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慕寒猜想这人吃了发芽的洋芋不说,还极有可能吃了半生的洋芋,这样毒性会增加。果然,他开始呕吐腹泻,并出现头昏头痛乏力的迹象。
这人要是死在家里可就说不过去了,就算是他自己进来的,就算是因为他偷吃了家里的东西,要是真的出了人命,他们家人应该不会放过自己的。再说了看他穿的衣服,一看就是那种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
“呸!”曾慕寒朝着他的脸啐了一口唾沫,便拖着他上了医院。好在医院的人认识他,没有预交任何费用就先给他治疗,他受了些苦,好在捡回了一条命。不一会儿,医院就聚集了很多人。
“小少爷!小少爷!”
一群人围着他,生怕他死了自己会被拉去陪葬。
这世道不公,有的穷的吃不上饭,有的锦衣玉食伺候着。这人的小命既然救了回来,曾慕寒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离开的时候又在医院门口和贵妇打扮的女人打了个照面,她和那个男孩长得很像,或许是他的母亲吧。她身边跟着许多穿军装的人,指不定是那个军阀的姨太太。
折腾了一晚上,曾慕寒哪里还有心情睡觉,他在医院的门口捡了一个布袋子,上面沾了泥还有一些血迹,可曾慕寒见到后像捡了一个宝贝似的。借着月色,他开始辗转于城中的各大垃圾堆,几经寻找果然找到了好些宝贝。天亮时分,当他回到家时,房门想虚掩着的,他还以为是父亲曾明奎回来了。
不过进门后看见地上放着一筐洋芋,便猜想是昨天那个男孩派人送来的,他的父亲依旧没有回来。这几个土豆又大又肥,他留下四个,其他的便拿到屋子里藏起来。东西藏好后,他才有返回院子里。
将洋芋切块备用,按照昨天的法子种下去,这洋芋是没有发芽的,要等他长出来还得费些时间。教完水后,他缓缓打开布袋子,开始清点里面的战果。
向日葵十一棵、辣椒两丛估计有二三十颗,运气真是好,许是谁家的辣椒丢那儿,直接发芽了。茄子苗一棵、苦青菜六棵、南瓜苗黄瓜苗各两棵,还捡回来一只人家做鬼时丢在路口的小鸡仔。
茶陵有个习俗,要是谁家里被恶鬼缠身,就会请个懂得送鬼的人上门做法,送鬼时一并送上一直刚出壳不久的小鸡。还会在小鸡的腿上绑上一条系红绳,这样的鸡就算家里再穷,谁也不会捡回家的,曾慕寒是个例外,他不是本地人,不信本地的鬼。
他不仅把鸡带回来,还给他搭了个窝,赵夜清生产时这鸡未必能有长多少肉,但养上几个月,可以卖掉换些钱后给赵夜清买一点营养品补身子。他穿越而来也没带个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只比洋芋还小的小鸡是他目前最值钱的家当了。
仔细规划了一番,曾慕寒将捡回来的宝贝种上后,还是空出了好大一片地。小白兔跟山羊爷爷说过,只有自己种的才有吃不完的菜。他回去又拿了几个洋芋,但种下之后这地也没有种满。
以前这个家什么也没有,他出门都惦记过家里什么东西,如今算是有了一些私产,他有些担心这菜会被人偷了去。他补上了所有的洞,还加固了大门,只为守护这片来之不易的菜地。直到下午他才忙完,送马粪的老头又送来马粪,临走前问曾慕寒:“吃过饭了?”
