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 第15章 真凶落网

再次见到孟允，饶是乔妙音脾气再好也觉得有些烦，尤其是冯从简的案子还没有了结，谁知道对方接下来的话更让乔妙音生气。

“孟县尉，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用如此恶毒的想法揣测我？！你的问题我没有丝毫隐瞒，一直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何要污蔑我？！我与从简成婚多年，感情深厚，我为什么要杀他？”

“乔店主，重阳节那日你到底在哪里？”孟允没有理会她的质问，紧紧盯着乔妙音。

“……我，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当日就在宣平坊的宅邸中。”乔妙音越说声音越大，仿佛这就是真相。

孟允不解道：“感情深厚，为何走到这样的结局呢？乔店主，你不会认为我手中没有证据吧？或许，我应该叫你真正的名字，央金？”

乔妙音先是一惊，随后变得悲伤起来。“看来这几日，孟县尉查到了不少。”

“此事的确耗时，但也想让冯店主入土为安。”

“……没爻人会随火焰一起离去。”乔妙音苦笑道：“我以为换了名字就可以抛弃过往的一切，重新来过。”

冯从简和乔妙音的确是在青苍繁华的州县益州相识的，不过并非偶然，而是一场蓄意的相遇。

跨过西弥的高山，乔妙音带着任务来到了青苍。益州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因为陌生，生活总是麻烦不断，有一次，她遇到了来益州行商的冯从简，在他的帮助下，终于融入了这里。二人相互陪伴，情愫渐生。乔妙音决定忘记西弥，忘记过往的一切，改名和冯从简一起来到了长安。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是岁月无情，它能带走过往的伤痕，也能带走曾经的模样。

初到长安二人只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谁知道冯从简运气极好，短短一年就成为了长安城前几的富商。然而钱财越来越多，人心却越来越不足。

运气是上天馈赠，所以它会在某个时刻向你收取报酬。

“我发现从简经常背着我和一个人见面，后来有一次我听到他们要对三原县下手。”

“那个人是谁？他们又准备怎么下手？”

乔妙音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很害怕，于是就去劝说从简让他不要这么做，可他只是敷衍了几句。我提心吊胆等待了许久，三原县安然无恙，一位这件事情就结束了。谁知道前段时日听到大家说三原县忽然出事了，我就知道他还是出手了。”

“……这是你杀他的理由？”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手上却沾染着鲜血，我不能看着他拖累冯家。”乔妙音擦掉眼泪，难过道：“报官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不愿。既然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那就让我来亲自结束这一切。”

“你从哪里得到的蓝药？”

“是那个人交给从简的，被我听到了。”乔妙音一一交待清楚：“我将他日常用香进行调换，不出十日他的身体就开始衰败。”

孟允叹气道：“我还没来得及拿出证据，乔店主倒是全说清楚了。”

“你的证据无非是来自清光，不过那又是什么好地方吗？”乔妙音深吸一口气：“恨意是真的，可爱难道是假的吗？从简并不无辜，但是我也无法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了。没有自杀的勇气，一直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等你们来到我面前诉说我的罪状，然后，我就可以放心了。”

“把人带走。”

孟允回头看了一眼整洁的冯宅，摇摇头推门离开，却被忽然出现的人影惊了一下。定睛一看，竟然是成嘉陵。

“孟县尉，乔店主这是怎么了？”成嘉陵也是一惊，然后举起手中的食盒解释道：“我听说她最近食欲不振，想着为过来送几样她平日里爱吃的糕点。”

“给我吧。”

成嘉陵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对，所以毫不犹豫照做后匆匆离开了。

“阿绮！”陆可大声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不专心。榆宁郡主不是已经从三原县平安归来了。”

江绮还是愁眉苦脸：“你们竟然都知道了？”

陆可和郭榆齐齐点头：“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多亏郡主发现了藏在暗处的毒，拯救百姓于水火。听说新昌公主还邀请她去参加赏花宴呢。”

“消息倒是灵通，怎么帖子刚送来你就知道了？”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啊。”陆可道：“长安城哪里有事发生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榆宁郡主似乎可以准确辨别出此毒，真是万幸。”

江绮一笑：“郡主见过不少药材，这对她来说不值一提。”接着又低落道：“只是三原县的百姓实在可怜，尤其是孩童。”

