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的军队一路高歌猛进,一众幕僚客卿纷纷进言:
先入金陵者王,并无规定需先收服各路残余势力才可以入主城中,君上是时机剑指金陵城,如今能于君上相争的,也唯有余万当。各路残余势力如今是观望态度,不会出来拦我军,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军不比余帅部,悍将勇,兵多,占地优,粮草足,余此人又勇谋全是,身边幕僚客卿人才济济,所以入城后各路残余势力闻得风声,必争相归顺。届时君上应当先收民心,得拥戴,款待诸反王,当赏予求不需吝啬,先稳定人心阵脚,自古来得民心者天下之所向。约定在前,他既应承,如今奔赴幽州,到时来慢一步那就不是一步了,余观之又是个忠厚之人,君上再将他迎入,畅谈利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三谦退,静看颜色,约定既成,两军之内使者来回,众目睽睽,赌他不会撕毁盟约,纵然毁约不过是临了再来一战罢了,生死我们都追随君上。
太祖闻言心中了然,思虑再三,直呼:“这这这,如此非君子所为,况且余贤弟守约数次与中央军大战他军冲锋陷阵,又乱军之中多次救我,如今还奔赴幽州驱赶戎狄,如此岂为人道呼,小人之所为啊。”
众人皆劝“君上,现在可不是义气的时候,开创新王朝,维持新秩序,君之抱负,若要实现,不可妇人之仁,时不我待啊君上。”
众人三呼:“时不我待!”
右副将见机直出营帐,未等等太祖表态,下令,全军开拔,直指国都金陵城下。当齐后主反应过来的时候,反军兵临城下,醒来为时已晚,命人传蔡集觐见,蔡集早已收拾细软不知所踪,在宗老逼迫下,才亲自率领宗室大臣,满朝群臣,令长者宗正双手捧传国玉玺跟随其后,君王鞠躬三下,手持玉圭,出城投降,只求莫开杀戒,望不绝齐之祭祀。当太祖手拿起齐后主手持的玉圭,转身向天一举。
“齐告亡。”
后来的事,大家也知道了。戎狄被余帅率领天策军打的二十余年都没缓过来气,但余帅自然是后入金陵者。太祖建立大应,定都洛阳。因余帅势大,江山初定,百废待兴,两人不愿再起烽火,也不愿江山分裂。按约定而行,二人结义,封余帅为北境王,掌并、冀、幽三州,称北境,五十万天策军实际战后只余四十万,须卸甲十万,领三十万永镇北境(并、冀、幽),无诏不得调离,违之天下人皆可罚吊。
准其享有除公孙家以外,最高的政治和军事特权。身份贵之拟比公孙,称王置殿。且在北境内享有处决封地内部所有事务的权利,拥有自己的官僚体系,赐府授官。更赐余驰靖天剑,上可斩无道昏君取而代之,下可杀奸臣贼子无可阻挠。
余驰则愿报以世代联姻,接北境任者必为公孙与余两家嫡系血脉为誓,立为祖训,只要公孙不相负,永保公孙家江山万里,从此公孙与余两家,世世代代永为一体。
可惜,这样的约守了不过才过五世,两边开始相互虎视眈眈,皇家想的是头上悬刀,卧榻伏虎,必须削权。而余家想的是,江山本该是余家的,公孙家的江山坐了这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必须夺权。但两边都知道,哪里有那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这样两边僵持了不下两百年。
两百年来公孙与余仍联姻,大位就一个,皇家子弟谁不想一搏,党派林立,逐渐分离式微。一直到余赟晟的祖父余砌时,大应熹宗无女,未过继宗女,只将二子娶了余砌嫡三女,后二子承帝位是为昭宗,余家女为后。而昭宗未有嫡女时,余赟晟已十一,到十六时只有侧妃,彼时宗室无适龄近支宗女,远支自然无法配与北境,就耽搁下来,一直到余赟晟十八仍无适龄待嫁宗女,便同意余赟晟求娶伊氏。
正是因此,如若伊氏此胎非嗣子,昭宗如今已有嫡女十六,将被指与三十有五的余赟晟为平妻,待生下嫡系又可名正言顺继续继任北境。这自然不是北境一众人想要的结果,好不容易历经两代不曾娶公孙女,北境兵强马壮,至多两代雄主必可完成大业。因此众人翘首以盼,这必须是嗣子。
北境的天依旧乌云压城,云层里的闪电四窜,闪现过后是一声惊雷在云层深处炸响。
呈旋郡主攥着太妃的衣角在寝宫等候。
“祖母,那片云散了!”
