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梦华录Ⅲ 第3章 懂王

我左右两边分别是平安堂邑夫，身后是七皇子和郑清以及柳延年。

我缺了四颗上牙，嗑不了瓜子，堂邑夫便帮我嗑，然后喂给我，我只管认认真真的抱着灵胎。

场中的花铁铁和老者分立两边，两人说了一个请字，摆好了对战招式。

局面拉开，只见花铁铁对着天空伸直右臂，张开手掌，大喊了一声：“来！”

声音有着浑厚的穿透力，众人正疑惑来什么，须臾间一道金光闪现混合着龙吟呼啸而来，裹挟的气浪吹动众人发丝和衣摆，让人不由的抬手掩面，再定睛，花铁铁手上已然一杆长枪。

她悬腕打了一个枪花，银亮的枪头直指老者，丰神俊朗犹如战神临世的样子，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我和堂邑夫赶紧为花铁铁大声呐喊助威，拍掌称赞：“好好好，铁铁威武，铁铁必胜！铁铁……”

我们突如其来，刻意造势的欢呼，与现场的肃穆，显得格格不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我们这边，柳延年受不了压力，扯了扯嘴角问道：“你俩要不要这么夸张，才一亮相你们就这般欢呼，不知道的还以为赢了呢？”

我一边拍掌，一边转头道：“赶紧的吧，快和我们一起吧，一会儿该没机会了。”

“对呀对呀，趁现在这个漂亮的亮相，咱们赶紧放肆欢呼一番，快快快，来来来，喊起来。”堂邑夫一边鼓掌一边督促平安他们。

“啊？”平安吸了一口气，一脸不可思议，对我们越发难以理解，七皇子柳延年也探头上来，不等他们询问为啥，却见老者捋着胡子，看着花铁铁手里那杆枪，微微颔首，朗声道：“**觉龙枪！？小丫头竟有这等神兵利器，怪不得猖狂，你是花家后人！？”

众人一听**觉龙枪，都神色大惊，这枪大有来头，老唐时期便闻名天下，谁不知道它的名号？

不等众人议论，只听得花铁铁哼了一声，道：“正是你花奶奶我，接招吧，疯老头死老道！**梅花！”

众人语塞，神色变幻。

一声龙吟，花铁铁的**觉龙枪，瞬间变成六条闪着金光的青龙呼啸，直奔老者面门而来。

却见老者岿然不动，嘴里振振有词，拂尘一扫，单手结印，身前立即浮现一个防御法阵，将花铁铁的**梅花六层攻击，全部抵挡，仿佛使了十二般力气，却打在棉花上。

我和堂邑夫紧接着，又是一阵欢呼盛赞：“铁铁威武，铁铁必胜！……”还叫平安他们别愣着，赶紧和我们一起，他们自然是捧场的，但是心中的疑问更加盛了。

“太夸张了吧，这第一招虽然威力无穷，但……没赢啊！”平安一边举着拳头作势助威，一边伏低身子低声问：“咱们这样庆贺……不合适吧？”不是不合适，而是感觉非常丢人。

其他人也都是这种疑惑。

场上的花铁铁又来了一招苍龙探海！旋即接上一个燕回朝阳，跟着白鹤亮翅从天而降，狠狠砍下……

堂邑夫带头一阵一阵欢呼，七皇子，柳延年迫于我的淫威，有一下没一下的叫着，郑清一板一眼的认真地“例行公事”一般，跟着堂邑夫的节奏呐喊。

我一边紧盯着场上局势，一边回复平安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趁现在还没输，赶紧庆祝，赶紧助威，一会儿越打越狼狈，真该没机会了，最后输了，连叫好的机会都没了，赶紧的吧。”

“嗯？真……没打算赢啊？”平安惊问道，后面的三人也都一脸震惊地探头过来，离我们近些的旁人也都侧耳。

“这是咱们打算赢，就能赢的吗？”堂邑夫无所谓输赢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嗑好的瓜子递给我，然后让柳延年和郑清喝彩声再大点，“咱们输啥不能输气势。”

柳延年一手举着拳头助威，一手捂着嘴，压低身子，轻声道：“别跟我说，花铁铁开局就是巅峰，出场就是高光，然后一路走下坡，越打越完蛋啊！？我会笑死。”

柳延年嘴上这样说着幸灾乐祸的话，脸上却是担忧的表情，他心底其实也是希望花铁铁赢的。他紧盯场上局势，花铁铁已然使出梅花七蕊，五探蛇盘等大招。

七皇子道：“不是吧，一上来就是大招，然后接连全是大招加大招，铁铁的对战策略是不是有问题。”