郭榆放下诗集，赞同道：“的确是惨不忍睹。当日我代表郭家送物资过去的时候，还遇到了赵先生。”

“林郎君说要将此次诗会得来的钱物全都用来帮助三原县呢。”陆可忽然出声提到自己支持的诗人：“虽然诗会得到的钱物并不多，但作为诗王有力的竞争者，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将世人的目光引向三原县，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帮助呢？阿榆，你犹豫多日，可想好自己要支持谁了？”

“阿可，阿榆本就是为了陪你我二人才决定来看诗会的，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做选择呢？”

郭榆温柔一笑：“两位郎君代表着蓝田县，都是极其出色之人，并不需要一场诗会来证明他们的才能。你们不是因为他是诗王才选择支持，而是因为支持才想让他们成为诗王，不是吗？”

二人齐声道：“当然。”

“我希望赵先生成为诗王，是因为我觉得他想要成为，所以我希望他可以如愿。即便最后他不再参加诗会，我依旧会支持他。”

“所以啊，你们只要尽力就好。我呢，就准备好好欣赏天才参加的诗会就好了。”

少女身着紫黄色的襦裙倚在桥边，掀开帷帽找人，恰好有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阿颜，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江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曲江上来来往往的尽是精美的画舫。“深秋时节，竟还有许多人在水面游玩。不过仅在方寸之间，既有北方的慷慨，又有南方的纤丽，真想立刻把它画下来！”

“此时阳光正盛，恐怕不能发挥出你最好的水平。”

“是。”江颜习惯在夜深人静之时作画，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凝神创作。“劳烦郡主替我多付一些烛火钱了。”

蒙元玖不在乎道：“这好说，反正有阿婉操心。”

“不过郡主”江颜劝道：“您不要总是在晚上偷偷溜去桃坞饮酒，烛火钱虽然不贵，但全都算到我身上，我也不好应付阿婉呐。”

“我没有偷偷去饮酒，是酿酒！”蒙元玖为自己辩解：“酿酒同作画一样，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也只有在夜晚时刻能酿成最完美的酒。”

对于她的解释，江颜不置可否。“此间风景甚美，林叔没出来真是可惜。”

蒙元玖顺着她的话回道：“林叔久居长安，想必早已不觉稀奇。不过观景之时心境不同，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看烦倒是有可能。”二人一笑。

“走吧，新昌公主身边的人过来了。”

紫云楼里除了一位不认识，其余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榆宁郡主。”对方主动上前，示意婢女将花篮送到蒙元玖面前。“两位可以从中选一枝花簪上。”

“香气馥郁，闻着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新昌公主走过来笑道：“这篮子里的花都是她精心培育后挑选出来的。阿悫最爱花花草草，所以长安的娘子都希望能得到她培育的花卉。”

蒙元玖抬眼看去，女子微微屈身：“公主过誉了。诸位不嫌弃此物浅薄，永昭已是感激不尽。”

“薛永悫？”得知她的名姓后，蒙元玖重复了一遍，感觉很熟悉。

“上次郡主在宴会上见过她的四姊。”窦兰荪放下茶盏，走过来提醒她。“阿悫是薛侍郎的六女。”

“哦！”蒙元玖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永绥常常提到的六妹，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娴静。”

薛永悫谦虚道：“不敢当。阿姊有事随母亲外出，所以来不及参加这场赏花宴，便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

众人跟在新昌公主身后，看到了传说中的玉蕊花。

“通玄先生入长安就带了三株，陛下自己留下一株，其余两株全都赐给了昌隆公主。多亏有新昌公主，我们才能在此大饱眼福。”

“诸位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玄姑姑。若不是她愿意割爱，今日我们就不能观赏到如此美丽的花卉了。”新昌公主让众人坐下：“等欣赏完这里的歌舞，到时候我们就去旁边的青龙寺，那里香火旺盛，寺中还有一棵极其漂亮的桃花树，阿弥一定会喜欢！”

蒙元玖和吉安郡主结伴而行，谈论起刚才的琴曲。“刚才阿芷弹奏的曲子我似乎从未听过。”

“是……是一年前完成的曲子，阿弥可喜欢？”

“当然，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身在灞桥，马上就要落泪了。”

吉安郡主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然后又立马恢复正常。“此曲名为《折柳》，本就是为了送别。阿弥此言对我来说却是夸奖。”

