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梦华录Ⅲ 第16章 台球

话说，上次在长公主府，荣珺公主要和我们对战台球，当时因为诸多事宜耽搁了，这日她们宫学休沐，恰逢太子殿下也有闲暇，便求了恩准，请太子殿下带着她们来安园找我们玩。其实，她们七哥懂王更经常来我这里，可她们宁愿求着等着太子大哥哥抽空，也不想和她们七哥一道来。

大抵是懂王的病，虽然大好了，可很多人都还有所顾忌，宁可敬而远之。

学宫明日台球大赛，大赛以后，学宫大考就剩下擂台比武这最后一项了，之后便是八月十五丰秋宴。超越的机会不多了，于是，台球大赛的积分，对名次的排序就显得极为重要。

今儿堂邑夫正巧请了田世子，陈书，以及李椒来家里侧花厅练习台球，人多热闹，太子和公主来了，大家刚好一起玩。

萧大小姐今日也到访安园，和我商议拜入师门正式学医的事情。

萧大小姐的母亲坐完月子，便搬去了原来的勇毅侯府。妾室那边的外甥侄子，都打发回了各自家中，萧大小姐的庶弟也从学宫退学，带着庶妹，被父亲一起送回了老家，说是安顿好了，她父亲就回来与她们同住。

萧大小姐这一段时间夜以继日，不懈努力地研制调配清心散的解药，柳延年积极配合试药，终于有了反应，于是喜极而泣，视萧大小姐为恩人。从旁端茶递水，倒比我热情。

上位临门，一众人行礼接驾。

太子殿下和萧大小姐寒暄一番，问了一下夫人情形，又追忆了一下往日好友。提起已故的哥哥，萧大小姐又红了眼圈……

韩燕熙与平安说话，花铁铁去搅合，他依旧不知避嫌，直到荣玥公主过去，他才退下，与张子文庄助等太子近臣站在一起。

太子的台球技艺高超，肯定是要来上一局的。

我们简直被他帅呆了！！！他系着襻膊，两只修长的胳膊上，青筋透过冷白皮鼓起，一路延伸下来，那双指节分明的手……谁懂啊，谁懂啊……

我正痴迷太子打球的一举一动，荣珺就在我身边，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有些后悔当初叫平安劝她读书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肚子里有墨水，说起话来愈发顺理成章的滔滔不绝！！！

“长安，你不高兴吗？”荣珺见我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便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小手，探头过来，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问道。

“嗯，你长得真快，比我高了。”我看着她道。

“可是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荣珺只道我担心她长大了就不喜欢我了，便十分认真地宽慰我：“你放心我以后还是要选你给我当驸马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只你别总躲着我，冷落我好不好？我真的会一直喜欢你，一定会嫁给你的。”

“……”我与众人。

有没有可能，你不把我当夫君喜欢，我们才会玩的很好很好。

太子殿下打偏了一杆，直起身来，收杆，一边擦巧粉，一边侧头看着荣珺，这么多人都在，即便荣珺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他也不好当众指责，最多眼神警告。

□□珺浑然不觉，荣玥赶紧将荣珺拉回去坐正，又用眼神示意，荣珺这才意识到太子大哥哥在看她，瞬间收敛。

而我只觉得，太子殿下擦巧粉的样子简直帅呆了……我想我要是那个球杆该有多好！！！他把我蹭秃顶了，我也愿意。

韩燕熙清了台，太子他们便去一边休息，平安奉茶，我和花铁铁陪着荣玥荣珺打球，荣珺开了好几次球，甚至连白球都没打到，荣玥三杆儿才将球打开。

花铁铁愣了一下，实在不明白，就打成这样，跟完全不会有什么区别，上次在长公主府荣珺是怎么有底气说出要跟我们对战这种话的。

花铁铁有话是憋不住的，只见她对着空气，道：“这一个多月，是一直没练球，球技生疏了吗？”

荣玥点点头，道：“确实，我们读书更上心些。”

荣珺心虚地看看姐姐，自从读书认字以后，她就知道当初她姐姐“仓颉造字”的勇气，多么“可嘉”。

今天三竿开球，已经是姐姐荣玥最好成绩了，居然还硬着头皮，说是因为读书生疏了，这几天她们几乎没怎么看书，一直让师傅带着她们研究台球技艺，明天学宫台球大赛，她们也能懂点门道，场观评论，不至于跌份儿。

