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间 第34章 断念

简青梧今日前往紫微宫的时候居然遇上了月老，她本以为只是同路，却想他去的也是紫微宫，刚巧他还有别的事要办，就把帝轲安排的药呈给了简青梧，「青梧仙子，这是帝君要的绝情丹，你要不帮我一并带上吧！」

简青梧不解，「帝君……要绝情丹作甚？」

难不成因为之前骚扰了他，他就要打击报复，那这也太狠了。

月老不以为意，「每次帝君闭关出来不久，小仙都会依他吩咐送上一颗，这都是第四颗了。」

简青梧手里的药盒差点落地，「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个是帝君他自己服用的？」

月老道，「是啊。帝君他自从来到这九重天，帝俊就让他服下过第一颗，后来每隔一千年他都会自己来要上一颗，这断绝七情六欲之后方能更好的执掌中枢神殿。」

月老说得头头是道，简青梧却听得怒火直冒，「怎么能这样……他对自己都这么残忍……」

月老道，「青梧仙子要是……不方便送的话，小仙自己——」

简青梧连忙夺过药盒，「我来！……我来。」

「那青梧仙子务必送达啊……」

看简青梧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月老真是有些后悔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了，但现在药在她手里，而他又被西王母那儿召见，只得放手先走人了，「麻烦仙子了！务必送达啊。」

简青梧每走一步都好像靠近深渊一般，直到遇见司命星君，「司命！」

等她将前因后果讲完整后，司命也满脸震惊，「……竟有此事？」

他这数千年来都在努力寻找的帝君的姻缘，原来是被他本人给掐掉了。

司命看这颗绝情丹的眼神更甚于简青梧，「不行……我要毁掉它！」

可简青梧却夺过，「……这是、帝君的意思。」

「那你要送去给帝君？」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自己的所爱服下绝情丹，简青梧自然不愿承受这份苦楚，司命道，「……对了！偷梁换柱，换个假的！」

正当简青梧犹豫不决时，帝轲已从紫微宫那边走了过来，「辰时已过，待着作甚？进来。」

司命就要抢她丹药，简青梧还是将它藏于宽大的衣襟中，默默跟着帝轲走进了宫殿。

帝轲才解印《森罗万象》，准备开始今日教学，简青梧心下波动极大，一不小心盒子就从衣袖滑落，掉在了木板上，「什么？」

简青梧捡起它的时候也觉得沉重不已，无法释怀，「……这是——」

帝轲道，「是月老给的吗？」

简青梧愣住。

「呈上来。」

简青梧反而将它护到身后摇头。

帝轲道，「拿来。」

简青梧再往后退一步，手中的药盒却凭空消失，出现在了帝轲身侧的案几上，正被他用一只手扣着，「……想干什么？造反么。」

简青梧还有去争抢的趋势，但看帝轲眉目紧蹙很是不悦只得放手，「……不是，我没有。」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帝轲服下这丹药，便祈求道，「我以后会好好听你话不胡来，你能不能不吃这个药……」

帝轲道，「这与你无关。」

可是简青梧不愿，「帝君……我求你了，一千年的时间太长了，我如果修不到神籍，就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帝轲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简青梧也狠心道，「那我明知道在你身边没有机会了，我还死皮赖脸的做什么呢？」

帝轲道，「你这是想走？」

简青梧退后一步退到门边，气得两眼通红，「……你骗我……我以为我能得到的……哪怕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可是现在呢！」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是徒劳吗？」

简青梧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幕，更是悲痛难忍，「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我不练了，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说罢她就夺门而去，要不是芝兰端茶来得凑巧，帝轲许能拦下，但这样一来，她便眼睁睁的消失在了紫微宫。

芝兰不解，「……要、追回来吗？」

帝轲吸一口气，「不必……把水给我。」

简青梧一跑出紫微宫的范围，就气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管过路的仙人对她如何指指点点，她都无法抑制住自己。

司命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一直守在紫微宫外，等听到里面的争吵就知道情况不对，直到现在他大概也明白结果了。

