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映得满室流光溢彩,沉香袅袅,缠绕着满室旖旎。
叶湘怡当晚便嫁进了裴家。
她端坐在华美婚床上,一袭大红嫁衣,金线绣就的凤凰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更衬得她容颜娇美,宛如画中仙子。
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包药粉——娘家嬷嬷给的“春风渡”,心中五味杂陈。
此药有致晕之效,服下后男子便会陷入昏迷情动,正是她今夜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她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指尖轻抖,药粉无声无息地落入合卺酒中。
除了春风渡,她还额外加了些蒙汗药,以确保万无一失。
今夜,她必须让裴俞风以为真与她圆房过,以稳固她在裴家的地位。
叶家虽因裴家援手暂渡难关,但两家利益尚未真正绑定,她不能坐以待毙。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裴俞风一袭大红喜袍,踏着夜色步入内室。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却不见半分醉意,目光如炬,落在叶湘怡身上,仿佛在审视一桩交易。
叶湘怡垂眸,红盖头遮掩着她姣好的面容,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
她知道,裴俞风喜欢她这副皮囊,这便是她今日计划中的底牌。
“娘子可好?”他嗓音低沉,接过喜秤,轻轻挑开盖头。
烛火摇曳,映出她精心装扮的容颜,宛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叶湘怡抬眸,眼波盈盈,轻声唤道:“夫君。”
裴俞风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低笑道:“这唇上胭脂,倒是衬你。”
她心跳微乱,却仍稳住心神,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合卺酒,请夫君饮尽。”
裴俞风没接,只盯着杯中微漾的酒液,忽然轻笑:“春风渡?”
叶湘怡指尖一颤,心中暗惊——他竟知道!
裴俞风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挣脱不得。
他俯身逼近,呼吸灼热:“娘子作何想法?不愿委身于我,心里还记挂着那个齐明?”
叶湘怡不退反进,仰脸望他,眼中水光潋滟:“夫君不喜欢?”
他眸色一暗,忽然夺过酒杯,仰头饮尽!
酒液入喉,一滴未剩。
叶湘怡心头一跳,计划达成。
然而,下一瞬,裴俞风猛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唇齿交缠间,辛辣的酒液渡入她口中,叶湘怡睁大眼,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后脑,逼她咽下那口酒。
“既然娘子想玩,”他嗓音低哑,带着危险的意味,“那便一起。”
叶湘怡浑身发烫,药效发作得极快,呼吸急促,双颊绯红。
她咬牙瞪他:“你——”
裴俞风冷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扔在喜床上。
红帐垂落,烛影摇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暗色翻涌:“现在,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湘怡喘息着,索性不再伪装,直视他:“我要叶家安稳。”
“所以下药?”他讥讽。
“所以赌你对我有兴趣。”她一字一句,“裴俞风,你娶我,不单单是为了茶园吧?”
他眸色骤深,仿佛被她戳中了心事。
叶湘怡的手紧紧攥起,心中倒数。
下一秒,裴俞风沉沉睡去。
叶湘怡四肢酥软,强撑着爬起来摸起床边的锦盒,胡乱翻找出解药服下。
静待片刻,心头那股灼热慢慢消减,她挣扎着站起身。
望着床上已然入睡、面色潮红的裴俞风,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住。”
服用避子汤太过伤身,眼下叶家茶园不稳,自己有正事要忙。
叶湘怡放下纱帘,自己缩在塌上,小声喊来春桃:“备水。”
进来的却不是春桃,反而是两个眼生的老嬷嬷。她们言语恭敬,进门后眼神却不像一般的奴才,瞪着眼睛四处乱瞟。
叶湘怡有了计较,学着裴俞风的音调粗着嗓子咳嗽一声,举起裴俞风的手,隔着纱窗朝着两个嬷嬷摆手。
两个老妇恭敬许多,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桶热水被抬了进来。
春桃这才被放进来,委屈道:“小姐!”
