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月绞着手指没有说话,沈渊渟的声音愈发冷淡:“走吧!”
谢泠月最终也没有拒绝,而是跟着沈渊渟一同走出正厅。
沈镜漪瞧了一眼两人的背影,示意身旁的亲信跟上自己的脚步,也离开此处。
早在马车里候着的牡丹瞧见沈镜漪进了车厢,连忙开口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暴露什么马脚?话说那谢家小姐不是你兄长的红颜知己吗?怎么临到头跳船呢?”
“脚踏两只船,翻船了呗。”沈镜漪不想过多解释,“是我太相信他了。”
牡丹连忙道:“那现在怎么办?沈渊湛可是口口声声说不想竞争皇商,和他站一起的沈家旁系也是拒绝帮助本家参与竞品的制作。”
沈镜漪闭眼半晌,开口道:“既然徐公子入局了,那就从他那里下手。”
“当真?”牡丹有些意外,明明本就是计划好的,如今结局不一样,难不成还要继续?
“我确定。”沈镜漪冷声道。
两人再次走到花园的角落,往日的亲昵仿佛还在眼前,谢泠月咬咬牙,停下脚步率先开口道:“要和我聊聊什么?说吧。”
沈渊渟端详着面前这张脸,眼神中满是审视,没有直接开口。
近乎凌迟的目光将谢泠月原本鼓足的勇气渐渐消耗殆尽,她原觉得自己应该会理直气壮,可是在沈渊渟的目光洗礼下,她好像一个罪人,一个背叛的罪人。
“为什么最后会选择沈渊湛?”沈渊渟终于开口道。
谢泠月沉默许久,终究声音低哑道:“我最后选择沈渊湛,没有选择沈镜漪,你很生气是吗?”
“为什么?”沈渊渟语气淡然,却满是逼问。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谢泠月抬首看向沈渊渟,言语中满是抱怨。
“所以你在哀怨什么?”沈渊渟看着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此刻蓄满泪水,“你觉得你是受害人?”
泪水最终顺着脸颊滑落,可是面前之人并没有心疼地替她抹去泪水,而是眼中满是探究地看着自己,谢泠月终究难以压制,声音满是哽咽道:“止澜,你告诉我,我没有选择沈镜漪,你为什么要生气,你为什么要咄咄逼问我?你说是为了我们,可是她成为家主了,你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满眼只有她,你眼中还有没有我?”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甚至我可以这么说,你们就不怕别人戳你们的脊梁骨吗?”
果然。
谢泠月反水的时候,沈渊渟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确实是他和沈镜漪太过放松,无所顾忌甚至忘记不应该此刻放浪不羁。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沈渊渟没有恼羞成怒,甚至声音还带上一丝温柔。
谢泠月想听到他亲口承认一切:“你就不能说出口,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你都知道了,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甚至懒得找借口敷衍自己,去询问自己究竟是从何而知的,他就这般坦荡的接受旁人已经察觉那些龌龊的事情。
“所以你是承认了对吗?”谢泠月呼吸急促,“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我亲眼看见你和她在酒楼鬼混,你们甚至还大庭广众之下授受不亲,她根本就没有心悦的男子,那个人其实是你,你们甚至还把姑父姑母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以呢?”沈渊渟蹙眉,虽然内心不悦,但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沈渊渟——”
“所以你就要帮助沈渊湛,眼睁睁看着别的世家争夺皇商,而沈家就这般互相内斗,你明明知道沈家对我的重要性,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呢?”
沈渊渟打断谢泠月的发怒,并且轻声追问着她:“你这样只会让沈渊湛一个人开心,其他人呢?你有想过吗?你开心吗?”
谢泠月眼神有些闪躲:“可是也不能让沈镜漪开心,是她勾//引的你,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小人得志?”
“逢场作戏而已,”沈渊渟压抑着内心的烦躁道,“她性子放浪,我就陪她玩乐,不然这样怎么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将沈家让给我呢?”
“你是在和她……逢场作戏?”谢泠月瞪大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不然呢?”沈渊渟说的半真半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现在谁不知道父亲从未想过当我继承沈家,可她不过是刚回沈家多久,便被父亲委以重任,我自然要让她沦陷于我。”
谢泠月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明月风清的大少爷说出的话:“你同她逢场作戏,那我呢?也是这般吗?因为姑母会给我一半沈家的庄子,因为我的身份,我不相信你是这般人?”
“那你觉得呢?”沈渊渟抬手,轻柔地替她擦拭去泪水,语气中满是惋惜。
谢泠月的身体忍不住发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沈渊渟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让人看不明白:“所以,你现在发现也不晚,至少你还没被我骗得一干二净。”
——
会议结束后,沈镜漪去了沈行之的房间,这是沈行之特意交代的,让她不管怎样都要来。
沈行之那边已经知道结果,看着沈镜漪进来,便示意其坐下,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是我大意了,”沈镜漪坦然道,“没想到会半道出来一个徐公子,更没想到母亲会将手中的庄子给泠月姐姐。”
“那你有看出什么猫腻吗?”
