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 第2章 低血糖

虽然不知道常弋为什么要撒谎，但沈寻青不打算拆穿他，也没再追问，他更希望等常弋自愿告诉自己。

不管酒店是好是坏沈寻青都更想跟常弋住一起，很乐意地接受了他的建议。

常弋带他看了下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上有一张又薄又塌的床垫，除了这些其他什么都没了。

常弋：“……你睡我房间吧，我睡这。”

沈寻青摇头，「我们先出去买东西吧，刚好也到吃饭的时间了，顺便去吃个饭。」

“买什么？”

「买很多东西，我很多要用的东西都没带。」

“行，突然想起家里也没多的牙刷了，这个也要买。”

……

常弋带沈寻青去了附近最大的那个商圈，吃完饭两人要去超市，可路过家居店时沈寻青停住，拉着常弋走了进去，顺势看起了被子枕头以及全套床上用品。

常弋正想说家里都有，突然又想到沈寻青比较追求生活品质，家里那些都是他随便买的，还是让沈寻青自己重新挑好。

沈寻青选好后又去挑床垫，他睡不惯塌的床垫，也不可能让常弋委屈自己去睡那个房间，所以这个是肯定要换的。

他选中一款很喜欢的，欣喜地对常弋比划：「这个感觉好好，给你也换一张怎么样？」

“不用，我那个刚换不久。”

常弋说完一顿，转移视线，“你还得买个夜灯。”

沈寻青也没再看他，轻轻点头。

那个房间唯一有人住过的痕迹只有那张床垫，可现在看来就连那张床垫也是常弋自己原来用的。

对于沈寻青来说购物一向是开心的，他享受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挑选出最好的那一个，可现在却有些兴致缺缺。

沈寻青突然放下手中的小灯，转身问常弋：「阿姨还会回来住吗？」

“…不会。”

「那我能不能一直住你家，我们合租怎么样？」

常弋怔了怔。

“……你不是要去你小叔那吗？”常弋说，“而且你小叔那比我这好多了。”

「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吗？」沈寻青手上动作有点急，「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上下学，你不觉得很好吗？」

“没有不想，也挺好的，但是…”

沈寻青抬手，抬手在胸前轻按了两下，止住常弋的话。

「你那很好，而且住小叔家我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孤单，跟你住我就不孤单了。」

常弋最终没再说什么劝他的话，答应了。

沈寻青看着常弋笑了笑，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又顺便去家具区选起了各种柜子。常弋跟着沈寻青，替他向店员了解情况。

……

店家送货上门后，安装人员将东西按沈寻青的要求安置，之后这个房间不再空荡冷清，取而代之的是温馨的生活气。

常弋抱了张床单过来，在沈寻青床上铺开，“你刚买回来的床单被套这些都要洗，今晚先用我的吧。”

沈寻青抓住他手臂。

常弋手上动作暂停，回头看他问：“怎么了？”

沈寻青松开手比划：「这样好麻烦，要不我今晚跟你睡好了。」

“也行。”常弋又收起床单，反正他俩睡觉都挺老实，床也能睡下两个。

他将要洗的东西丢进阳台洗衣机，又去客厅整理超市买回来那些，收拾好后拿了串葡萄去洗。

沈寻青依旧跟着常弋，一来到厨房瞬间对这里莫名产生了兴趣。

他指尖点了点常弋的肩，等常弋看他后比划：「你明天能教我做菜吗？」

“可以啊。”常弋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沈寻青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就说了。

常弋将洗好的葡萄放客厅桌子上，坐下后他说：“家里没什么菜了，我明早要去买，你想吃什么？”

沈寻青想了想摇头，将摘下的葡萄塞嘴里，空出手打手语：「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明早几点呢？」

“七点出门，你起得来？”

沈寻青惊讶，「那么早！」

“再晚就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常弋说，“起不来啊，平时上学不是起得更早。”

沈寻青心里叹气，假期跟上学哪能相提并论呢？

「起不来。」他老实承认，又告诉常弋：「我不怎么挑食，买你喜欢的就好。」

常弋笑了声，一样样列举：“内脏不吃，肥的肉不吃，葱香菜不吃，菇类也不吃，你管这叫不怎么挑食？”

沈寻青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除了这些我都吃，已经很不挑了。」

“是，很有道理。”常弋没打算和他争，“那我看着买。”

