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红褐色的小甲虫向着云影山庄的后山竹林,一路飞呀飞,穿过层层密密的青竹,飞进竹林深处的一间竹屋里,最后落到一根纤白如玉的手指上,停在女人的指甲盖上,动也不动。
手指的主人身着白衣,有着清冽如霜的冷酷容貌和宛若凛冬般的杀伐决断。她就是在沧海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四部之主,被称之为“天魔妃”,或是“雾妖”的顾商陆。
顾商陆看着小甲虫背部暗淡下去的红点,确信子蛊已经被彻底激活并且宿体已经**,她这才允许这只母蛊回来。
饶是被沧海众人视为洪水猛兽的顾商陆,此时也露出温和的神情,“你做得很好,很好。你回去吧……”
像是能听懂顾商陆的话,小甲虫震动两下翅膀,随即顺着她的手指,一路爬进顾商陆皓腕的那只手镯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那只造型古朴的银质手镯里居然会寄宿着不计其数的随时能致人死命的毒虫蛊王!
“哼……我怎么觉得你看着你那些臭虫,比看着我都要温柔呢?”
女人对待蛊虫的模样让本来还慵懒的躺在她腿上的红衣女郎也吃起味来。
女人拥有绝魅妖姬般的容貌和让人血脉贲张的身段,再配上那袭红衣,就像是跳动起舞的火焰精灵般。
白衣女人欺霜胜雪,红裳女郎妖魅如火。她们性情风格相异,但身躯交叠,就宛若冰与火的灵魂在交融歌唱,看起来是那样的完美和谐。
顾商陆微微垂眸看她,那对清莹明润的眼睛更是像盛满水,水里都是星星般的璀璨。这样的眼神让雾绡姬都忍不住心里发紧发颤,悄悄羞红脸庞。
好吧……
还是有区别的,顾商陆看着她的眼神,比那些碍眼的虫子要温柔一万倍!
顾商陆轻轻拨开她脸颊边的碎发,眼眸和声音里都是怜爱和欢喜,“怎么会?是你说它们不解风情,我才把它们都装进蛊镯里,不让它们碍你的眼。你要是真的讨厌它们,我还可以放弃修炼蛊毒功法……”
顾商陆低头,长发垂落,慢慢遮住雾绡姬的视线。随着她亲昵的动作,雾绡姬的眼底渐渐被她的脸庞占据。
“毕竟,没有什么会比你,更加重要……”
直到脸颊边轻轻落来她的吻。雾绡姬的心颤然紧缩,唇边溢出仿佛谁也听不见的呢喃,脸颊热意更浓。
她不自觉的想要抬起身体,本能的想要和她交融。
“没关系,只要是你,什么样的我都……”
她当然不会真的要求她放弃修炼《天巫降灾书》。先不说那是她十余年苦心孤诣的心血,就现在顾商陆的情况,再重新修炼《千劫经》也不太现实。
没有比毒经蛊术更适合她的功法。对这点她心知肚明,也可以理解。
她只是,稍微想撒下娇而已。她们分别这么多年,天可怜见,让她们得以重逢,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缘分和喜悦……
她只是想,让她的视线和心,随时都能在她身上而已。
这……不能算是坏女人吧?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雾绡姬的唇已经向顾商陆贴近。直到……她晶莹的眼睛看到女人眼眸里那稍纵即逝的促狭时,赧然羞意让她稍稍找回些理性。
她有些羞愤的推开顾商陆凑近的脸,随即从她的怀里爬起来。她背对着她,双臂抱胸,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妥协,“好吧。我允许它们待在那些银镯里,但是!”
她瞪着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有威慑力,“我们亲热的时候,我绝不希望看到任何东西从你的身上爬过去!”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顾商陆就已知道之前两个人情难自禁,衣裳都已半褪,结果郁良姜却在她耳后看到一只对着她凶狠龇牙的蛊虫时,那种瞬间兴致全无的感觉给她造成打击,恐怕至今还让她有极深的阴影。
心里却不由暗道:她真可爱。
好吧,也许让她知道自己心里对她有这样幼稚的评价会让良姜更加的生气。
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保证。”顾商陆信誓旦旦,还语带暧昧道,“我保证之前的只是意外。而且,之后我们的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我愿称之为完美的体验,无论是我和你之间身体的契合,还是……”
雾绡姬白她一眼,再打量打量她的腿,“呵,我劝你最好还是少说大话哦,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我的耳边哭着求饶呢?”