“没问题啊，就是上大招啊，一般我们这个水平的约架，可没工夫一小招一小式的上难度，耽误工夫，也太磨性子，我们嫌麻烦，就是大招直接干，赢了就赢了，没赢，就当对方是难得一遇的陪练，那就赶紧逮着机会把一身绝学的大招，挨个儿往对方身上使劲儿招呼，探探对方的深浅，也衡量自己的实力和差距，更看看这些大招使出来都什么样子，要知道，能让我们把大招全拿出来，痛痛快快干一遍的人可不多。”我道。

“对对对，跟她俩这么多年了，她俩的大招我都没见识全过，今儿就算铁铁没赢，咱们也算开眼界了，呐喊助威是应该的。”堂邑夫很是赞同的插嘴道。

我笑着用胳膊怼了他一下，继续道：“大招都用完了，万一赢了自然高兴，没赢，就讲和，不打不相识嘛，拜八字拜天地啥的都行，只要不再为敌就行。谁有功夫一点一点上策略，田忌赛马是马不行，逼不得已，我们这种高手不用。”

场上花铁铁还在继续放大招，什么狂龙起舞，千山落叶，流星万壑……

柳延年对七皇子，道：“长安说得对，咱们以前玩游戏，打boss，也是放大招放到最后，就图畅快过瘾，要是能看见血条就好了，不过我想应该是花铁铁的血条消耗的比较快。”

七皇子闻言，道：“也对，哟这都十几招过去……那血条……来来来，咱们赶紧嗨起来，呐喊助威吧，要不战斗马上该结束了……”

大家赞同，都愉快地加入我和堂邑夫，奋力呐喊助威，平安还拿出七皇子给她做的祖卡笛，原本是要在学宫大考上给堂邑夫加油的，这会儿正好先拿花铁铁练练手。滴滴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柳延年还去给及笄礼演奏礼乐的乐师那里弄了两个小鼓来，指挥我们如何做一支合格的啦啦队，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花铁铁打得酣畅淋漓，龙翔玄铁，碧幽破军，双影刺蛇，幻影无踪，辰星追月，无锋锐影……

“哇，哇，哇，哇……”现场的众人目光追随着花铁铁，不停地惊叹着，其中夹杂着我稚嫩可爱的童声。

花铁铁每喊出一个招式的名字，我们眼前景象便如同夜晚观赏的漫天烟火一样，只觉缤纷多彩，绚丽夺目，非常带劲。

接连十数个大招打下来，花铁铁依旧对老者的防御阵，没有造成半分威胁，但是众人只觉血脉贲张，激动万分，无不震惊称赞花铁铁武艺超绝。

所有人都感觉输赢已经无所谓了，只凭着花铁铁给我们的一场视觉盛宴，也该真心实意的为她叫好喝彩。

“哇，太好看了吧，简直比大片特效还好看。”平安一副星星眼，双手合拳放与下巴之下，崇拜不已地看着英姿飒爽，招式帅气的花铁铁，道：“要是照相机，录音机，或者手机就好了，拍下来发朋友圈，可以炫耀一辈子。”

柳延年和七皇子闻言对视一笑，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有人盛赞花铁铁这些招式不仅打出来漂亮，连名字也都那么好听，有气势有派头。

我满脸骄傲，这些名字都是花铁铁寻回**觉龙枪以后，和我一起研习招式的时候取的。这就是花铁铁的新《花家枪》，今天这场亮相，不管输赢，都配得上我们这么久的努力。

不到一刻钟，三四十招出去了，花铁铁明显有些力竭，看了我一眼，我立即大声道：“铁铁威武，铁铁最棒，天不生你花铁铁，武道万古如长夜，海到尽头天作岸，武道绝顶你为峰。”

不等众人称赞我助威诗作得好，便听半空中的花铁铁厉声道：“别整这些没用的，来点实在的。”

这是叫我给她出点子的意思，“嗯……”我做思考状。

“快点！”花铁铁又放了一招流沙泻海，催促道。

我眼睛转了转，高声喊道：“办法倒是有！嗯……”

“那你倒是说啊！”花铁铁有些急不可耐。

“可你放大招挺好看的，大家都挺爱看，我想着……”

“好看个屁啊，别啰嗦，快说。”

