温热，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古镇夜晚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其实…准备了好多话。”知泉继续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夜伊倾诉，“在脑子里排练过无数次，想着要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方式跟你说…没想到，就这么说出来了。”他顿了顿，侧过头，在朦胧的星光下看着夜伊的侧脸，“你会不会觉得…太突然了？”

夜伊转过头，对上他有些忐忑的目光。星光落在他蓝色的眼眸里，像是沉静的深海。

“不会。”他回答得很肯定。他想起自己心底那些同样酝酿了许久的、未曾言明的情绪，摇了摇头，“刚好。”

这两个字让知泉彻底安心下来。他傻笑着，大胆地伸出手，揽住了夜伊的肩膀，让他更靠近自己一些。夜伊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在了他怀里。秋千因为两人的动作轻轻晃动起来。

星空仿佛离得很近，又仿佛无限遥远。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享受着这份刚刚确立关系的、带着些许羞涩和大量甜蜜的静谧。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比平时晚一些。阳光透过木窗棂洒进房间，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斑。夜伊先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身边另一张床上，知泉还睡得香甜，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看着他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夜伊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没有吵醒他。

等知泉迷迷糊糊醒来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到夜伊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的小桌前看书，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和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醒了？”夜伊听到动静，合上书，看向他，“我去买了早餐，楼下那家的鲜肉包，味道不错。”

知泉看着逆光坐在窗边的夜伊，晨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深蓝色的发丝看起来格外柔软。他迷糊的说：“早！”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让自己清醒清醒，随后到洗漱间飞快地打理好自己，然后坐到夜伊对面，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大口。

夜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把装着豆浆的杯子推到他面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今天的行程比较随性。他们打算就在古镇里随意逛逛，不去挤那些热门景点。白天的古镇依旧热闹，但经过昨晚，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不同了。知泉会在各种间隙里去牵夜伊的手。

过门槛的时候，下台阶的时候，穿过拥挤人群的时候…他的手总会准确地找到夜伊的，然后紧紧握住。一开始夜伊还有些许不习惯，手指会微微蜷缩，但知泉握得很坚定，掌心干燥温暖，慢慢地，夜伊也就放松下来，甚至会在他伸手过来时，提前微微张开手指。

这种无声的默契，比任何言语都更能确认彼此的心意。

他们逛了古镇里的一个小小的民俗博物馆，看了当地老师傅演示如何制作油纸伞。知泉对什么都充满兴趣，拉着夜伊问东问西。在一家卖传统乐器的小店里，店主热情地教他们吹埙，知泉憋红了脸也只能吹出噗噗的漏气声，而夜伊试了几下，勉强吹出了一段简单调子，让知泉惊为天人。

“哇！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深藏不露啊夜老师。”知泉围着他。

“以前稍微学过一点。”夜伊放下埙，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

“厉害厉害！”知泉毫不吝啬他的夸奖。

中午，他们找了一家临河的小饭馆吃饭。坐在二楼的窗边，能看到乌篷船在楼下缓缓划过。知泉点了几样当地特色菜，边吃边想着下午要去哪里。

“我看地图上这边有个小山丘，不高，爬上去能看到整个古镇的全景，咱们去看看吧？就当消食了。”知泉提议。

“好。”夜伊没什么意见。

吃完饭，他们沿着石板路慢慢往山丘的方向走。阳光透过茂密的树荫，在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山丘确实不高，石阶修得也算平整，但午后阳光正烈，爬了一会儿，两人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知泉体力好，步子轻快，但他会刻意放慢速度，紧紧跟在夜伊身侧，时不时伸手虚扶一下他的胳膊，嘴里还念叨着“小心点”、“慢点不急”。

夜伊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心里却暖融融的。他其实没那么娇弱，但享受这种被珍视的感觉。

夜伊索性牵着他的手往上走：“好了，你夜老师我没那么容易摔。”

快到山顶时，有一小段路较为陡峭，知泉是拉着夜伊上去的。

他的手掌因为出汗有些湿润，但握力十足。夜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知泉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拉上了最后几级台阶，到了平坦的观景台。

山顶视野豁然开朗，整个古镇尽收眼底。白墙黛瓦的民居鳞次栉比，蜿蜒的河道像一条闪光的丝带穿梭其中，远处的群山层峦叠翠。微风拂面，带来山间草木的清新气息，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知泉环顾四周，然后拉着夜伊走到观景台边缘的栏杆处，指着下面，“你看，咱们住的民宿是不是就在那儿？那个带院子的小楼。”

夜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小院，在密集的建筑中显得格外宁静。他点了点头，感受着山风拂过发梢的凉爽。

知泉站在他身侧，靠得很近，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个动作比牵手又亲密了几分，夜伊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挣脱。他能感觉到知泉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着他。

“以后…”知泉看着脚下的古镇全景，声音在风中显得很轻柔，“咱们去更多的地方吧。就我们两个。”

夜伊侧过头，轻“嗯”了一声，将自己的身体稍稍倚靠向身后温暖的怀抱。

两人在山顶待了很久，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才准备下山。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许多，知泉依旧牵着夜伊的手，步伐轻快，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显然是心情极好。

回到山脚下，路过一家卖手工编织品的小摊，知泉又停下了。他看中了一个用深蓝色和浅灰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手绳，样式简洁大方。

“老板，这个怎么卖？”知泉拿起那条手绳，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又拉过夜伊的手比了比。

“小伙子好眼光，这款手绳寓意平安顺遂。”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奶奶。

知泉一听手绳的寓意，爽快地付了钱，买下了两条。他拿起那条深蓝色的，小心地系在夜伊的左手腕上。系好后，他左右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好看，衬你。”

然后他把那条浅灰色的递给夜伊，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夜伊秒懂，接过手绳，学着知泉的样子，低头帮他系在右手腕上。他的手指纤细灵活，打结的动作比知泉熟练些。系好后，两条不同颜色却款式相同的手绳，分别戴在两人的手腕上，像是一个无声的誓言。

知泉举起自己的右手，和夜伊戴着深蓝手绳的左手并排放在一起，看了又看，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这下好了，跑不掉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得意的狡黠。

夜伊看着腕间那抹深蓝，又看看知泉傻笑的样子，反手握住了知泉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的手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嗯，跑不掉了。”

路过一个卖糖画的小摊时，知泉又被吸引住了。

“老爷子，能定制图案吗？”知泉凑过去问摊主老爷爷。

老爷爷笑着点点头，用有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小伙子想要个啥子图案？”

知泉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的夜伊，眼睛一转，说道：“能画两个字母吗？Z 和 Y，挨在一起的。”

夜伊明白了他的意思，Z 是知泉，Y 是他。

老爷爷手艺很娴熟，用小勺舀起融化的糖稀，手腕灵活地转动，寥寥几笔，一个流畅的“Z”和一个清秀的“Y”便紧紧依偎着出现在砧板上，用一根小竹签粘牢了。

“给，小心掉。”老爷爷把做好的糖画递给知泉。

知泉又把糖画递到夜伊面前：“喏，给你的。”

透明的琥珀色糖画，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两个字母亲密地靠在一起，简单，却寓意分明。

夜伊看着那糖画，又看看知泉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他接过糖画，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知泉心花怒放，自己也买了个简单的兔子造型的糖画，和夜伊并肩走着。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手中的糖画甜得恰到好处，身边是笑容灿烂的恋人。夜伊慢慢地舔着糖画，感受着那份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将最后一丝阴霾都彻底驱散。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被阳光笼罩的青石板路，和身边人的笑脸，觉得这个夏天，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美的让他，暂时遗忘了黑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