顾商陆这时才稍显窘迫的辩解道,“你等着,等我的腿完全恢复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你少主还是你少主。”
“嚯,还真是让人期待呢,你的腿能够和你的嘴一样硬的那一天……”
“就算是现在……”顾商陆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你也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可从来没有逃过。”雾绡姬听她说起这个,顿时就有些恼火,“是你把我扔到中原的,一扔就是十四年……”说着,就想挣脱顾商陆的束缚。
天魔妃暗道失算,连声道着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虽然这件事情我也有苦衷,但是归根结底总是我的错。”
当时她还给郁良姜留过信,谁知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季涯深和良姜搭乘的海船遭到重创。连同郁良姜在内,当时还活着的人都不到五个,何况是一封信?
顾商陆环抱着雾绡姬纤细的腰,道:“不过,我也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些年,我无日无夜不想你。想起你时,我总是很难过,也很后悔。”
雾绡姬的眼眶也开始泛红湿润,虽然已经说过许多次,但每当想起离别的这些年,总是让她们忍不住动情落泪。
“对不起。”雾绡姬道歉,轻按住情人的手背,“说好的,我们不会再提那些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旧事重提的。现在不是就很好吗?”
顾商陆道:“没事。你就算再提也没关系的。这样才能时刻提醒我,不会再犯跟当时同样的错误。”
“好啦。”雾绡姬轻轻握着她的手,松开束缚,“不说啦。说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我们说点开心的,比如你的那只小虫子?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了吗?”
顾商陆有些忍俊不禁,她轻摇螓首,“我的这些蛊虫,带回来的可都是死亡的消息。”
雾绡姬也笑道,“死的都是大奸大恶的坏人。惩奸除恶,报仇雪恨,澄清玉宇,这难道不是什么好消息吗?”
“好吧。”顾商陆无奈,只能再次叫出小甲虫,然后将手指伸到雾绡姬面前,“你看,日轮虫身上的火星已经熄灭,这就代表子蛊已经**,那个叫文克赛的仇人,恐怕已成一具焦尸,死的不能再惨。”
雾绡姬心中感到一阵快意,同时又生出些许不满来,“总是杀这些小喽啰有什么用?什么时候我们能去摘掉华宗玉那个小畜生的首级?要知道他才是害死小蝶的元凶首恶。”
顾商陆道:“我知道。但是主上给我的任务,就是要替小蝶姑娘报仇雪恨。要是简简单单就摘掉他们的脑袋,为免也太便宜他们。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他们体会到这世上最深的绝望和最大的恐惧,然后再赐予他们最惨的死法……”说到这里,她有些犹疑的看向雾绡姬,“我在沧海可是被称为雾妖的女人,我这样残忍,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雾绡姬摇头,“怎么会?说起来我也是被称为邪道妖女的人呢?见过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多。”随即她的眼神冷厉起来,“况且,小蝶和我情同姐妹,总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保护好她,害她无辜惨死……若是现在我这当姐姐的不去替她报仇雪恨,又有什么颜面见她的在天之灵?”
“很快……”顾商陆怜惜的摸摸她的脑袋,道:“无囊,霜蛛,再加上这次的日轮虫,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丧命,等到其他两个人也死掉,就是我们和华宗玉算总账的时候……在此之前,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恐惧。”
“那……金宫和七杀阁的人呢?”雾绡姬问。
顾商陆冷笑,不屑道:“他们要是不管闲事,我们还能多留他们两天,要是不知死活,那就连他们一块收拾!反正,西南的局面迟早是要稳定下来的。”
雾绡姬颔首,就在这时,两道黑影正在迅速接近竹屋。雾绡姬正想出去看看,顾商陆却拦住她,“没事,是我们的人。”
她话音未落,竹屋门外已跪着两道人影。他们黑巾蒙面,身着深绿劲装,看起来就是特意为在这片竹林中行动自如准备的。
“属下参见部主!见过镜花姑娘。”二人齐道。
“起来吧。”顾商陆坐在竹椅上,正面向他们,雾绡姬就站在她的身后。
“是。”二人拱手起身。
“情况怎么样?”