“没呢,这就出去吃。”
那语气就好像是是要去下馆子似的,老头看着昨天还什么都没有空地,今天已经种上好多菜,他便觉得,这不知道孩子以后能不能做出多大成就,但不管世道再艰难他一定饿不死。
曾慕寒取来一个西瓜大小的箩筐,把小鸡放了进去,他故意没有剪去小鸡脚上系的红绳,出门还故意在河边井边打水的那几个女人显摆他的小鸡,借这几个女人的嘴很快左邻右舍都会知道。他知道茶陵将送鬼的鸡视为不详,他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这就是送鬼的鸡,现在这鸡是他的,以后谁都不能打这鸡的主意,要不然是会倒霉的。
他走了很久才走到城外,捡了几个野果子吃,还意外收获了三哥拇指大小的鸟蛋。他吃了果子,把蛋留了下来,留着给赵夜清坐月子用的。这个季节山里有许多的蚂蚱、虫子,将小鸡喂饱后,曾慕寒还抓了三串蚂蚱回来,他用叶子将它们穿成串,一串给小鸡当宵夜,另外两串回去给自己加个餐,今天实在是饿的头昏眼花。
为了减肥他忍了,但也不能为了减肥就乱干,毕竟那是三百多斤的肉,多少还是顾及一下,不能操之过急。
大约十几天后,曾慕寒依旧过着靠野菜和蚂蚱来充饥的生活,可曾明奎依旧没有回来,街坊邻居都在传,曾明奎抛下妻儿跑路了。
半个月后,因为染布厂的燃料富含化学因素,导致赵夜清早产,染布厂让人把她送回来,并支付了她一个月的工钱,至此便算是仁至义尽。赵夜清生的一个女儿,瘦的跟个耗子一样,有钱人家米仓的耗子都比她壮。
曾慕寒取了一百九十二颗糙米,半块洋芋,小火慢煮给赵夜清熬了一碗稀饭。
“你爸呢?”赵夜清虚弱的问到。
“去曾公馆了,本来只说去几天的,但是一直没有回来,都快半个月了,他也不许我去找他。”
“许是出事了。”赵夜清不安道,这次回来她更加消瘦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架。她从枕头下取出这个月的工钱交给曾慕寒,叮嘱道:“藏起来,然后去找你爸,日子就算再难大家也要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看着床上躺着的一大一小,曾慕寒心里五味杂陈,人可以穷困潦倒到这种地步吗,为什么以前觉得买不起房子车子就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曾慕寒手中的钱是现在这个家唯一的积蓄了,他想了好久还是觉得的这钱还是不能放在家里,更不能背在身上。在去找曾明奎之前,他得先找个地方藏好这钱。
等藏好钱,当他再回家准备跟赵夜清说一声时,家里的院子里多出了一副棺材。棺材上赫然写了一个寿字,曾慕寒差点没吓的腿软。院子里,四个担夫正在墙根下躲凉,一个身着长衫的银发老人,正在门口望着他。
“回来了?你是小寒?明奎的儿子?”
曾慕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棺材不吱声,他有种预感,这里面一定是有人躺着的。见他不说话,那老头继续说到:“我是曾公馆的官家,你爸爸来家里认亲,遇到太太生产便留下帮忙。谁知仇家寻来,你爸爸为了救太太竟然……”
“所以棺材里躺着的是曾明奎!”曾慕寒平静的说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心情面对这一切,就算曾明奎还活着,对这个贫穷的家他能做到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吧,但只要人活着,赵夜清的心里会好受很多。
“你爸爸对曾家有恩,曾家一定不会忘了,眼下老爷太太去上海躲避仇家,这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二十大洋,你先收着,好好给你爸爸下葬,至于其他的事情,等老爷太太回到茶陵在说。”
“小寒。”赵夜清在屋里叫了曾慕寒一声。
老头示意他进去,便在屋外等着他。
“钱你收下,你让他们把你爸抬到城外的城隍庙荒田上,那是你爸多年前跟人买下的。人既然已经没了,活着的人千万不要受到影响,活着不容易,我们一起努力吧。”
曾慕寒不解道:“二十大洋足够给他买个坟地了。”
“你才几岁?以后吃得用的都要用到钱,这钱我们不能乱花。”
“或许曾老爷和曾太太回来会感激爸爸接济我们的。”
“永远不要相信没有付诸行动的承诺,何况人家并没有给我们什么承诺,你记住了,将来如果有人说要送你花,你先别急着高兴,等收到花了再高兴。那二十大洋你留下五块,其他的也藏起来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