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祈愿树
“公子,前面有个小茶馆,停下来修整一下吧。”
马车外传来崔林的声音,一听到他的声音,裴盏下意识的去摇枕在她膝上的李必,小声的说:“公子,该醒醒了。”
李必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裴盏在身边,搂在怀里简直就是软玉在怀,在这车厢里竟然也能睡得安心。他这会儿被小姑娘摇醒,鼻尖慢慢都是她身上的清香,他起身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后脖颈,说:“起身的时候当心些,小心腿麻。”
裴盏鼓了鼓腮,暗自肺腑:让我腿麻的还不是你!
李必整了整衣冠,想到什么,矮身扶了扶裴盏发髻上的发簪,轻声说:“让栖皎给你做一支白玉发簪怎样?”
裴盏心下一喜,没多想就点了点头,转念一想拧着秀气的眉头看他,说:“那栖皎师傅愿意给我这个小婢女做发簪吗?听说连皇后娘娘都请不动他。”
“白玉质地,花样就用并蒂莲怎么样?”
“还是喜欢银钗,覆之鎏金,花样用你喜欢的海棠,怎么样?”他微垂着眸子,说的话很是认真,裴盏和他对上视线,像是被他那双深情的眸子蛊惑一般,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说:“公子赏的,阿盏自然是欢喜。”
“不算是赏的,算是礼物,及笄礼。”
他笑了起来,原本就俊朗的眉目瞬间染上温润之感,加之他身上穿的浅青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容清隽,裴盏冷不丁的看愣了神,公子这容貌,以后生出来的娃娃肯定好看的紧。
这种想法蹿到她脑海里,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脸红的很,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大不敬啊大不敬。
裴盏手背轻触脸颊,微烫的温度让她顿感羞怯,她推开李必凑近的身子,掀开帘子,冲崔林喊了句:“崔呈谨,公子说前面茶馆休息会儿。”她脆生生的说了句,把木着脸的崔林拉回魂来,他冷漠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好。裴盏摇摇头,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好啦,别板着臭脸,公子那边已经消气,崔呈谨你也别苦着一张脸啦。”
崔林看到她笑嘻嘻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鼻尖,嗤笑道:“有你这朵解语花,谁能郁郁寡欢。”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平日里小打小闹,你一言我一语的怼的厉害,却还是逃不出那青梅竹马的一词,两人这么在马车前一站,男的高大俊俏,女的娇笑可人,站在一块儿倒是般配的很。李必一下车就瞧见那两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甚是碍眼,他眯了眯眸子,路过裴盏身侧时状似不经意的甩了下拂尘,那拂尘的细毛甩的裴盏一脸懵。
刚想扭头去看,就听到李必丢过来一句话:“再不休息,就别休息了。”
裴盏“欸”了一声,提起裙摆就小跑上去,在脚边翻飞的裙摆像极了那飞舞的蝴蝶,她围绕在李必身边,眉眼都是可人的笑意。
“公子,这茶和长安的不一样。”檀棋抿了口杯中的茶,被这茶奇怪的口感新鲜到,裴盏好奇的尝了一口,挑了挑眉,说:“真的欸!”
