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澍和曾慕寒同车,还是白澍自己开的车。
他故意不绕开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车子没有直接回曾公馆,而是半路停了下来。虽然朝夕相处很久了,但白澍还没有好好看过曾慕寒长什么这样子,与第一次见面相比,现在的曾慕寒瘦了许多。他瘦了,不过并没有出现皮肤松弛的现象。
他看到了曾慕寒的恒心和毅力,但良心呢,把他扶正之后,他会不会有歹心?他老了,没有几年可以活了,他家小姐中年得女,茶陵的人都笑话她是老蚌生珠。白子熙拿命换来的孩子,他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有任何不测。
白澍自顾下了车,坐在路边的草地上看着天边。曾慕寒不能下车,便趴在车窗上看着这个老头落寞的背影。
“你打过赌吗?要不要赌一场,给我一口饭吃,我余生拿命护着明珠。”
能有个更年轻的人护着明珠当然好,但是,他拿什么相信这个孩子的话。即便只是空话,听到曾慕寒说这话他很满意,也很开心,但不是所有事情不是开心和满意就足够的。
他没有立马给曾慕寒任何回复,即便拒绝或者嘲笑一番他都不敢,他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对明珠好的人。他默默起身,又回到驾驶座上。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下太阳雨时,狐狸要娶亲。”
没有太阳雨,也没有狐狸,曾慕寒心想:“是不是暗示我是狐狸,一只狡猾的狐狸。”
要是这样,那误会可就大了,曾慕寒只是想混口饭吃,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他想好好过完这捡来的一生。
“太太有意选你做继承人,但之前你必须处理你们受伤的事情。”
受伤是因为有人半路故意设伏,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他干的。
“我不太明白。”
“别装蒜了,谁做的你也清楚,太太也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上了茶陵的报纸,把曾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不过要杀鸡儆猴。”
听这意思他是不想惩罚真正的凶手,但又必须有人为那天的事情买单。
“茶陵没有官儿,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人渣。自诩匡扶正义为民除害,其实就是趁机鱼肉百姓,其实就是个挂着官衔的土匪。她叫楚不就,私下里大家都叫他地下判官。那人终究是姓曾的,曾家的面子也是要顾的,不让人知道曾家出了这么个人,所以你要把矛头全部转向楚不就,要让茶陵知道她就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自己是凶手,白子熙会不会这样包庇他。另一方面,曾家家大业大要收拾一个人其实不难,干嘛非要他来,至少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个孩子。
也不知道那个叫楚不就的哪里得罪了曾太太,又或是单纯的看不上眼,看不得人家来茶陵跟她分一杯羹。
“她有没有具体对曾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至少我得找个突破口做做文章。”
“目前没有交集,顶多她的人跟农场里的百姓要过保护费,不过咱人多他们不过没要成。”
原本还想先翻翻旧账,再趁机搞点事情,结果居然会是这样。有钱人就是任性,看不顺眼就想人家消失。不过中国有句老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本来是那些被污蔑的人无力辩白因而感到委屈时常说的话,今天却是曾慕寒找楚不就麻烦的准则。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做亏心事,至于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还是见到楚不就再说。
他自小知道,绝对不能从别人口中的话来断定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若是真是个恶霸,他不会有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但她若是好人,他做做样子,以后给她赔礼道歉就是。
“你会帮我的是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白澍没有吱声。他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像藏了一把火。最后,他像一个即将燃烧的老虎一样,说到:“你要我做什么。”
有了他这句话,曾慕寒感觉自己又多了几分把握。
“也不用做什么,把我送到楚不就活动的地盘就好,我要碰瓷。对了,她有什么喜好吗?”
“喜欢男的,越俊越喜欢,她身边有好多男的跟她有染,这私生活一点也不检点,十足的放□□人。”
这就难搞了,他上哪找帅哥借哥献楚。算了,还是好好碰瓷吧。
“我就不回去了,你替我跟太太说一声,届时你看着情况配合我。”
两人驱车前往荷花港,那里有一个仓库,是楚不就关押黑劳工的地方。
“听说大明星李红玉会在那附近拍电影。”
“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是一间临河的仓库,以前云州港没建成前,所有商船都是在这里停靠的,所以荷花有着许多仓库。但云州港建成后,只有一些小船会在这里停靠,这仓库也就荒废了,变成了楚不就的私人监狱。
曾慕寒行动不便,便一直在草丛里躲着。他本想摸清这里的局势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但天上掉下个道明寺,害的他伤口又差点裂开。
尹世杭的西装沾满了泥灰,手被麻绳捆绑着,脸上都是乌青,左眼的伤看似很严重,又肿又黑又青,还有血丝一点一点往外渗。他原本是要逃的,但看见草丛里的曾慕寒后便停了下来,和他一同扎进了草丛里。
得亏他没逃,很快就见一群狗腿子追了出去。
“要了多少钱?”
