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系夫人训夫日常 第14章 二房

眼见着齐明和小厮被穿云带走，叶宅门前又重新变得寂静。

叶湘怡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愣怔片刻，才转向裴俞风，声音带着很明显的疲惫和确定，虽是问题，却有答案。

“夫君，若是此事，你不过来，单凭妾身一人，还能否如此顺利？”

裴俞风垂眸看她，一眼看出她瘦弱肩膀后藏着的些许后怕与自省。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肯定：“能，无非是你多费些周章，但事实就是事实，结果也并无不同。”

“哎呀，你们夫妻两个就不要站在大门口打哑谜了！”二嫂插嘴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伯父既然已无大碍，我们就回府怎么样？”

汝宁的肚子恰如其时的响了两双声。

叶湘怡收起心思，走到一直在一旁恭候的张大夫面前，郑重行礼：“张大夫，家父...就拜托您了。”

“夫人折煞老朽，老朽定当竭尽全力。”张大夫一改前日的轻松姿态，鞠躬还礼。

叶湘怡又仔细叮嘱了夏禾几句，让她务必仔细看顾好爹爹，有任何情况立刻派人去找她。

叮嘱好了这才转身，与裴俞风和二嫂一同准备离开。

回程时，兴许是二嫂揍人消耗了体力，也没骑马，二是把马交给了裴俞风顺路带来的马夫，自己则是同这夫妻二人一起，坐进了马车。

空间变得略显拥挤。

回程路上，叶湘怡靠着车壁，微微合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神社倦怠。

她上次也是坐在这辆车上，回到家里，看到父亲被一群差役拖到院子中。

想来自己真是，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与她相反，裴俞风看上去心情颇佳。

姿态悠闲地坐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轻点，目光偶尔略过身侧闭目养神的妻子，眼中满是满意。

如此果断，比他预想中还好上许多。

汝宁却是闲不住的，安静了没一小会儿，便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那个齐明，送去府衙算是便宜他了！不过幸好是送官，要真让我招呼他几下，就那小身板，估计还没那小厮抗揍呢！还没‘护心丹’保着，可能不出几下就得出人命。”

这话本事无意，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风光伟绩”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裴俞风原本勾起的嘴角，瞬间落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要不说湘怡聪明呢，要不是她选择送官，我肯定还收不住手呢！”汝宁还在絮叨，完全没察觉到眼前的裴俞风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原来是见到了二嫂的手段，舍不得齐明被二嫂收拾，才送去府衙！

怨不得如此果断！

自己竟然还高兴于她长进不少！

裴俞风抿紧了唇，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她怎么还这么护着齐明？！

就这么放不下？

裴俞风心中无端的怄出些浓烈的酸味，就算知道了齐明可能是下毒害她爹爹的人，也要尽己所能，少伤害齐明吗？

年少的情意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马车在裴府门前缓缓停靠。

车厢内低气压盘旋，裴俞风脸色依旧沉郁，率先起身，掀帘下车，动作见带着莫名的火气大步流星，生硬的甩下一句：“到了，下车。”

正准备起身的叶湘怡被她突如其来的冷硬语气弄得毫无头绪，动作顿在半空中。

抬眼望去，裴俞风只给留下一个满是不爽的背影。

这位祖宗的脸色怎么比小孩子还善变？

她抿唇，压下心头的一股子涩意，默默扶着车门下车。

二嫂也紧跟着跳了下来，刚站定，就看见了祖母身边那位最为得脸的心腹赵嬷嬷。

显然是在大门口在等谁。

二嫂嫂见了她，便如同老鼠见了猫，方才在跳下马车的那股子活泼焰火迅速熄灭。

她几乎算得上条件反射一般，脸上堆起一个堪称谄媚的笑容，不等找嬷嬷开口，便抢先一步，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嬷嬷！您怎么在这儿站着？我看着时辰祖母可曾用了午膳？”

她心一横一直接承认错误道：“事情太急了！真真是人命关天！我这才骑了马，事急从权，事急从权！您看在我回来是老老实实乘车的事实上，在祖母面前美言几句？”

叶湘怡了然。

新婚第二日擅自归家，还被二嫂带着当街纵马，甚至家里又出了投毒之事。

赵嬷嬷在此恐怕是等着问罪。

叶湘怡深呼一口气，并未着急像二嫂一般着急辩解，只是微微挺直了因原本有些疲惫而松懈的肩膀。

心中并无太多惶恐，反而一片澄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救回父亲的姓名，莫说是坏了规矩，便是让她和当今圣上去理论，她也无从畏惧。

做好了接受祖母责难的准备，就听赵嬷嬷说：“老太太让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三位请吧。”