「唉……早知道帝君他服食绝情丹的话，我也不会鼓励你去追逐他了……当真、对不住。」

简青梧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他在骗我，让我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司命长吁短叹了两声，「要不……先起来说话？」

简青梧被他扶着往蕊宫走，司命道，「那你今后就不打算留在帝君身边了？」

简青梧对未来也很迷茫，「……我不知道，可我确实亏欠他，他帮了我那么多……」但转眼一想，说不定从头到尾他就是在假意利用她，简青梧又左右为难，「……我想离开这儿……」

司命愣住，「你是说……离开天界？」

简青梧点头，「我想回栖梧山……」

「这……恐怕帝君不会允许，他好不容易培养你到这地步，你却说不干就不干了……这帝君从来就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简青梧一边抹泪一边往前走，视线模糊一片，脑子也混乱至极。

「要不这样，你先去别的地方缓缓，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简青梧哽咽道，「去哪里？」

司命道，「那当然是去月宫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被情缘所伤，那就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简青梧这才领悟，「对，我要去月宫。」

简青梧在月宫当了数日的仙娥，也没再去紫微宫报道。

她整日麻木的整理着红线，自己心里还是一团糟。

无论她询问多少遍，月老给她的答复只有一个：绝情丹一旦服下，没有后悔药。

月老道，「青梧仙子这般关心帝君作甚？他操心三界，是需要断情绝爱的。可你不同，你有姻缘啊！而且还是跟储君殿下，要好好把握啊！」

简青梧手下一顿，「什么？」

月老道，「仙子忘了吗？你跟储君殿下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啊。」

「可之前我们都喝过忘川水了！」

月老解释道，「那喝过也没断呀，这就是天意。前些日子西王母还召见我问储君殿下的情缘，碍于小仙之前答应过陛下要保守此事，我就没把你供出去。」

简青梧舒一口气，「那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会引火上身的。」

月老保密的对她点头，「你放心……我是月老，是牵红线的，怎么能拆散这天定姻缘呢！你跟殿下一定会有好结果的，殿下也时常来询问你俩的红线是否还在呢！」

简青梧又叹了一口气，「……算了。」

「怎么能算呢？你看这、忘川水都阻隔不了的情爱，可见殿下爱你有多深，你再等等，有朝一日你俩的情缘定能拨云见日的。」

简青梧不解，「那要如何才能斩断这情缘呢？」

「啊？」月老更不解，「为何要斩断？」

「要是陛下非让你斩断，你会怎么做？」

月老思来想去，「最有效的方法是成神，神明的力量高于一切，不受这些红线的束缚。其他情况都有可能东窗事发，破镜重圆。」

「所以你这里才没帝君的姻缘线？」

月老笑道，「我怎么管得了帝君的姻缘？而且帝君还服用绝情丹，他的姻缘早被他自己给斩断了，一点后路也不留，我一个小小的仙籍，无论如何也插不了手。」

这话听得简青梧垂头丧气，「哦……我到庭院走走。」

月老的宫殿本就不大，小小的院子里还有棵存活千年的雌雄同株银杏树，泛黄的银杏叶坠入手中令简青梧陷入沉思。

潜伏在这月宫都快半个月了，愣是没找出一点挽回绝情丹效用的方法，这让她备受打击。

就在此时，储君殿下的身影却意外出现了，「……是你。」

简青梧也纳闷，「你怎么来了？」

他还以为眼花了看错月宫的仙娥了，没想到那在树下怅然若思的女子果真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我……来随便看看。」

储君殿下刚要上前，月宫正好又来了位客人，简青梧招呼上去，更是一愣，「……澄澜星君？」

岁星真皇君也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得见简青梧，「你在这儿做什么？」

简青梧随口撒谎，「帮月老做些事。」

澄澜见她似乎有些不自在，但月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澄澜的身影跑来说，「原来是岁星真皇君，之前你说的那个——」