接下来轮到我，为了买两位公主面子，我附身随意的打了一杆，便起身收杆，看也不看就要回去坐下，谁知居然听到进球的声音，我了愣一下，脚下的动作一滞，回头定睛查看少了哪个球。

太子他们端着茶也都顿住了，伸头来看。原是我刚才打的那一杆，太好了，堪称精彩——白球转折了三下，还能撞球进袋，十分具有观赏性。

于是，我只能回来，又随意打了一杆子，心想这回儿总不会进了，又收杆转身要坐回去，谁知竟又传来进球声……

这……

于是，我只能再来一杆，闭眼随意戳了一下，才睁眼，却见白球，撞了一下红色花球，红色花球蹭了一下黄色花球，黄色花球碰了一下黑球，黑球贴库滚到左底袋边儿边儿上……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黑球越滚越慢，最后在袋口悬停凝滞，大家等了两息，以为就那样了，却见黑球恍如梦醒一般，仿佛迟疑了一下，才毅然决然掉入底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

花铁铁拄着球杆，摇了摇头，叹为观止：“啧啧啧，什么叫天赋，什么……叫天赋，这（特娘的），就叫天赋，什么叫气运，什么……叫气运，这（特娘的），就叫气运。

我还见天儿逮着机会就练，啧啧啧……

哎呀……上天不给你，你怎么握紧双手都不行，留不住就是留不住，赢不了就是赢不了，苦练根本就没用。可若是该到你命中注定，哪怕是闭眼随意瞎捅一杆子，老天都生怕你输。

啧，我都怀疑刚那黑球停在那不进，老天爷都要急死了，说不准就下凡来，就趴那儿，像这样对着黑球吹气儿呢。”

花铁铁说着，还有模有样的趴在球桌上吹着气儿，演示起来。

“我不是有意的。”我斜了她一眼道。

“所以才气人呐。”花铁铁鼻孔出气，“你不是说你不会打球吗，之前还缠着堂邑夫，薛环教你打球？关键平时也没见你练过啊！”

“嗯，唉，诚如你所说，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我也没办法，行了，不抢你风头了，我不玩了总可以了吧！”

花铁铁苦练台球技艺，就是等人多的时候好大放异彩，没想到今日在太子面前又叫我压了一头，心里不舒服，我倒能理解。

说着我把球杆往台球桌上一扔，然后……叮叮当当……接连进了三球！！！

“……”众人。

“哦呦呦！！”花铁铁简直要酸死了，阴阳怪气，“这就是你说的不玩了啊！”

我很不高兴：“你吃醋了啊？”我斜眼瞪着花铁铁，示意她别闹事儿。

可她那股吃味的劲儿上来了，“可不是吗，我就是为了这碟子醋，包得这顿饺子，太子殿下，两位公主殿下，还有两位王爷，还有这些个达官贵人，聚齐了这么多人‘吃饺子’，可真是叫你风光死了。”

“花铁铁，你要老这样的话，咱就割袍断义，再也别跟我好了。”再好的情份，总这么消磨，也会烦，会心累，让人异常恼火。

“长安，你别生气。”荣珺上前来安抚我。

可我已经很生气了，复又拿起台球桌上的杆子用力往花铁铁面前一扔，表示愤怒，谁知球桌上的台球被撞得咕噜噜滚动起来，最后竟清了台。

这，找谁说理去！！！？？？

花铁铁眼睛瞪得浑圆，最后，竟羡慕不已的样子。

你比人好一点，人就会嫉妒你，可要是比人好很多，人就只能羡慕你。望其项背和望尘莫及，虽然都是领先别人，但却是两个决然不同的境界。

因为这场球实在传奇，喜欢做台球场记的陈书，把这场球每一杆儿的撞击点，台球运行轨迹，都记录画了下来，后面两杆的无心之举最为详细，更是在多年以后，广为传扬，有人深感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这场对局存在的真伪。