沈寻青点头，突然听到视频通话的铃声响起。

他擦了擦手，将手机从口袋拿出来，靠在常弋拿来的玻璃杯上，接通后给沈锦恒打了个招呼。

沈锦恒：“你在哪里呢？看上去不像酒店。”

「我在常弋家。」沈寻青对着屏幕里的沈锦恒打手语，「我和他合租了。」

“这么突然不会麻烦人家吗？”

“不麻烦。”常弋喊了声替沈寻青回答，“是我提议寻青来我这儿住的。”

“小弋？”

“是我。”常弋凑近沈寻青，出镜打了个招呼，“小叔好。”

“长这么大了。”沈锦恒感慨，过了会儿又问常弋：“你妈妈在吗？我能跟她聊两句吗？”

沈寻青目光落到屏幕里常弋的脸上，很平静，没什么表情。

“不在，我现在不跟她住一起。”

“这样，那我方便要一个你妈妈的联系方式吗？”

“我也没她的联系方式。”

沈寻青一愣，转头看常弋。

沈锦恒显然没想到，怔了下，最终还是没问什么。

常弋：“如果是要说寻青的事直接跟我说好了。”

“……你们合租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沈锦恒没什么想说的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视频结束后，常弋将装着葡萄的盘子推到沈寻青面前，沈寻青摘了个漫不经心地剥皮。

静默了一会儿，常弋主动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

沈寻青动作一顿，看向他。

“我妈的事。”常弋说，“你其实早就看出来我在骗你，为什么不问？”

沈寻青将那颗葡萄放回盘子里，「我在等你想告诉我到时候。」

“那我现在告诉你。”常弋语气平淡，“其实四年前我就不跟她住一起了，也没再联系过。”

沈寻青眉心微蹙，四年前常弋才十二岁，也才到这里一年。

常弋手上剥着葡萄，剥好也没吃，放在盘子的一边，继续说：“那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她的东西全不见了，后来在桌子上看到一张纸条。”

“她说她找了个工作，在很远的地方所以不能带我去，以后再回来接我。”常弋说着嗤笑了下，还以为他三岁小孩呢。

“但我听到了她跟那男的打电话，那男的不接受她带我这个拖油瓶，她要跟那男人走就只能放弃我了。”

沈寻青心里闷闷的，因为心疼表情有些凝重，「你当时是不是很难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早知道的话我那会儿就转学……」

“你当时要定期复查，怎么可以转学。”

「我后来没治疗了你也不告诉我。」

“没你想的那么惨，我也没有很难过。”常弋岔开话题，示意沈寻青吃自己刚刚剥好的葡萄，随口说，“本来以为她会直接走的，没想到还给我留了两千。”

沈寻青不可置信，「……两千？」

两千不可能够他过这么多年，所以常弋还要自己赚钱，可他又要上学，上学本来就很忙了。但那又能怎么办呢？就算再忙这些都要做，也没人能帮他。

沈寻青越想越难过，甚至还有点儿气，气常弋也气自己，连带手上的动作也急促起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为什么要自己承担那么多？我有钱的，都可以给你的。」

常弋察觉沈寻青情绪不好，玩笑着调节气氛：“真的啊，那以后不想工作了就找你，让你养我。”

沈寻青重重点点头。

“其实真没什么，也不是全都自己承担，我遇到的人都挺好的。”常弋说，“以前还小，房东一般不会让小孩自己租房，但姜叔心软，知道我的情况后在他家租了个房间给我，就算去年我搬出来住了，他也还是会时不时来看我，一直都很照顾我。”

“钱的问题也还好，我很小的时候就存钱了，后来也学了编程剪辑这些，有空在家接单也能赚钱，而且也没什么要花大钱的地方，够自己用了。”

常弋说得很轻松，可沈寻青还是难过。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顺、那么轻而易举，他就不会一直不告诉自己，甚至是故意隐瞒。

沈寻青感觉鼻子眼睛酸酸的，「你一直很厉害，我知道的。有人对你好我也很开心，但你只要他们对你好，不要我吗？总是不答应我去找你，就因为想瞒着我，怕见到我就瞒不住了，是吗？」

常弋没说话。

沈寻青知道自己说对了。

「为什么要这样？」，他很不明白。

“……跟你一样，我也怕你担心，而且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想影响你。”常弋说，“我也没有不要你的好，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不一样！」

打完这个手势沈寻青顿住，将手放下了。

他发现现在思绪很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感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了，不适合再跟常弋聊这个。

