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像一具行尸走肉。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陆烬的死讯,一个人默默地处理着他的后事。她亲手为他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件黑色风衣,为他整理好遗容,看着他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一起被焚烧殆尽。
她没有选择将他的骨灰下葬,而是按照他生前的愿望,将骨灰撒在了他们曾经一起看日落的海边。那天的海风很大,卷起白色的骨灰,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飞向翻涌的海浪中。
“陆烬,这里是我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苏晚站在礁石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会把我们之间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语,又像是在为她的孤独而叹息。
处理完陆烬的后事,苏晚关闭了“拾光”古董店。她没有离开滨海市,而是继续住在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小屋里。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他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他的剃须刀还放在洗漱台上,他为她绣的铃铛吊坠还放在床头柜上,仿佛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随时都会回来。
可只有苏晚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不再梳妆打扮,不再笑,不再说话,每天只是坐在窗边,抱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静静地发呆。有时,她会拿出陆烬写给她的那些信,一遍遍地读,读着读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她总能看到陆烬,他笑着向她走来,温柔地喊她“晚晚”,可每当她想要伸手抱住他时,他就会像泡沫一样消散。
日子一天天过去,滨海市的四季轮回,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苏晚的头发渐渐变得花白,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她依旧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小屋,守着那些残存的回忆,孤独地活着。
她再也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追求。在她心里,陆烬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光熄灭了,她的世界也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多年以后,有人在海边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每天都会坐在那块他们曾经一起坐过的礁石上,望着翻涌的大海,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海风拂过她的白发,吹起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她的眼神空洞而平静,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陆烬。
“陆烬,今天天气很好,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
“陆烬,我又给你绣了一方手帕,还是并蒂莲的……”
“陆烬,我好想你……”
风一吹,青铜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响,叮铃叮铃,像是在回应着她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着那段早已被时光掩埋的爱情故事。
滨海市的梅雨季又至,连绵的雨丝斜斜落下,打在“拾光”古董店紧闭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店门的铜环早已生锈,门楣上的牌匾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唯有角落那串风铃,还能在风中发出断断续续的脆响,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隔壁花店的老板娘已经换了三代,最新的小姑娘刚来不久,时常看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撑着一把褪色的蓝布伞,蹒跚地走到古董店门口,静静地站一会儿,又转身走向海边。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却没能磨灭她眼底的思念。她的背已经驼了,走路需要拄着一根木质拐杖,那拐杖的顶端,被她摩挲得光滑发亮,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烬”字,是她后来亲手刻上去的。
每天清晨,她都会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装着一束新鲜的白菊,走到海边的礁石上。那是她和陆烬曾经一起看日出的地方,如今成了她每日必来的念想之地。
她小心翼翼地将白菊放在礁石上,然后缓缓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枚早已摸的发亮青铜铃铛。铃铛的缠枝莲纹已经模糊,却依旧能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