顾商陆声音淡淡的,却极有威严,此时的她确有“天魔妃”的模样,和在雾绡姬面前的姿态完全就是两个人。
“禀告部主,云影山庄那个姓文的确认死亡,现在清源流上下乱作一团,人心惶惶。这两天陆续有不少弟子已经逃出山庄,其中就有您吩咐特别监视的丘水寒和洪镇宣。”
“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丘洪这两只禽兽现在在哪?”
“回部主,我们的人正在紧紧跟着他们,只要您下令,我们立刻就能把人押过来!”
顾商陆摆摆手,“无妨,量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雾绡姬有些不悦的蹙起眉。
这时,顾商陆看向另外那人,“你呢?你带回来什么消息?”
那人道:“回禀部主,东靳和奉远行动顺利。卫江帮和铁臂堂的局面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住,星霜剑和覆水剑也安然无恙……”
“理当如此。”
顾商陆毫无意外,若是她们沧海的摩呼罗迦连两个剑宗反叛的分堂都控制不住,那也别提什么什么四天部之名了。
见那人欲言又止,顾商陆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负责监视剑宗的那人不解的问道:“没什么,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斗胆向部主请问,为什么我们要向剑宗伸出援手?要知道,百年前就是气剑二宗反叛,才累先代尊主身陨,咱们不跟他们算这笔账也罢,为什么还要帮助他们平乱?属下委实不解。”
顾商陆目光沉沉觑他,声音凉凉的,“愚蠢。你以为主上为什么要把我们派到西南来?难道就为对付一个华宗玉?哼,区区的清源流还没有这个资格!”
“您的意思是?”
顾商陆冷冷的看着他,看得他冷汗直流,心惊胆战。
“主上的事情你少打听。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若是剑宗那边的差事,尤其是洛姑娘的事情有任何闪失,将来主上怪罪,就连我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是!”二人连忙齐声道:“属下明白!”
“下去吧。”
“是!”二人躬身告退,旋即身形闪动,消失在竹林中。
雾绡姬道:“接下来你打算该怎么做?”
顾商陆笑的从容,“放心吧,他们休想逃掉。从我到云影山庄的第一天,我就在他们五个人身上落了‘觅影香’,只要祭出这只‘搜魂虫’,百里之内,他们都将无所遁形。”
说着,从她的蛊镯里爬出一只外形类似蜂的蛊虫。这只蛊虫不过婴儿指甲盖大小,扇动翅膀时,会发出“嗡嗡嗡”的振翅声。
雾绡姬看着那只蛊虫,忽然说道:“有什么控制这只蛊虫的窍门吗?”
顾商陆道:“御蛊之术变化万千,单从育卵、孵化、培养、驯服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心血和非常长的时间,根本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如果,我只是想要它替我找人呢?”
顾商陆也回过味儿来,脸色也有些凝重,“你的意思是?”