沈寻青轻轻将葡萄往常弋那边推了回去，「我先去洗澡了。」

……

沈寻青洗完澡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发现常弋在帮他把洗好的东西晾起来。

常弋扯了扯将床单理平整，看沈寻青说：“衣服扔洗衣机就好了。”

沈寻青把衣服扔洗衣机，上前抱住常弋。

常弋怔了下，“怎么了？”

过了两秒沈寻青松开，「补回来的，我明明应该安慰你，但却因为生气凶你了。」

常弋失笑，“行，没觉得你凶，我也确实不对。”

“那还生气吗？

沈寻青很实诚，「还有点。」

「你跟我不一样，我不告诉你但也没瞒着你；可你是故意瞒我，甚至见面了还想瞒。」沈寻青将洗澡时理清的思路跟他比划，「你这样很疏远我。」

“没想疏远你…对不起。”常弋知道自己不占理，真诚问：“那要怎么才不生气？”

沈寻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比划：「你答应以后在大事上都不瞒我。」

常弋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应下：“好，我答应你。”

……

常弋洗完澡发现沈寻青给他转了五千，还有一条信息解释：买菜的，不够再跟我说。

常弋无奈地笑了下，把钱退了回去。

他一进房间沈寻青立刻坐了起来，神情不解地打着手势问：「为什么退回来？」

“用不了那么多。”常弋解释，“先不用给，我有记账，到月末再跟你说。”

—

第二天沈寻青起床洗漱完，到客厅看到常弋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睛。

他的五官很立体，面部轮廓也硬朗，平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会比较冷漠，现在戴了眼镜后显得柔和了些。

沈寻青对美的东西总是格外关注，总想把美好的人或物用自己的画记录下来。

他立刻折回自己房间找出速写本，又回到客厅找位置坐下。

“起床了？”常弋注意到沈寻青，敲键盘的动作停下，“厨房里温着粥，去盛来吃。”

沈寻青把本子跟笔放在桌子上，比划：「等会，你继续忙你的。」

“要画画吗？”常弋问，“可以先把早餐吃了。”

「等一下再吃。」沈寻青快速比划，「很快的。」

沈寻青快速勾勒出大体的线条轮廓，看了两眼满意地把本子合上，想着以后有空再继续细化。

他站起来打算把本子放回房间去，却突然涌上一阵眩晕感，眼前的视线也模糊起来。踉跄两步后站不稳摔坐在地上，又实在晕得厉害，干脆直接自己睡倒下去。

常弋一惊，立刻放下电脑快步走到沈寻青身边，紧张地叫他名字。

沈寻青还有意识，睁了下眼睛让常弋知道自己没晕过去。

常弋松了口气，问他：“能站起来吗？地上凉，我扶你去沙发那边。”

沈寻青站不起来，也没有力气回复常弋。

过了一小会儿，他感觉常弋揽住他将他扶了起来，半蹲着让自己靠在他身上。

一股橙子的甜味萦绕在他鼻尖，接着有东西碰上他的唇，冰冰凉凉的。

“糖。”常弋告诉他。

沈寻青张嘴把那颗糖含住，依旧没睁眼。

“我抱你过去，大冬天哪能躺地上。”

常弋小心地托着沈寻青的头颈，另一只手伸到他腿部膝窝慢慢将他抱起。

将沈寻青放下后，又去厨房给他盛了碗粥。

沈寻青的手在发抖，常弋担心他拿不稳，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沈寻青就着常弋递过来的勺子把粥吃了，吃过东西后他好了很多，至少手没再抖得那么厉害。

沈寻青夸：「好好吃。」

“那当然，用新鲜排骨熬的。”常弋说，“还要吗？再给你盛一碗？”

沈寻青摇摇头，「我想吃刚刚那个糖。」

常弋笑了，“你说的好吃是指那个糖还是我的粥？”

「粥。」沈寻青解释，「但现在很晚了，等会还要吃饭，不能再吃了。」

“也是，下次起早点。”常弋说着站起来，“我去给你拿。”

沈寻青自动将前面那句屏蔽了，只对后面那句点头。

很快常弋就拿了个铁盒子进来，打开盖子递到他面前，沈寻青挑了颗柠檬味的。

“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一下今天的菜。”

「我也要。」

“不晕了？”

「还有点，但没事。」沈寻青继续比划：「你昨天不是说要教我做菜吗？我想学。」

“行吧，你自己注意身体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