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人敲门,另一个“林岁安”出现在众人眼前。
“潋星?”柳长意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些疑惑。对于来人的身份并非猜测,而是疑惑对方为何易容成自家师弟的样子。
毕竟,林岁安的行动并无几人知晓。而林岁安同许恪回来自然不会主动说,其他唯一知道的月潋星并没有传回消息。
而先前,便是柳长意让月潋星去云京,协助护着林岁安。所以,柳长意猜到月潋星这模样与云京之行有关,却并不清楚自家师弟究竟在云京城做了什么。
可还未待月潋星开口,林岁安便站到了月潋星身前,“先生,可否借一步有急事相商。”
月潋星不知林岁安是何意,但自己此番匆匆回来,便早打算要找林岁安斥一顿。
扫了一眼院内众人,微微颔首便跟着林岁安一同出去了。
林岁安将月潋星引入了自己的院子中,倒了一杯茶。
“先生,你回来之前秦云祈如何了。”林岁安端着茶,递给了月潋星。
“我如今回来,正是因为秦云祈。”月潋星接过,润了润一连奔波几日而失水的喉咙,略带深沉的看了林岁安一眼。
“发生了何事?”林岁安感觉到这一眼并不简单。
“他死了。”月潋星开口时有些平淡,对于秦云祈的死亡并未有多少在乎。
“死了?”林岁安黑绫下的瞳孔一瞬间变得凝滞,转而很快又担心起秦云祈的死和试药是否有关系。
“被当街刺杀身亡,我见过那尸体,死于心衰,且乌发全白。”月潋星没有直接说的是,他还在秦云祈体内发现了林岁安的蛊虫。
秦云祈死在林岁安离开后的第二日。
因着许久未曾出府,在自觉治愈后,秦云祈不知中了什么降头,一心要去城外的月老庙求姻缘符。
在城外去月老庙的路上,遇到了专门埋伏他的一场刺杀。
丞相府虽安排了侍卫和府丁,可这显然精心策划过的刺杀,选取了一个难找掩护的地点。
还没看见敌方便因射出的暗箭而死伤过半,剩下的人更是溃不成军。
最后,待刺杀的人离开后,侍卫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却发现秦云祈已死在车中。
而在秦云祈的胸前,还被刻下死有余辜几字。
很显然,这是一起仇杀。死在秦云祈手下的冤魂不尽其数,刺客的尸体被同伙带走并未留下,所以相府并没有查出什么。
秦云祈已死,月潋星自然是找了个由头出府。
秦起或许因着爱子之死,无心顾及,很容易就让月潋星离开了。
秦云祈的死并不正常,月潋星担心是否和林岁安找的解药有关,所以,这马不停蹄才赶了回来。
“心衰…白头…秦起可发现了端倪?”这般症状,林岁安知道秦云祈显然不是死于刺杀。
“我在秦云祈体内发现了死去不久的蛊虫,其他人并未察觉。”月潋星在发现秦云祈死状有异时,就自请尝试秦云祈是否还有救,趁机销毁了蛊虫。
“蛊虫,白头,心衰。”林岁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一瞬间有些庆幸,幸好解药还没有给师兄服下。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心有顾虑,竟是遗忘了那只未取出的蛊虫。
两毒相克,确实化解了药性,可同时却冲击着脏腑,生生将生机耗尽。
而自己种下的护心蛊,恰能暂时控制心脉衰竭的速度,可一旦蛊虫死去,宿主亦顷刻而亡。
秦云祈就是死于此。
师兄的身子这么多年被这毒蚕食,状况只会更差,更不可能撑住解毒的过程了。
林岁安的走神让月潋星有些生气,林岁安根本没有想过若秦云祈死在府中,该如何脱身。
“倘若不是恰好遇到这次刺杀,秦云祈离奇身死,第一个死的必然是你。”月潋星没有想到林岁安竟然这么大胆,竟然直接对秦云祈下手。
“纵是秦云祈身死府中,我自然也有方法离开。”只不过,应当是不能全头全尾了。
林岁安自知鲁莽,可遇上师兄之事,他总是会控制不住失了分寸。若再有一次,他同样会如此做。
“先生可否,瞒着师兄?”林岁安望向月潋星,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
虽然林岁安跟着自己学易容术,一直唤自己先生,可月潋星却早把他当成弟弟。
“不怕先生,怕师兄?你若做事如此肆意妄为,没了命,瞒谁又有何用?”月潋星语气中带着严肃,训斥似乎带着些不近人情。
“先生,我知错了。”林岁安诚恳的道歉,顿了顿又再次开口,“我知先生还未来得及告诉师兄,还请先生替我遮掩一二,莫要再让师兄担心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月潋星早将林岁安看作弟弟。对他的了解也知他若有主意之事难以更改。
也正是林岁安这般模样,最初让月潋星想起了自己也这般性子的弟弟,自己才答应了教他。
“罢了”,月潋星有些头疼,只能自己以后更努力护着些。
“只是,你若还要叫我先生,就必须记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月潋星说完,深深看了林岁安一眼后便离开了。
“我知,先生。”林岁安见月潋星离开,便在他身后行了一礼。
月潋星离开后,林岁安停在了原地。
解药如今确实不能直接用,要找到护心脉的方法。
催发的蛊虫寿命有限,所以用蛊虫护心已不再可能,还有何法能够长久护住心脉呢?