察觉到她神情有异，蒙元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阿芷琴艺高超，令人感同身受。”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青龙寺。

虽然不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但树上系满的红绸随风飘扬，倒是有一种别样的风景。红绸寄托着百姓微小又伟大的心愿，蒙元玖入乡随俗也绑了一条，然后在树下虔诚祈祷。

“心愿实现之后，郡主记得来还愿哦。”蒙元玖睁开眼，看到薛永悫在身旁微笑。“郡主在树上系了这么多条，一定会实现的。”

“那就借薛娘子吉言了。”

薛永悫回以一笑，闲聊道：“鹤拓人擅长骑射，郡主可曾打过马球？”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蒙元玖摸不着头脑，但是她还是据实以告。“从未。鹤拓地域狭小，而且多为山地，我们没有合适的条件去举办马球赛。不过听闻青苍贵族极爱打马球，若是能亲眼一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而且她在外行走时虽也到过青苍，但那些地方都是偏远之地，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这种贵族运动，不过倒是了解到许多独特的习俗。

“那便巧了。”二人朝新昌公主身边走去，薛永悫邀请道：“下个月国子监要在曲江举办一场马球赛，郡主可有兴趣？”

“国子监？”

新昌公主闻言附和道：“对啊对啊。母亲早就说让我们多带你出来走走，正好你从未看过马球赛。国子监每年都会派出最厉害的学生来参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鹤拓使团的人应该也会参加。”

“既然有此等绝佳的机会，那我可不能错过。”终于能观赏到真正的马球赛，蒙元玖也有几分激动。

“早就想问你了，今日随你一起过来的怎么不是阿婉了？我还想着让她拿几株花回去调香呢？上次她送来的金菡萏我用着很不错。”

蒙元玖笑道：“说起来，恐怕现在整个长安城最香的地方就是乐游原了。阿婉去参加柳娘子的品香会了。”

曲江西面的昆明池上有许多画舫，其中有一艘最为精美。行人站在岸上被风吹过，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张予安看着对面的人，颔首示意。

“榆宁郡主此次来到长安，身边还有一位精通香料的少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认识我？”张予安面带疑惑，刚才挑选香料时她们同时选中了檀香，除此之外，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女子。

作为香会的主人，柳明月自然承担起介绍的责任。“这位是成嘉陵，她在长安城经营着几家店铺，清光就是其中之一。她极爱香，冯氏香铺中有许多香都是出自她手。”

“清光的主人竟然这么年轻？”张予安微微惊讶。“清光的饰品十分精美，郡主很是喜欢，一直想见一见店主，却总是不巧，谁知竟让我在这里见到了。”

“商人总要在各地行走，我也才回来不久。清光能让郡主喜欢，便是它的荣幸。若是下次有缘，还要请张娘子引荐一番。”

柳明月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起身道：“难得品香会出现两位胜者。你们慢慢聊，希望在你们手中可以诞生出风靡长安的新香。”离开前她还贴心的提醒了一句：“对了，香道虽好，也却不能过分沉迷。我特意在香会上准备了其他的‘香’，毕竟，填饱肚子也很重要。”

二人相视一笑，点头应是。

张予安率先打破沉默，问道：“听闻成家的产业涉及到各个领域，成店主如此喜爱香道，为何不选择经营一间香铺呢？”话音刚落，她又急忙道歉：“若是店主感到冒犯，可以不用回答。”

成嘉陵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最近的乐器铺是为了实现阿耶年轻时候的愿望而开，其余的都是祖上留下的产业。我的能力有限，好好守护着仅有的产业已是不易，哪里还有精力去看顾其他的店铺。何况，当你的喜好成为谋生的工具，或许就不再那么令人喜欢了。”

“成店主此言有理，在下受教了。”

“不敢当，张娘子唤我阿锦便好。不知道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配方？”成嘉陵接过之后一看，二人的想法竟然相差无几，难怪刚才她们都觉得对方调制的香熟悉。“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真是我的幸运。”

张予安看过之后也是如此感叹。“调制此香时，我用到了许多鹤拓常见的香料，还以为大家不能接受呢。”

“知道张娘子会来参加品香会，我特意研读了鹤拓的书籍，正好有几个问题向请教一番。”

“请教不敢当，我们互相学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