花铁铁有时候说话真特么冲，我黑着脸，中气十足地喊道：“与其伤其全身，不如断其一指！”

花铁铁瞬间意会，落地站定，立即改变招式，“北霸**”，只见**觉龙枪应声，分散出无数条小青龙一样的内力幻影，裹挟着龙吟，对着老者防御阵的中心点，进行小范围的精准打击。防御阵肉眼可见的凹陷，老者脸色微变……

花铁铁见果然有效，却不忘埋怨我：“你不早说！”

“早你没问！”我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每次给她出完主意，都落埋怨。

花铁铁觉得比刚才省力不少，渐露喜色，“还得是你哈，心眼子就是多啊。”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谁特么跟你似的，就是个莽夫，大招放的跟乱劈柴一样！打架，得用脑子！！！”我黑着脸，皱了皱鼻子，奚落道。

“你刚才还说我放大招好看。”花铁铁不服。

“那你继续放啊。”我回怼她：“听我的干屁！”

“哼！”两人对视瞬间，互翻白眼，高傲地扭头不看对方。

我一听见别人说我心眼子多，就会想起“心眼子多的，压的不长个儿”那句话，心情就变得很糟糕。

“大傻子，一百斤的花铁铁，九十九斤的彪，你倒是把五行冰火都用上啊，干巴巴的打，不如早些认输。”我没好气的道。

花铁铁又犯了一个白眼，接着炼狱焚火，寒冰破魂，炽炎龙卷，冰封千里，石破天惊，金枪裂空，五行循环……**觉龙枪在花铁铁手下变幻招式，形态，时而是无数火龙，时而是无数冰龙……

众人不禁又是一阵称赞。

柳延年伸头过来，“还得是你哈，长安。”

“那是！”

“哎长安，花铁铁是九十九斤的彪，你是什么？”七皇子问。

“我是五十斤的长安，二十五斤的忠心。”

“剩下二十五斤呢？”平安道：“我可不信，你会说那都是血肉。”

“自然都是脑子。”我那么聪明智慧！

我正洋洋得意，便听平安幽幽道：“忠心，脑子……”随即他三人对视，异口同声道：“那可不都是心眼子吗？”

郑清忍俊不禁。我脸色瞬间黑了又黑！！！

他们立即表情认真目不斜视，举起拳头上下挥动：“铁铁威武，铁铁必胜……”

“这老道是故意的吧，把铁铁内力耗光，不战而胜？”堂邑夫看的太投入，也思考的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我们这边儿发生了什么，只自己默默地嗑起瓜子来，倒把我给忘了。

我牙口不好，瓜子本来就吃不香，现在还没得吃了，堂邑夫竟还全然未觉，我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七皇子连忙叫人端了一盘花生给我，我分给他们，堂邑夫看花铁铁看得入神，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听见，七皇子一边吃花生一边用胳膊抵了抵身边儿的柳延年，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堂邑夫，低声道：“他对花铁铁，简直超爱的。”

柳延年叹了口气道：“这哥们儿什么都好，就是眼神差点。”

平安问：“什么啊，你们在偷着说什么啊？”

七皇子和柳延年异口同声，说：“没啥。”

平安又来问我，见我还在生气不理她，就用手戳我，我就不停地抬屁股往堂邑夫那边躲闪。

七皇子觉得可爱又好笑，就跟柳延年道：“你看长安多好玩，跟个小哈~~蟆似的，一戳一蹦跶。”

我对这种词汇，最是敏感，一听立即恼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偷着用小手掐他小腿，以示警告。七皇子赶紧收敛。

场上激战，平安看看天色，面露担忧，小声问道：“几点了，这得打到什么时候，我貂儿还没喂呢，丞相的事儿还没结果呢，咱们该不会一直被扣着吧。”

“这才几点啊，撑死两点多。”七皇子道：“回头我给你做个怀表吧，方便你看时间。”

“你，你还会做怀表啊！？”平安侧身很自然的倚在郑清的腿上，一脸崇拜的看着七皇子。

“我会的多了，回头你想要什么，你就跟我说，我都做给你。”七皇子有些得意。

“真的？真的什么都会？”平安见他那副样子，特别像男孩子为了往脸上贴金，胡乱吹牛皮，心中便很是怀疑，就故意激将道：“那你会做裙子吗？乱世佳人斯嘉丽的裙子，我最喜欢绿色金丝绒窗帘那件。”平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最近正在为自己做嫁衣婚纱，满脑子都是复古礼裙。