自己手头上皆是关于毒药,只能去师兄那翻翻是否有何物能够替代了。
林岁安离开了房间,再次来到了师兄的院子。
月潋星正跟师兄在院中的石桌中交谈,许恪和乐执不知在何处。不过看师兄的神情,林岁安便知先生没有据实告诉师兄。
“师兄,我想去寻你的医书看看。”
“小白要看,去翻便是。”如此小事,柳长意自然不可能阻止师弟。
“你不好奇他要干什么?”待林岁安进入屋内,月潋星望向柳长意。
“小白有自己的想法,趁我还在,做便是。”柳长意勾了勾唇角,笑容显得有些释然。
“说的也是”,月潋星低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如今已经能护住人了,可那个曾想护着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如今还有机会,又何必再徒留遗憾。
月潋星透过窗看见了林岁安翻阅书籍的身影,低声呢喃重复道,“还能护着,做便是。”
林岁安曾经就翻过师兄的医书,如今担心有所遗漏这才再来了一回,却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思索片刻,林岁安转身,打算去小书阁再看看。
再次来到院中,树下的两人仍是方才的姿态。
柳长意见师弟有些脚步匆匆,开口询问道,“小白可是没找到想要的书?不如让师兄替你想想。”
“有些着急,倒是忘了师兄这个最为精通药理之人了。”林岁安顿住脚步,坐到了柳长意身前。
“师兄可知什么药能够护住心脉?”林岁安望向柳长意。
“要看护到哪种程度”,柳长意思索片刻,“若是寻常的心疾或是延缓损耗,沐阳草即可。可若要修复衰竭的心脉,唯有天蚕心。”
“师兄可知天蚕心在何处可寻得?”既知道了此物可行,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将它寻来。
“极北苦寒之地,极近苍穹之顶。”柳长意想起曾经在典籍中所见的内容,一字一句重复道。
极北苦寒之地,此处应是北域以外的北蛮还要再北,只是去北域最南处便横跨几州,路途何止上万里。况且还未确定是否确有其在,找到的机会更是渺茫。
林岁安思索间,心底越发的沉。
他不怕机会小,不怕难找,但他怕来不及。
“小白可是急用?”柳长意见师弟神情有些凝重,有些忧心。
“是”,林岁安抬头,见柳长意和月潋星望着自己带着关切,心中的沉重也悄悄散了些许。
“既如此我如今便派人去寻消息。”柳长意提声唤道,“沈苑。”
很快,一道身影落到了柳长意身前。
沈苑见林岁安也在,唤道,“公子,小公子,月先生。”
“派人去查查关于天蚕心的消息。”柳长意有意瞒着林岁安自己的确切身份,所以对沈苑的称呼并不意外。
“是。”说完,沈苑很快离开了。
“师兄,阿黑可回来了?”先前师兄借走了阿黑,他便少了个信使。
“贺栀已回来,阿黑先前跟着贺栀出去的,你去寻贺栀问问。”柳长意回想着贺栀来找他时,并未看到他带了鸟,所以并不清楚。
“既如此,那岁安先行告退。”林岁安拱了一礼,转身离开。
“你可知他要天蚕心何用?”见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月潋星开口询问身边人。
“如此忧心,大概是解我之毒。”柳长意知晓,能让师弟如此忧心,如今除了解自己的毒几乎再无它事了。
“若真到了那一日,他如何接受的了?”月潋星神色有着些许惘然,忍不住低声呢喃。
一阵风吹过,柳长意被晃了下眼。
抬头间,发现阳光穿过梨树枝丫,透过零碎的花瓣洒落至自己身上。
柳长意白皙的脸庞笼罩在日光中,白的耀眼明媚。可仔细看去,眼底却是异常黯淡。
没有人,想去真正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