前往荣禧堂的路上，二嫂一路絮叨。又是担心祖母动怒，又是给自己辩解说是情有可原。

直到三人被赵嬷嬷引着踏入荣禧堂正厅，叶湘怡预想之中的，祖母端坐上位，面色凝重的景象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

只见旁厅摆上了一张梨花木桌，竟然早就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各色菜肴。

而裴老太太，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撵着一串佛珠，面色平和，甚至能看出一丝温和慈祥。

二嫂的絮叨戛然而止，嘴巴微张，彻底不知道如何应对。

裴老太太抬眼，目光在神色各异的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明显怔住的叶湘怡身上。

“忙了一上午，水米未进，都饿坏了吧，过来，先吃饭。”

没有质问，更没有斥责，只有一桌子暖胃的饭菜，和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关怀。

裴俞风像是没察觉到屋内的微妙气氛，率先撩起袍子在祖母下首落座。

见叶湘怡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放空，显然还没回神。

他不直接拉她，转向还在傻眼的二嫂问道：“刚才在路上还不是嚷嚷着饿坏了？既然祖母给准备了午饭，还不快来？”

二嫂嫂“啊”了一声，连忙坐下：“多谢祖母想着我们几个的肚子。”

叶湘怡也被点醒，收起纷乱的思绪，默默走向裴俞风身侧的位置坐下。

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除了碗筷的碰撞声，无人说话。

叶湘怡心绪不宁，低头小口的吃着眼前的米饭，却食不知味。

她偶尔抬眼，望着祖母，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为今日之事解释请罪，还是感谢祖母特意备下午膳等他们回府。

但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在和祖母对上的一瞬间，祖母却像是早有预料，在叶湘怡开口前，淡淡说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便将叶湘怡的话堵了回去。

裴俞风倒是吃的坦然，甚至还随时注意着叶湘怡碟子中是否有菜，总是十分及时的但却看上去是顺手一般，用公筷给叶湘怡补上。

三人默默用完午膳，丫鬟们悄声上前撤走席面，还上清茶。

祖母慢条斯理地呷上一口，并不再看任何人，平静道：“行了，忙了一上午，你们也都都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这边放她们走了？

二嫂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要走，脸上是藏不住的庆幸。

可是裴老太太紧接着又道：“汝宁，你留下。”

二嫂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重落了回去，脸上瞬间垮了下来，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叶湘怡，拼命使着眼色，无声地求救——

“俞风兄弟！好湘怡！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叶湘怡本来已经随着裴俞风起身，准备跪安，但看到二嫂如今这般情状，脚步顿住。

二嫂虽然鲁莽，但也是一片热心，若非她今日鼎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既然祖母不怪罪自己，放她离开，却让二嫂一人受罚呢？

叶湘怡定神，屈膝行礼：“祖母，今日之事......”

她本来想说，今日之事皆因她而起，若是祖母惩罚，她一人担之。

但话未说完，便听见祖母似有若无的叹一口气。

无奈里掺杂着一丝纵容。

“罢了，”裴老太太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三人身上，缓声道，“你既然执意如此，那边都留下吧。”

“白宝...”话未说完，刚才还试图寻求盟友共患难的二嫂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跳了起来，面色涨红，开始用力将二人朝外边推。

“祖母！孙媳知道是自己不好，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领罚，绝无怨言！这和湘怡没什么关系，孙媳去送送他俩再回来领罚！”她不由分说的挤到叶湘怡和裴俞风中间，张开手臂就将人往外推，一边继续道，“你俩快走罢，祖母是为了管教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玉不琢不成器，我自己乐意。”

二嫂力气不小，又是猝不及防，裴俞风被推得微微侧身，叶湘怡更是踉跄一下。

叶湘怡疑惑不解，裴俞风忍俊不禁，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笑意。

他显然知道祖母话中的含义。

二嫂手脚并用，几乎是半推半赶的将二人“请离”了偏厅。

随即“嘭”的一声，利落地将门合上，隔绝了内外。

门口，叶湘怡茫然不解地看着二嫂将一扇一扇的将偏厅门窗关好。

在关最后一扇窗户时，探出半个脑袋朝着裴俞风挥了挥拳头：“好好看着你媳妇休息去，就她这小身子骨，一天一宿的折腾，肯定定吃不消。”

话有所指。

裴俞风从善如流，难得么有反唇相讥，应了一声：“嗯”

侧首看站在身边仍然不明所以的叶湘怡，心中叹气。

这个呆子。

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轻轻握住叶湘怡的手腕。

“走吧，我们回去。”他的声音比往日柔和许多。

叶湘怡被他带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荣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