他尚要说出口，澄澜拦截住他，「闭嘴，到里面说。」

简青梧好奇不已，但又不好意思跟上去，储君见她感兴趣便解开她的疑惑，「澄澜星君应该是来问她的姻缘的，只是红线另一端好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储君继续道，「你一定猜不到，居然是昆仑掌门的徒弟陆沾衣，我还以为会是五曜星君之一。」

简青梧倒不是很意外，「那是……最近才发现的？」

「是啊，月老他一直关注着天界诸仙的情缘，只要发现了，基本就会通知到本人，澄澜星君想必就是冲着这事儿来的。」

简青梧窃笑，「没想到啊。」

储君见她笑起心中甚喜，「你来做什么，来看我俩的姻缘线吗？」

他这样平静的说出，吓得简青梧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有人呢。」

储君莞尔，握住她的手道，「……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是天意让我喜欢你的。」

简青梧听得满身恶寒，想要缩回手，但储君却不让，见几个走动的仙娥都进了内殿，将她握紧道，「要不……你就待在这儿，我也好时常得见你。」

简青梧对于是否留在月宫不置可否，「……」

「青梧……我很快就能记起我们在人间的点点滴滴，你要等我。」

一提在下界历劫的事情，简青梧心中就有亏欠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更希望的是他永远也别记起，「那个——」

储君正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祈祷时，岁星真皇君正好从内殿出来，简青梧跟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缩回道，「有人！」

储君亦是讪讪收手，「那我……先去毗沙宫了，明日再来找你。」

简青梧只想躲避澄澜好奇的视线，推着储君阻挡这道热切探究的目光，「你快走快走。」

帝轲派人在下界寻找了数日，终于在南海寻到了望天吼的下落，那望天吼虽看着毛茸茸的甚是可爱，曾经也是黄昏圣殿的华表，因贪玩好吃才偷偷去的人间，一消失就是上千年。

回来的天兵天将表示那里是长生大帝的地界，他们不敢造次，而且望天吼身为上古神兽，也并非这般能被轻易捕获的。

帝轲想想既然有了着落，就该让简青梧自己去练练手才是。

可是简青梧已有段时日未来紫微宫，派人去蕊宫宣她的时候，也总是找不着人影，帝轲道，「她尚未离开南天门，怎么可能消失在天界？再去找找。」

此时岁星真皇君觐见，问道，「帝君是找青梧仙子？」

帝轲道，「你见过她？」

澄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告知，「回帝君，我方才在月宫见着她与储君殿下一起，应该尚未离开。」

帝轲抬眸，「是么？宣她。」

简青梧被急召而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这中枢神殿的守卫说帝君怒形于色，吓得简青梧是一点不敢怠慢，结果到了这里才发现他表情平平，也没什么可以过多揣测的。

简青梧心想他都服下绝情丹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情绪变化呢？

「……参见帝君。」

帝轲道，「你在月宫做什么？」

简青梧淡淡道，「随便待了段时间，没做什么。」

「那为何储君也在那里？」

简青梧道，「碰巧遇上了。」

她说得这样平心静气，看起来又不是撒谎，帝轲道，「本座悉心培养你，不是让你去为毘沙门天效力的。」

简青梧点头，「我明白，」继而抬头正视他，「我没有做对不起帝君的事。」

帝轲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即刻启程去南海捉望天吼。」

简青梧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还沉浸在失去追求帝君资格的痛苦中，「什么？」

帝轲道，「你不是心心念念那只望天吼吗？本座派人查到它的下落了，趁无人动它之际，得先下手为强。」

简青梧豁然开朗，「真的吗？这么快就找到它了……可是、以我的能力……会不会抓不到它？」

帝轲道，「它人在南海，你越界捕捉神兽着实危险，所以此行本座跟你一道前往，也要亲眼见证一下你封印术的水准。」

简青梧心里好像照进了一点阳光，「……那我要准备什么？」

帝轲道，「不用准备什么，抓一个神兽而已，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就能出发去南海。」

简青梧马上进入状态，「那帝君在前面带路，我还没去过那里。」

帝轲道，「南海路途遥远，你我便用凤凰真身一起飞去。」

简青梧一怔，不太美好的回忆袭上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