李必眼尾扫了下双手捧着茶盏的裴盏,又瞄了眼坐在一边惬意的勾唇浅笑的崔林,心下暗暗不爽,沉声道:“这是青茶,这里接近长白山,这茶长于温度极低的山崖上,温度低,口感自然苦涩些,加之这不是今年的新茶,尝起来的味道也却是和长安的不同。
他这话虽然是品茶,字里行间却都是讽刺的意味,裴盏听到后瘪了瘪嘴,小声的嘟囔一句:“就你嘴刁。”
坐观棋局的檀棋压着唇角笑,眼底一片清明,这三人的状态简直比戏本上的还好看。
“你觉不觉得公子最近喜怒无常的?”裴盏和檀棋换了位置,她这会儿正飒爽的骑在马背上和赶车的崔林小声的聊天,崔林还没说几句,就听见车里传来敲车壁的声音,他摸了摸鼻尖,隔着车帘都能感觉到里面的寒意,想来,檀棋肯定是经受着风霜雪雨。
经受着风霜雪雨的檀棋此时觉得自己就在冰窖里,本以为公子上车会闭目养神,却没想到他目光灼灼的牢牢的盯着那车帘,不用看就知道,那耳朵也肯定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车子赶了一天的路,终于是在绿树环绕的山间找到了那醴泉寺,寺庙的两侧都是高耸的岩壁,上面攀附着碧绿的藤蔓,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时分,寺庙里的香客却依旧络绎不绝。檀棋和裴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选择了带帷帽,崔林跟着个小师父去将马车安顿好,四人一前一后的进到醴泉寺。
“李公子,这是印光住持安排的房间,两位女施主请随我到西厢房,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师兄弟,多有不便还请见谅。”小沙弥双手合十,冲李必和崔林鞠了个躬,就引着檀棋和裴盏往西厢房走。
“阿盏,祈愿树离西厢房挺近的。”李必意有所指,裴盏微微掀起眼前的白纱,眉眼带笑:“喏,阿盏知晓了。”
那小沙弥看了眼那半掩在白纱下的容颜,惊的瞬间低下脑袋,这般惊艳的容颜,怕是那画卷里画的神女也只能是这般相貌吧。小沙弥的耳朵连带着那光溜溜的头顶都透着热乎乎的粉色,裴盏瞧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声,银铃般的笑声让小沙弥彻底的红了脸,他匆匆开口,说:“两位女施主,跟我来吧。”
“劳烦小师父了。”檀棋压着声音,把裴盏拉到自己身侧,说,“小师父别见怪,家妹鲜少来这种地方,觉得新奇。”
“无碍无碍。”小沙弥脸还红着,却故作姿态的摇摇头,这憨憨模样成功让裴盏笑弯了眼,她跟在檀棋身后,小声的和她说:“原来还真有人这么会脸红。”
“半斤八两。”
檀棋收拾好房间,看着倚在窗口发呆的裴盏,视线也跟着落到西厢房边上的白桃,这会儿开的正热烈,一团一团的就像是天边的白云,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带下雪白的花瓣,就像是下了场花雨,伴随着醴泉寺悠长的诵经,檀棋恍觉自己是在仙境。“这里好美,可以在这儿多待几天吗?”裴盏双手托着下巴,慢慢开口,檀棋捏捏她的脸颊,说:“去和公子提一嘴,总是可以的。”
裴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去了祈愿树。因为住在寺庙里,伺候李必起床也不太方便,也就省了这事,裴盏乐的自在,没忘记要替李必去祈福。
醴泉寺常年香火旺盛,那远近闻名的祈愿树自然是最大功臣,“有求必应”是当地人都挂在嘴边的,裴盏穿着一身浅色的襦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一支翠石步摇,她看着来来往往前来许愿的人。有正值花季的娇嫩少女来求姻缘的,也有头发花白的老太来求子女平安的,将近两层楼高的祈愿树上挂满了系着红绸缎的木牌,上面写满人们珍藏在心里的愿望。
裴盏双手合十,指尖抵在眉心,慢慢闭上眸子,耳边传来风拂过木牌,穿过树梢的声响,这个地方真的能让人的心都静下来。
“各路佛祖、菩萨、神明大人啊,如果你们能听见,请一定要让公子能够心想事成、平安顺遂,啊,对了,我的公子叫李必,字长源,是个大好人,他一般不求神明,肯定是遇见了不好的事情,最近才会这么喜怒无常。”
“如果是贵人的事情,那还请神明大人们多多担待,我们人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繁琐,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这还是需要各位多加照顾。”
“阿盏别无他求,只求长源公子能够平安顺遂、所想所念皆能如愿。”
心中默念数遍,她向祈愿树下的小沙弥讨了块木牌,提笔写下:“愿公子长源,平安顺遂,心想事成。”她的字师承李必,写出来颇有几分他亲手写的味道,裴盏细细看了看,喜欢的不得了,将自己平日里束发的浅粉色丝带和挂木牌的红绸带缠绕在一起,将木牌捧在手心虔诚的拜了三拜,用力将那木牌往上抛。
神明大人啊,请庇佑我的长源公子。
此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