荣珺看我眼神更加喜欢了，缠着我教她打球，我说累了，就坐到太子殿下身边。她害怕太子殿下，自不敢跟过来。

善解人意的平安，出来打圆场，系上襻膊，拿起球杆，替我和花铁铁与两位公主对战。虽然平安只会轻推，但美女打球，赏心悦目，大家喜闻乐见，自然欢声笑语，喝彩不断。

只有我心情不好，柳延年就唱歌打趣我：“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

“多你妈，滚！”我把萧大小姐还回来的荷包，往桌子上一拍，他瞬间住口！

萧大小姐见他那样子，不禁浅笑。荷包里面的药粉她早就用光了，荷包也是洗干净了才还回来了的。

学宫台球大赛，火爆异常，万园街台球馆作为赛制顾问，主持了预赛，小组赛，八强赛，四强赛，最后学宫祭酒坐镇，带领学官教官夫子先生等出席，半决赛，决赛。

我们按照比赛对局表，到不同场地观看堂邑夫的比赛，顺道领着花铁铁和平安等人，参观了一下学宫，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还去了堂邑夫的寝室，看着内侧间薛环睡过的小床，还摆放着他留下的衣物用品，我心里一揪，但一点也不显露出来。

平安羡慕地说这里真好，能到这里读书真好。花铁铁也眼红心热，又开始漾酸水，说这有什么啊，请她来住她都不住。到底是男子的寝室，转了转，我就带她们离开。

已经结束台球大赛的学子，正在楼下擂台上比武过招，阵阵叫好声，此起彼伏。

最后一场大考，定在八月初七，当日便算出总分，排出名次，放出金榜，到时候一锤定音，前三甲花落谁家，所有人拭目以待。

外头已经有人押宝下注，学宫学子从来不参加这种事情，但也会聚在一起预测。

下午的台球绝赛十分精彩，堂邑夫明列前茅。

原本大家又要去花小楼痛饮一番，只因花小楼大厅近几日施工，万三三便要带着姑娘们在芳园设宴摆酒为他庆贺。

堂邑夫正好借口不便，推辞说请姑娘们别忙了，他一心要准备接下来的擂台比武，等最后大考结束，花小楼那边也收拾好了，再聚不迟。

万三三最近帮姐姐万大娘子在楼里忙前忙后，也累，众人便爽快的答应了。

花小楼的施工太过新颖，匠人们工人们要一边看着懂王的图纸一边做工，万三三要按照懂王的要求，跟项目，盯细节，勤汇报，还挺劳动心神的。

是的，懂王的钟表店，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店面，而是在花小楼一楼大厅，设了一个钟表柜台。

不管是在北汉还是南唐，我都还没见过，开店开到人家大堂里的，花铁铁也觉得简直是开玩笑。

懂王说这是综合百货商场。

后来不仅开了钟表柜台，旁边还设置了一些什么高端奢侈品包包首饰高档皮鞋，高定成衣，甚至美容美发等等……

柳延年和平安感叹，还得是懂王，他们都没想到这些，或者就算他们想到这些，他们也做不来，因为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

懂王十分孝敬，每日去贤贵妃那里晨昏定省，送些点心饮食和一些新奇玩意儿。

然后便是去他的工作室忙碌。他的兰池宫再也不荒凉了，各个闲置宫室都被利用起来，分成各种类似小工坊性质的工作室。

他画图纸，写很多随笔日记，搜罗各种手工艺人，聘请匠人，教皮匠做包，教首饰艺人做新式首饰，教鞋匠如何制作新式皮鞋和女士高跟鞋，教裁缝如何在人形模子上立体剪裁，打板样衣……

他还改良了织机，甚至画了巧夺天工的精密图纸，和柳延年一起打磨零件儿，说是在研发缝纫机……每日都过得忙碌充实。当然，为了避免不良影响，他们涉及民生政治经济等问题的产业上，非常谨慎。

他请我去参观他的兰池宫，还特地做了一个旋转木马八音盒送给我，我很喜欢，他说：“长安，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你看一看我眼中的世界。

买卖上的事，懂王从不出面，一切都交给花小楼如今的掌事万大娘子和万三三姐妹张罗打理。各大柜台上只摆放了样品，买家想要需要先交定金，留下地址，工坊做好了直接专人送到府上。

原本长安城恢复宵禁，花小楼的流水少了不少，如今添了新项目，倒比以前更加赚钱了。

懂王真的很懂，民生百业，专供一业，便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他竟然行行精通，果然是个神人。

之前，他说要做个闲散王爷，如今才发现他说的闲散和我们想得那种闲散，大大不同。他不碰政治，却也绝不荒淫，他脱离低级趣味，他热衷美好的生活，他珍惜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很充实，他活的多姿多彩，比太阳还鲜亮。

圣人对这个儿子越来越喜欢，太子对这个弟弟也更加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