慈胥宫,众人循声向外抬头望去,铅灰色云幕中赫然撕开条缝隙,一线金芒如同利剑直插大地,落的方向就指向配殿旁的分娩室。
此时的北境王与朝廷派来的使者都在侧殿等候。先是闪电,再是惊雷炸起,紧接着,远远听到似有啼哭声,慢慢的,是一声又一声,不间断的清亮啼哭声响彻云霄。顿时,天空乌云层退散,阳光倾泻而下。
稳婆确认母子平安,医首赶忙入内脉诊。伊氏的嬷嬷在细心擦拭她额头的汗,伊氏的贴身大丫鬟立即向守在产房外的王宫总管大太监李德说到。
“告诉君上,母子均安!”
这会的她许是刚全身心松懈,气息不稳,手心满是细汗,一边说一边抽起裙腰上的帕巾擦拭自己的细汗。
总管看着她的动作一滞,立马小跑向偏殿。
“王妃诞下嗣子了,大喜。”
声音洪亮,一直到偏殿外不敢再大声,先立定整理好衣饰头冠,才入内觐见。
“恭喜君上,贺喜君上,是嗣子!钰儿出来报的喜,说母子均安!”
余赟晟听到“钰儿”后,气息仿佛屏住了两分,只一瞬便恢复。
“好!好!好!赏,众人皆赏。”
说完,他才注意到使者在旁,使者等北境王过了这激动的劲儿后上前贺喜。
“使者与孤一同前往,待医首诊断无事,便可让使者检验造册。”
使者需要将婴孩详情记录在册,包括性别与安康,称为“出生册”,带回给朝廷。
余赟晟说完让总管李德先行去告知众人,将婴孩裹好襁褓等候使者。又着人往慈胥宫给太妃报喜。
余赟晟带着使者到配殿的时候,太妃已抱着婴孩在等候,新生儿眉眼还未舒展。她看着安睡的孩子慈祥的眉目不曾退下,嘴里念叨着。
“天佑北境...”
使者上前谒见太妃毕,方近前。太妃这便将孩子抱与北境王。
北境王接过孩子看了一眼,转身交给使者。使者抱过婴孩,解开襁褓,从眉宇到趾踵,寸寸检视,随行属官一一笔录在案,直到稽核完毕。
“使者且留一日,待孤款待。”
使者婉拒,结果已出,他与众人需要快马加鞭带着北境世子的请封奏书还有出生册赶回京了。
天,不佑朝廷。
余赟晟这才赶紧去到配殿,这是王妃如今暂时修养的地方。
伊氏苍白的指尖仍紧攥着染血的锦帕,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实在无力。
他上前附身,指尖划过伊氏的脸,呢喃到。
“我知道,我都懂。绾绾,你受苦了。”
说完,他将头抵进,在她眉间留下一吻。
后头的嬷嬷上前,将襁褓的婴儿抱到余赟晟手上。
这才是真正的将来北境世子,只是,这世子实为女婴,配殿那边的是寻来的初生儿罢了。
如果是嬷嬷报喜,那便是男婴,如果是钰儿,那便是女婴。
余赟晟看着还在襁褓睡的正香的婴孩皱眉。
你啊你,出生折腾你娘这么久,阿耶那会忙着周旋那么多人,但可没说回头不找你算账。
看到她睡的香甜,居然有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不觉被气笑。
“坏家伙!”
说完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睡梦中的婴孩感受到不满,瞬间啼哭,这嘹亮的哭声惊得他醒神。
“哎哎哎,别哭了,知道你大声你大声。”
余赟晟无奈,抱着她往伊氏身边靠近,婴孩停哭了下来。
伊氏蹙眉,余赟晟不用她开口都知道她想说什么,赶忙狡辩。
“我没欺负她,指定是她梦魇了,肯定是。”
伊氏累的不与他计较。
他自个儿又开始琢磨婴孩的眉眼,除了干净红彤彤的,看不出来什么。
“修吾,就叫她修吾好不好!唔,小字,小字恣奴。”
你的出生搞这么大阵仗,又刮风下雨又电闪雷鸣的,那使者眼巴巴的望着你,万人关注。不过阿耶不打无准备的仗,你只管来,阿耶接得起。你是千万人期待的宝贝,也会是阿耶的宝贝,阿耶定让你往后,随心恣意。所以你不需要多么勇武,多响亮的字眼,愿阿耶的恣奴,能成为自身期盼的样子,而阿耶会将一切做好交到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