“母亲那里我属实看不懂,明明给兄长是更名真言顺的,我不明白,但是徐公子那里我很清楚,应该是二兄长私下又去笼络。”沈镜漪轻叹一声,回道。
沈行之眼神一顿,而后又恢复正常:“你母亲那里我确实不明白,或许是她早就中意泠月了吧。”
沈镜漪挑眉,这才沈行之说的话,她是非常赞同的。
“没事,总之城东那里依旧是突破口,索性最核心的制作庄子还在手里,先注重竞品的制作。”沈行之反而很乐见这个结局,他虽然对自己二儿子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但是也不希望沈镜漪一帆风顺,如今相互制衡牵制的局面,反而更有利于他养身子,回归战场。
沈镜漪没想到沈行之会安慰自己,只道:“我明白了,父亲。”
沈行之顺便询问徐恒安的事情:“你知道徐公子手中究竟有多少庄子吗?”
沈镜漪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父亲可知二兄长手中原有多少庄子?”
徐恒安是从沈渊湛手中弄来的庄子,数目自然只会大体上同沈渊湛手上的庄子数目差不多,至于实际到底有多少,没人知道的,毕竟沈家从最开始就是众人一起托举出来的。
沈镜漪一句话,让沈行之皱眉沉思许久。
沈行之细细想着自己的好儿子究竟拿出去了多少庄子,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发黑。
沈镜漪只以为是有些过多,连忙安抚道:“父亲放心,左右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棉花地的庄子,日后想办法弄回来就好,应该不会妨碍什么的。”
沈行之松口气:“就怕他将自己手中的庄子全都送了出去,徐家可不会一块软骨头。”
“知道了,父亲,”沈镜漪语气坚定道,“我绝对不会让沈家成为旁人的手中之物。”
夜晚,沈镜漪这才从外忙碌回府,刚进门便瞧见不远处亭子里的谢泠月。
谢泠月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循声看去,沈镜漪神情自若地同她摆手,而后继续向前。
“能不能移步说几句话?”
“姐姐想要同我说些什么?”沈镜漪止住脚步,随意地打量着亭子,轻声道。
谢泠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开口道:“你同止澜是什么关系?”
沈镜漪抬眸看向谢泠月,而后掐断一花枝,把玩着那朵花:“你知道啦!”
“你这是承认了对吗?”谢泠月咬紧后槽牙,低声怨恨道,“你明明知道我同他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而且你们还是——是不是你主动勾//引的他?”
“我也不想这样的,”沈镜漪语气可怜,手上却一瓣一瓣撕扯着花朵,神态满是哀怨,“姐姐,你知道我在外面是过的怎样的生活吗?可是当我回到沈家,我却发现原来还有这般体贴温柔的兄长照顾着一个表妹,可我却什么都没有,明明这一切我也能享受的,所以我没控制住想要靠近的心,可是兄长他并没有拒绝我。姐姐,其实我们都很难受,都知道这一切不应该是这般的。”
谢泠月听着沈镜漪的话语愈发恼怒:“所以这就是你的态度吗?将整个沈家弄得鸡犬不宁,难道几句轻飘飘的话,一切都能掩盖过去吗?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他,你甚至还——你为什么要这样?”
沈镜漪故作惊恐地看着她:“姐姐,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关系,就一点点,可是你不一样,母亲喜欢你,兄长对你也是百般呵护,可我什么都没有,我还要被迫嫁入不喜欢的人,成为沈家的棋子,所以姐姐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将兄长让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你在说些什么?不可能的,沈镜漪!”
谢泠月被沈镜漪的话语彻底激怒,又想到沈渊渟所说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神态几乎扭曲:“你以为你的兄长是什么好人吗?你以为他当真原是把你当妹妹照顾吗?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是主动他没拒绝,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切都是他布局,他就是和你逢场作戏罢了。”
“是吗?”沈镜漪轻声呢喃道,“逢场作戏吗?他是这般说的吗?”
“不然呢?”谢泠月憎恨道,“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怎么会,要不是你的身份,你怎么可能会回到沈家,住在他的身旁,你不过是沈家的棋子,你凭什么同我一起争,等你出局的那天,沈家和他都是我的。”
沈镜漪把玩着手中光秃秃的枝干,垂眸任由谢泠月在自己耳边歇斯底里,片刻,她转身,轻声道:“所以我不贪求别的,哪怕片刻身心愉悦也好。”
谢泠月神情呆滞,而后眼睛死死盯着沈镜漪。
“你知道他最爱抚//摸着我的后//背,低声在我耳边呢喃我的名字吗?”沈镜漪语气淡然,就好似再讲唏嘘平常的事情,“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同我逢场作戏,愿意俯下身//子伺?候我,至少看起来他好更喜爱我吧?半道回来的怎么了?我还不是比你这个相伴多年的人更加让他喜欢吗?现在沈家在我手上,所以他更愿意附和我,伺候我,你呢?”