“这都是小K思。”七皇子挑了挑眉：“别说款式，布料，配饰我都给你弄一样一样的。”

“你真的会啊。”平安直起上身，不敢置信的问。

柳延年附身过来低声道：“七皇子什么都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他可是……哎回头我细细和你说。”关于七皇子的事儿，作为同为男子的柳延年比平安知道的更多些。这里说话不方便，平安点点头，一脸期待。

七皇子故作谦虚的摇着头推了推柳延年，柳延年反而更加坚定，男人们的吹捧总是这么简单直白，又莫名其妙地夹杂着一些虚张声势和人情世故。

我哼了一声，道：“都悄悄的看吧，人家场上生死对决，你们在底下说上小话了，着实太不礼貌！”他们自然知道我是因为他们说小话没带上我，还尽说些我不懂的，才这么吃味故意斥责他们的。

于是七皇子为了体现自己什么都懂，就对场上局势做了分析，“依我看，这位仙长呢，其实存了爱才之心，看到花铁铁手上的**觉龙枪，便判定花铁铁是花家将后人，于是就用这防御结印，目的是耗尽花铁铁内力，让她自行认输。”

“哇！”平安和柳延年异口同声，道：“七皇子，你说的好有道理，你果真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好懂啊。”

“啊呀，这都不算啥。”七皇子有些臭屁，道：“现在呢，我已经完全好了，我打算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事业中去，什么工业革命啊，什么文艺复兴啊……”

“咱们都搞起来？”柳延年平安兴奋激动地接着七皇子的话道。

七皇子不留情面：“咱们都直接跳过，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咱们直接搞玄学，那汽车造出来烧燃油还污染空气，咱们直接上绿色又环保的法术，到时候不仅能在地上跑，还能上天飞……”

“哇，你怎么想到的？”平安和柳延年简直对七皇子要崇拜死了。

“没什么，就是看这位仙长的法术，临时想到的。”七皇子满脸‘这都不算啥，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样子

“可是你说的好有道理，科学尽头是玄学，直接发展玄学，这个理念真的好先进，好伟大，七皇子，你真的好棒，好懂啊。”平安原本只对着花铁铁才有的星星眼，现在全部转移到七皇子身上。

哼，她从来没这样崇拜过我！！！于是我对花铁铁的嫉妒，理所当然的也转移到了七皇子身上，“你这么懂，你怎么不叫懂王啊？”我奚落道。

“哇，这个好这个好，懂王好懂王好，我这病也全好了，接下来我也该封王了，懂王这个封号甚得我意，等回头我请奏圣人封我做懂王。”七皇子好似根本没察觉到我的本意，只是采纳谏言一般，认真地点着头。

平安和柳延年也双手赞成。

我草，我草，我了个草！！！

“我看你不是全好了，你是疯的更全面了。”我不耐烦地恨恨地嘀咕着，然后回头对着郑清，道：“你下来，和妹妹换换。”又对着平安，七皇子和柳延年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仨儿尽说些云里雾里我们听不懂的，去，上那边说去。”

郑清坐着不动，顿了顿，缓缓道：“我想听。”

堂邑夫身后的也幽幽道：“我，也想听。”

我慢慢转过身去，有些失望地仰着小脸儿看着堂邑夫，堂邑夫别过头去，满脸认真地看着场上对战的花铁铁，却立着耳朵打算继续听七皇子聊天。

我……

平安推了推我，低声道：“长安，要不你自己到那边吧！省的我们费事了。”

“你们孤立我。”我半眯着眼，眼里全是寒光。

“没有啊。”众人双手一摊，摇着头，整齐划一，还一脸你为什么这样想我们的惊讶和无辜，很是被我伤到的样子。

我心口一憋，脸色阴沉，像一只愤怒的炸毛狗子！

“铁铁威武，铁铁必胜……”七皇子见了顿时觉得不好，赶紧带头挥动拳头继续为花铁铁做啦啦队，郑清和堂邑夫也立即响应，平安和柳延年应付公事一般，滴滴滴地吹着祖卡笛，哒哒哒地敲着小鼓：“铁铁必胜，铁铁威武……”

我烦闷恼怒，觉得聒噪的不行，站起身来，生气地把平安的祖卡笛从她嘴巴里拔出来往地上一扔，又转身把柳延年的小鼓抢过来往他头上一扣，小鼓瞬间变成破鼓，像帽子一样带在柳延年头上，很是滑稽，引起一阵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