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枫传 第5章 第五章

长枫告别师傅回到客栈时，刚好遇上正准备离开的雷恪。顾允老远就看见她，挥手叫唤：“长枫姐！”

长枫面带笑意迎上去，结果一进客栈就对上众人的视线。

“你去哪了？”顾允抢先发问。

长枫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炊烟，一脸轻松道：“我就溜达溜达。”幸好回来得够快，不然师傅和她的见面就要被发现了，她怯声道。

客栈距离清溪县的距离不远，走了小半天就差不多到了，长枫伸着脑袋将碑上刻着的“清溪”二字收入眼底。山水相交的美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市集。

马车上，长枫试探性地问，到了清溪县后先做什么，结果闭目养神的余修远却不紧不慢地蹦出来“休息”两个字。长枫看着坐在身旁的他，疑惑瞬间涌上心头。

师傅的消息不会有错，可是为什么大理寺卿不留在京城断案，而是远赴江南，这怎么想感觉上都不对，长枫暗暗地想。

清溪县是长枫自小就生活的地方，对于这儿的一草一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番景象，竟已经同印象中大不一样了。

余修远说得和他做得如出一辙，一进落脚的客栈，就开始进入休息状态。长枫经历了半天的车马摇晃也是困乏不支，很快就陷入了深度中睡意中去。

夜深人静的客栈里，小二吆喝的贩卖声和一快三慢的梆声猝然同起，长枫被抖落了个激灵，梆声落下的瞬间，睡意悄然褪去，衾下凉意渐渐。

她头晕脑胀，缓慢起身，倒了一杯水，随即一饮而尽。出神之际险些将衣襟浸湿。窗棂外的寒风骤起，直直地吹动着她的发丝。

长枫站起转身，一个人俨然出现在开着的窗户上，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在自己的住着的客栈，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无疑是一个极其让人害怕的事情，关键是这个人还是背对着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的。

秉持着世上无鬼怪的原则，长枫壮着胆子，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话音已落，显然并没有得到回应。长枫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打量着这人的背影，有那么一刻觉得此人就是余修远。长枫将清醒唤醒到极致，再次看向那个背影时，竟吃惊地发现那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人掉下去了？长枫死死盯着窗棂的位置，屏住呼吸心想。她攥着手心，一步步向窗棂走去，结果下一刻，一张妖艳中带着血丝的脸对上她的视线。

“啊，啊啊。”长枫惊醒，一眼看向窗棂，是关上的，周围也没有人，只有安静地燃烧的蜡烛声。

遍布全身的冷汗浇灌着长枫的心，她再次起身，这次直接将整个水壶捧起，一下子灌了好几口水，才镇定下来不少。

余修远来清溪到底意欲何为，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被他发现，否则不仅会被京城里的权贵盯上，而且她的复仇也会困难重重。余修远，余修远，这大半夜的，居然梦见他，还真是阴魂不散，长枫暗暗地下定决心。

清晨，长枫推开房门，就见到顾允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像是遇到了什么困境一样。“顾允，你干什么去了？”长枫开玩笑地说。

顾允一见她，打着哈欠就开始摇头，道：“公子一早上就吩咐我去给他写吃食，说是这里饮食太不合胃口，这不，我正准备出去找找呢，原以为来了江南能睡个好觉，结果，哎～”

“吃食？？？”长枫再次确认地问道。原本她以为余修远是偷偷派顾允去查消息去了，现在看来，显然与她的猜测不同。余修远来到清溪县，既不着急查案，也不担忧县中的情况，反而是关心吃食，看来这余修远远比她想的，要更加不简单。

“我知道啊，我带你去。”长枫自信满满地说。

长枫的目标地点不是别处，就是男子最为喜欢的映月阁。映月阁常年接待各方来往的游客，表面上看似价格昂贵的酒楼，实际上，这只是她师傅建立的一个收集消息的场所之一。

映月阁是师傅的产业，也是如今的她，唯一可以调用的资源。余修远此番的目标绝不单纯，既然没法从余修远的口中套到消息，那么唯一可以入手的，便是跟在余修远身边的这个顾允了。

二人站在映月阁的大门前时，顾允不敢相信地指着左右的金雕道：“长枫姐，你确定，这儿当真有好吃的？”