曾慕寒一头雾水道:“什么钱?”
“赎金啊,我的要一千斤黄金呢。我还以为这些绑匪挺识货的,怎们连你也绑。”
他记得曾慕寒家很穷,哪有钱给他们赎金,这帮人要是不图财,难不成图色?就这胖货也不能够啊。
“谁绑的你?”
“不知道,你呢?”
“管家送我来的。”
虽然尹世杭不知道自己谁被绑了,但是他出现在这里,那么楚不就就逃不了嫌疑。他无足轻重,并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但尹世杭不同,他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他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制造出更大的舆论。
“嘿!碰瓷吗?兄弟。”
“兄弟,我要回家吃羊排了。”
“我是女的啊。”
尹世杭看着曾慕寒一眼,非常不忍心的说了句:“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是男孩子,哎,长成你这样,以后嫁的出去吗。”他依旧不敢相信曾慕寒说的话,又问了句:“你真是女的?”
“嗯嗯。”
眼前的胖子除了留着一个小辫子,其他的看不出是男是女的特征。一张圆圆的脸儿,红润润的,肉肉的,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闪着鸡贼的光芒,小辫子挂在脑后,怎么看都还是个男的。
尹世杭真心想逃,可人生地不熟的,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他刚刚明明听到说是管家送他来的,那是不是一会儿时间到了他的管家就会把他接回去,这样一来,自己跟他蹭个车,或者问问路也可以。似乎找到了抱大腿的人,尹世杭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慢慢降下了很多。可,他们家都没人了,他又哪来的管家。
“你姓曾?和东边的曾家是什么关系?”
“亲戚,哪门子的亲戚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亲戚。”
如此一来,尹世杭便明白了,曾家选继承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茶陵。前阵子他们住院的事情也被记着登在报纸上,占据了一整页报纸版面。事故的画面还有人拍到,也一并刊登在报纸最显眼的位置,尹世杭记得自己见到那张报纸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么惨啊,这车真像四脚朝天的屎壳郎。
曾慕寒的父母没了,家里也没有什么钱,如果能被选上对他来说无异于重生。相识一场,如果是这样,尹世杭会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
一树烂漫怒放的凤凰花,突兀地挺立在墙角的黑栅栏上,热情似火、狂放又烂漫,又宛若一个激情似火的舞者朵,在舞台上的翩翩起舞。
“一会我儿天黑以前你就爬出去,我会帮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为什么?你的管家不来接你吗?”
曾慕寒没有回答,进而说到:“沿着河走几里地,有人拍电影,那个女明星认识你哥,你去找她让她把你带回去。”
之后,他闭着眼睛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满院子的人都再找尹世杭,他再不走万一被抓住,很可能会被打死的。曾慕寒还穿着病号服呢,尹世杭可没有能力扛走一个比自己还壮的曾慕寒。
“你藏好了,我一会儿带着人回来接你。”
回不回来接他无所谓,只要他平安活着出去,他的家人自会查到这里。然后,他只要继续躺倒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做,甚至不用出面,就可以达到想要的一切了。现在只盼着这小子能机灵点,别半路被抓回来就行。
本来他只要等着就行,等尹世杭平安离开后,他再找机会离开就行。因为有些话别人说出来效果会更好,而自己说的话可能含金量就不会那么高。
天黑了,明明可以躲着更好的,但谁知来一条恶犬对着他狂吠。曾慕寒眼疾手快掏出匕首就把它解决了,很快一个很壮的大块头人站在他的眼前,将他从草丛里拉了出来。
他单手拉着曾慕寒的脚踝,根本不把这一百多斤的胖子当回事。
“他妈的,真是晦气,跑了银子,来了个纳命的,小子判官的犬都敢杀,真是活腻歪了。”
曾慕寒将匕首挥向他,人家根本不当回事,换了一只手就抓住曾慕寒的脖子。一下子被人捏着脖子,加之身上有伤,哪里还有反抗的力气。
大块头一手提着他,一手提着那条狗的尸体,轻轻松松将他们扔进了暗河里。
曾慕寒大概不会料到自己会有此一劫,要不是那条狗暴露了他的位置,他或许就不会扔进这个冰冷的河水里。真是倒了狗的霉里,这千算万算也算不过老天爷。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身体撞击水面的造成的冲击似乎把他之前被打断的肋骨异位了。他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慢慢的他失去知觉,意识也一点点消散,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妈妈又对着外公破口大骂。
这是幻象?好是临死前的神奇现象?记得自己被炸的时候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死的匆忙,还不及有这些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