在谢泠月彻底发疯之前,沈镜漪转身离去,不想再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谢泠月在她这里已经算不上什么威胁了,但是一切还没又结束,她就是要这样反复折磨谢泠月,让谢泠月眼睁睁瞧着她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成为自己的。
窗外的子规不知叫了几声,沈镜漪躺在榻上,许久不能入眠。
“叩叩叩”敲窗声响起,沈镜漪循声看去,只见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外。
“不能进来吗?”沈镜漪嘲讽道,“怎么?还是不敢看我?”
“门外有人,我只好来这边阴处的窗子,”沈渊渟垂眸瞧着脚下,轻声道,“对了,父亲可有为难你?”
“没有,父亲让我好好做竞品,沈渊湛那里先不要管。”沈镜漪道,
“那你想做什么?就这般放任沈渊湛在那里蹦跶?如果谢泠月真的不放她手中的庄子,只怕竞品那里会有些难弄?”
言外之意就是沈大夫人手中的庄子里面有不可或缺的东西。
“兄长,母亲那里就是你的问题了,”沈镜漪言语中满是抱怨,“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这是在兴师问罪吗?”沈渊渟声音停顿一下,而后继续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般事情。”
沈镜漪叹息道:“难道我不应该问罪吗?谢泠月为什么突然不受控制?我还以为兄长是想要将我拉下水,自己上位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渊渟问道,“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那可说不准呢?”沈镜漪语气平淡,摇了摇头,“毕竟兄长同我是逢场作戏,委身于我,谁知道兄长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沈渊渟选择忽略这个问题,询问其他的:“徐公子是牡丹姑娘的手笔吧?你想做什么?”
沈镜漪叹息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看着吧,有人会比我们更着急的。”
“那就好,”沈渊渟不过多询问,反正一切有沈镜漪操控,“今日的事情是我疏忽了,不过妹妹放心,毕竟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她才会恼羞成怒,所以你不能只怪我一人。”
“我们的关系?”沈镜漪讥讽一声,“沈渊渟,就连她打心底都不相信你我的关系,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窗外沈渊渟的身形一顿,缓缓问道:“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沈镜漪嗤笑:“我就是好奇,兄长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她都知道一切事情了,竟然还会帮着兄长说话,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她应该是去找你对峙了吧?”沈渊渟耸肩,叹息道。
沈镜漪明白了,谢泠月越是恼羞成怒就说明她越是在意,明明已经知晓沈渊渟是什么人,可是她就是不想放弃,甚至觉得一切都是旁人逼得。
“兄长果然最会玩弄人心,是不是就连我也早已被兄长掌控于心了。”
沈渊渟垂眸不语,他一向最能看懂人心,可是在沈镜漪这里,他却输了,他不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对方。
“兄长自己也不清楚吗?”
沈镜漪站得腿有些发酸,索性倚着窗,丝毫不介意那缝隙中透来的丝丝寒意。
其实她今日的心情实属不好,从会议结束后便很不痛快,那些压抑的情绪在遇见谢泠月后便再也无法克制:“你回去吧。”
沈渊渟听出她声音中的冰冷:“你是在生气吗?”
沈镜漪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很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沈渊渟轻声问道,像是试探,又好似逼问。
这次是沈镜漪陷入沉默,她很少会这般拖泥带水的解决问题,沈渊渟的声音隔着窗户让人听得不是那般准确,甚至让沈镜漪有一丝恍惚。
心中的情绪和脑海中的众多的思绪交杂,而后纠缠,让她彻底崩溃。
逢场作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甚至她也是这般,可是为什么从别人口中说出,就让她这般难受。
半晌,沈镜漪再次轻叹道:“你回去吧。”
她大约是累了,就连最后的一句“夜安”都不曾说,就率先离开了窗边。
手腕上的红豆坠子依旧在手心摩挲,沈镜漪闭上眼,紧紧攥住,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渊渟瞧着漆黑的房间内,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遭寂静,只有远处的值夜的丫鬟还在小声说些什么。
他无心去听,只觉得吵闹无比。
从一开始不就是逢场作戏吗?只不过是上心了一些,认真了一些。
他承认沈镜漪确实不同寻常,自己没有承受住诱惑。
甚至就在今夜的此刻,他甚至心中生出一丝犹豫,而后便如同疯长的荆棘一路蔓延至心头,而后扎根,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早就深陷其中,被陷阱层层包裹,自己将要被驯服,被吞没。
[菜狗]来喽,大长章[狗头叼玫瑰]弥补昨天请假没有说,天煞的,一直锁我章节[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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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