长枫不假思索道：“自然。”姐弟俩一下子就进了传闻中的映月阁，与传闻中的不同，这不仅庸俗的装饰，而且诗情画意尽显，诗墙上的题诗数不胜数，远远望去，颇有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致。

长枫微点头，妇人会意，大手一挥，转身看向顾允道：“呦，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竟然这般俊俏！”顾允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自小跟在余修远身边的他，出入这样的风雨场所可谓是家常便饭，可是映月阁的财气之大是他前所未见的，因而此刻的他，倒是有些许怯色。

顾允的意志算是坚强的，妇人怯声对长枫说：“醉得差不多了，可以问了。”长枫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靠近半醉半醒顾允，小声说：“余修远来江南是为什么？”

顾允晕着绯色，断断续续地说：“来江南？噢，来查案的，皇帝说，要公子查案，公子没有办法，只能来。”话说一半，顾允就倒了下去，留下满桌的酒气。

皇帝？皇帝为什么会让余修远来查？不是皇帝断定父亲是谋反吗？长枫手托着脑袋，陷入深思。如果皇帝是相信父亲的，那为何不愿听父亲所言，直接就将父亲流放了。

正午，顾允就在长枫的拉扯下，回到了客栈，不料刚进门，她就对上了余修远的视线。

“怎么回事？”余修远让小厮接过酒醉的顾允，对上长枫说。

长枫莞尔一笑，“顾允他想为公子寻吃食，我就跟着一起去了，没想到，他多喝了几杯，然后就醉成这样了。”说完，长枫就扬起手中的吃食。虽然她是联合映月阁用了一些小手段，但是顾允喝酒这事倒也不算她说谎，虽然是在好几个人的轮番灌酒之下，长枫心虚地盘算着。

“你下午跟我出去一趟，”余修远看着醉着的顾允，转身对她道。长枫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

长枫半梦半醒地等在门口，余修远一身锦色华服，身后跟着的数十个小厮皆持礼盒，感觉上都价格不菲。“这？大人，我们要去干吗？”

长枫接近其中的一个礼盒，企图将其打开看，却被余修远一把抓住手臂，贱贱地道：“不是给你的，你看了也是无用。”长枫一脸不耐烦地回怼，“是，大人的礼物，我自然是没有资格拥有的。”

正午的阳光洒在各处，小厮手中的礼盒折射起刺眼的素色，刺得人的眼睛直发疼。我倒是要看看，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倒霉，居然摊上余修远这么个追求者，长枫暗暗追上去，跟着余修远的旁边。

长枫原本期待的心，在路线的逐渐偏移上发现端倪。这是去叶家老宅的方向，余修远去的是叶宅？长枫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假装淡定地跟在其后。

叶家老宅是叶家先祖的产业，传到现在，唯一的继承人只有叶挽歌一人。在世人看来，叶挽歌一无所有，被遣送回到这个老宅中，自始余生尽是孤苦的命了。

而没人知道的是，此刻老宅中的叶挽歌其实是假的，那时曾期为了掩护她的身份安插在江南的人。长枫未曾见过她，她也不知道长枫就是真正的叶挽歌，相见倒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余修远大费周章从京城来，一来就是给叶挽歌送礼，这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叶宅环境算是优雅，花草树木犹在，只是物是人非。长枫面带笑意，小厮引路而进，余修远风轻云淡地接过侍女的茶水，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给人一种他来这儿就是常态的感觉。不愧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实在是心思比女人心还要难猜。长枫暗暗赞叹。

二人坐在正厅上，侍女缓缓上前，将泡好的茶呈上。

“这是等哪家小娘子啊？”长枫试探性地问。

余修远瞥了一眼她，无奈接话：“说了你也不认识，京城第一才女，叶挽歌。”

长枫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是听到余修远说出这个久违的名字时，心里还是止不住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长枫咬牙切齿暗想，她就是叶挽歌，她还要等叶挽歌，这经历还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时间渐渐流逝，原本正挂着的太阳，此刻都不知不觉地含羞下了山。长枫沉寂的心彻底躁动了，不禁开口：“亲爱的大人，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余修远再次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继续喝起来。长枫捂着脑袋，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