叶湘怡安抚性道:“好春桃。”这才从纱帘里探出头来。
春桃替她卸下繁重的头冠,两个人齐心协力褪去裴俞风婚服。
做戏便要做全套。
又静待一刻钟,看着四下里灯光暗了,这才敢进行下一步。
春桃开门出来吩咐道:“夫人有些饿了,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
一开始两个嬷嬷不情不愿,直到叶湘怡坐在桌前哑着嗓子埋怨道:“夫君,你看她们。”
这才支走了两个看似服侍、实则监视的嬷嬷。
红纱帐里,正在熟睡的裴俞风听了这声山路十八弯的“夫君”,打了个冷战。
叶湘怡又等上片刻,穿着一身轻便的里衣就往廊下去。
烛火幽幽,门“吱呀”一声合上,裴俞风睁开眼睛。墨色的瞳仁越发幽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风起阵阵,铜铃在穿堂风中叮咚作响。
大红的灯笼轻轻摇晃,叶湘怡闪身进了裴俞风的书房。
利益婚姻,她无法掌握裴家掌家之权。
此刻裴俞风愿意帮助叶家,但不能保证他下阶段也能保下叶家。
更何况自己已经嫁入裴家,若是日后裴俞风想要吞并叶家茶园,自己不能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接受他人救助远没有和裴家彻底成为利益共同体来得实在。
换句话说,掌握裴家的核心账目,找到裴家致命问题,利益交换,才是叶湘怡在日后保住叶家茶园的唯一途径。
书房里未点灯,一片幽寂。
窗外竟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湘怡燃着火折子,目光在书案和书架上快速扫视。她跟随父亲经营自家生意多年,对账册登统的一些手段了如指掌。
一本明账用于应对官府,家中另有一册暗账。
她的视线落在书架上的账册上,很新,几乎没有翻动的痕迹。
叶湘怡走近,上下瞄上几眼。账册下方是一套《淮南子》并三本《左传》,下方木架摆着一套《尔雅》孤本,以及一套《慎子》。
她迅速放下,退了几步上下端详。
猛的转身,面北而站。
南面靠墙也是几排书架,叶湘怡瞥见了第三个书架上的一支冰裂花瓶。
细看之下,这排书架的模板要比刚才的书架厚上一些。她走上前去,试着拿起花瓶,这花瓶竟然纹丝不动。
叶湘怡心中默数,向左转了十八下。
冰裂纹花瓶底发出极轻的“嗑哒”一声。她再次尝试拿起花瓶,成功了。
花瓶底部是一方小小的暗格,其中有一把精致的玄铁钥匙。
她想着来日再探,又听到更鼓混着皂靴踏水声由远及近,她放回花瓶,极其快速地拧了回去。
自己则是缩在书案下,等人走远,这才蹑手蹑脚地返回卧房。
出来的时间不短,该回去了。
门“吱呀”一声轻响,红烛依旧燃着,叶湘怡赶在两位老嬷嬷返回之前回到卧房。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榻,可能是在书案下蹲太久,手脚竟是有些麻了,一个不注意竟然扑倒在裴俞风宽阔的臂弯里。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轰隆隆的,掩盖住叶湘怡跌倒的轻声惊呼。
熟睡的人闷哼一声,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压着嗓音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叶湘怡埋头进裴俞风的怀中,嘤咛一声:“夫君怎么了?”
心中却暗叫不好,自己怎么把这位活祖宗弄醒了。
裴俞风长臂捞起靠在怀中的叶湘怡,明知故问道:“夫人不是说累了吗,怎么醒了?”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叶湘怡耳畔,惹得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娇嗔道:“夫君!”
语气里还带着三分嗔怪,眸底掠过一丝狡黠,忽抬手捶他胸口,再开口声音又软了三分:“夫君这般折腾人,倒教妾身如何安睡?”她腕间翡翠镯子磕在裴俞风胸膛,叮当作响,手指也攀上裴俞风的脖颈。
叶湘怡只当他中了迷药,并未多想,配合裴俞风的关心做戏。
裴俞风臂弯忽而收紧,将那温香软玉般的人儿更往心口贴去,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喉间滚出低哑一声笑,修长指节却极轻极缓地抚过她脊背,如抚一匹易碎的绸缎。
烛火将二人身影投在红纱帐上,他下颌抵着她长发,嗅得她发间淡淡花香,呢喃道:“夫人这般投怀送抱,倒教为夫如何睡......”
他暗哑嗓音裹着三分促狭七分宠溺,声音小了下去。长睫在烛火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呼吸渐沉渐稳,唯有环在她腰际的手仍似铁箍般未松分毫。
叶湘怡见状,这才敢偷偷长舒一口气。
窗外雨下的大了,狂风裹挟着豆大雨珠,狠狠撞向雕花木窗。
那原本虚掩的菱花窗棂被疾风骤然掀开,雨珠斜斜砸进摇曳的内室。
春桃忙去关了。
窗外一道银蛇般的闪电裂开夜幕,电光给一室鲜红染上些许惨白。
裴俞风紧了紧双臂,嘟囔一句:“夫人也睡吧。”
叶湘怡答应一声,心中并不安稳。但想着累了一日,自己也应睡上一觉。
谁知刚闭上眼睛片刻,便察觉出了不对。
熟睡中的男人那双滚烫的手游离在各处,让叶湘怡彻底没了睡意。
那股子被解药压下去的火气,丝丝两两泛了上来。
叶湘怡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缩在裴俞风怀中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看不见的地方,裴俞风那双墨色的瞳孔幽深沉寂,眼底染上一股终于得手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