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空中紧紧攥住对方,像殊死一搏的猛兽。那时候太阳最后的余晖穿过两人重叠的身影,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染成沉重的红色。荆鹘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他几乎是恶狠狠的说:“你杀不死我,只有你会死!”
那时候太阳的光线已经开始暗淡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普通的一天要在即将到临的黑暗中永远退场。我哥吟唱着什么经文,悠长时像一首古老的童谣。他好像跌落到了十七岁,空白的人生等待他勇往直前。他自在的说:“走着瞧。”
最后一丝光也湮灭在长夜中。
我醒了,最后的最后,死亡的进程戛然而止。
带着一丝虚妄的幻想,我回到了那座我哥曾经营过的,繁华的城。路上有人在庆祝,有人在痛哭。因为荆鹘死了,陈槐安也死了。
在那些哭泣声追悼声惋惜声中,我回到了我哥给我准备的房子,麻木的倒在了床上,从怀里摸出那只布老虎。
我哥真的死了,他就像一片叶子一样摇曳着从悬崖上坠落,又把我一个人留在汹涌的人生。
这世上再也没有能渡我的船。
在所有情绪本应迸发之时,我只感到无比的疲惫。我闭上眼,再也不会出现我哥的身影。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睡眠是如此孤独与静谧。
我的眼泪似乎也随着我哥的生命一同消逝了。我再也没有哭,痛苦再也找不到一条可以奔流而去的河,只能在高墙里掀起骇人的巨浪。
一年四季在失去我哥后还是永不停歇的运转。陈槐安积累下的名望足够我过上飞黄腾达的生活,但我却不曾感到生命的律动。我的现实远比过往惨淡,因为这里有我原本想要的一切,却偏偏没有陈槐安。
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逼迫我自己忘却。因为无力承受失去带来的绝望,所以我只好从源头抹杀掉他的存在。
这是一场漫长的自杀。
我没能真正忘记任何过往。当再次梦到他时,我感受到了久违的雀跃。虽然其立马被莫大的源于未知的恐惧代替。
距离这场梦的结束还不到五天,我却觉得我回想它的时间比我的一生还要长。
梦里我哥和澹台礼并肩行于广阔山河,脚下是绵延的草野。那些小草柔软的臣服在风中,摩挲过二人的脚踝。他们身侧滑过一只漂亮的鹤,扇动着翅膀,直冲云霄。我哥和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眼睛里只有彼此的倒影,以及头顶那片笼罩四野的、无穷尽的、亘古不变的天空。
我不知道应该向谁哀求,保佑让它不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如果我哥不会再见到澹台礼,不会再露出笑容,只能在黑暗里痛苦的度过无垠岁月,他该怎么办呢?
我该怎么办呢?
我只能继续骗我自己。
不会的,不能的。他毕竟是陈槐安,是我的哥哥,他会幸福的。我许过愿,我无数次的祈求过。我哥他最终一定会过上一帆风顺的人生。
我还是分不清。
这是太真实太迫切的梦,是太虚幻太朦胧的现实,我给不出任何一个答案。或许哪一天我会骤然惊醒,发现就连陈槐安本身,也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我因为这场梦穷思竭虑。我痉挛着写下这些故事,颤抖着熬过每一个漫长的黑夜。我不敢入睡,不敢揭晓答案,这场关乎我和我哥的赌局,我不敢输。
可是我也从来没赢过。
我只能不停的记录,把那些早已埋入坟墓的记忆刨出来,在阳光下晒成闪亮的金色。或许当这些单薄的故事堆积成足够贵重的宝物时,就可以和命运兑换成一场不只是在我梦里发生的,彻彻底底的真实。
这是我最后能给我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