雾绡姬笑笑,“这两个人就交给我吧,我来追杀他们,华宗玉这边还需要你看着。”
二人久别重逢,忽然又要分开,即使是极其短暂的时间仍是让顾商陆杯弓蛇影,心有戚戚。
雾绡姬看出她的忧虑,笑着安慰道:“别担心,区区两个小喽啰而已,就凭他们的武功万万不是我的对手。而且,自从白师叔和柳师叔传授我《逍遥游》后半部分的《扶摇诀》,我的武功大有进益,拿住他们更是手到擒来。”
白如练和柳银絮都师从雾绡姬的太师父柳非烟,论年龄,白如练和柳银絮倒要小她两岁,论辈分却是镜花的师叔。
这二人都修炼过全篇的《逍遥游》,对雾绡姬这个小辈青眼有加,更别说顾商陆对她们还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她们都愿意将巫山的最高秘籍《逍遥游》倾囊相授。
但这门武功难就难在后半部分的《扶摇诀》是种双修的法门。需要两个修炼过《玉凝功》的巫山弟子互相“引渡真气,破窍冲关”,达到“比翼乘风,扶摇直上”的目的。
要雾绡姬和顾商陆以外的人同修《扶摇诀》是不可能的,尽管这门武功的确只有“引渡真气”,“破窍冲关”的作用,但在雾绡姬看来,这种行为已经足够亲密。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从后半篇《扶摇诀》中找到某些内容对《玉凝功》查漏补缺,从而完善她《玉凝功》的修炼。
现在她的武功,比起半个月前可以说是进步神速,天差地别。
顾商陆清楚她想要替师妹复仇的决心,思量再三,还是同意道:“好吧。我等会儿会教你简单控制搜魂蛊的方法,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见她神情肃穆,雾绡姬也正色起来,“什么?你说吧。”
顾商陆郑重其事的交代,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良姜离开她半步。“虽然对方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掉以轻心。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一旦察觉到危险就立刻撤退。任务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你要记住,你的背后是我,而我的背后是沧海……沧海的人,无所不能。”
雾绡姬看着对方如此郑重的关心,还是不禁回以微笑,“是,我知道的。我和你的未来还很长呢,我的命可没有廉价到这种程度。”
“你说什么?是毒?”华宗玉满脸惊诧。
江湖阅历更老的清源三老和邪道众人却没有表现出太意外的神色,但脸上的表情也不轻松。
滕索道:“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于无形的,除剧毒之外,不作他想。况且,他在吃完饭菜后就立刻暴毙身亡,这是我们亲眼所见。”
“可是,我们事后并没有在酒菜中测出毒性。那个负责送酒菜的小厮,我也让他吃完了剩余的食物,并没有异常……”
赵连城笑道:“华掌门。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许多种毒药是银针测不出来的,至于那个小奴为什么没有毒发身亡,某只能说,用毒之人的手段足够高明。”
玉绘娘也道:“此人定是当世用毒大家。”
说到毒术,华宗玉立时想起某个人来,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难道,是药师城?莫非是‘千眼魔君’萧无计?”
赵连城不以为然,“恕赵某不能苟同,至上的命令是让他‘千眼魔君’负责牵制剑宗,不惜一切代价生擒洛清依。别说他跟华掌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是真有什么龃龉,值此大敌当前,萧城主也决计不会作出因私废公,目光短浅的事来。”
“不是他,那还有谁?还能是谁?”华宗玉的情绪有些激动,表现出确然一无所知的模样。
剑鬼魏残灯和赵连城交换眼神,就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金宫和七杀阁的众位高手脸色也愈发不善,赵连城甚至直言道:“华掌门,如果你不能如实相告,那我等也爱莫能助,只能就此告辞了。”说着,起身拱手,作势要走。
“什、什么?”华宗玉大惊失色。见七杀阁也随同附和。他终于忍不住叫道:“诸位且慢!”
见众人不停,华宗玉当即方寸大乱,“我、我说!我说便是,诸位留步。”
金宫和七杀阁这才假模假样的坐回来,好整以暇的准备洗耳恭听。就连清源三老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暗自疑惑自家这位少主难道这打算开诚布公,坦然相告?
华宗玉作出诚诚恳恳模样,“此事说来话长。但咱们现在是同舟共济,开诚合作的关系,华某索性也就不再隐瞒吧。”
华宗玉娓娓道来,“约莫就是在两个月前吧。华某发现云影山庄里有奸细,略施小计便成功将奸细人赃俱获!”
“奈何那个女人骨头太硬,我和师兄弟们轮番严刑拷打,她硬是没肯吐露半个字……”
华宗玉本能的作出假惺惺的表情,语气中都是自责和怜惜,“也怪华某下手没轻没重,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女人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唉,都怪我,都怪我啊!”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为她报仇而来?”群邪老谋深算,阅历丰富,哪能被他三言两语骗过去?
华宗玉先是微怔,随后道:“我、我……是,是这样的……华某之后在她身上发现有巫山逍遥津的图样,我,我想,有能耐在云影山庄来去自如的,除巫山以外,再无别人吧?我,晚辈近期就得罪这么个厉害的对头。”
赵连城和魏残灯目光审慎,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你说,是逍遥津的许境主想要你的命?”
华宗玉还没说话,祁烧便怒道:“一派胡言!谁都知道,极乐仙子如今地铁站被天衣软禁在逍遥津,怎么会到西南向你寻仇?”
“这,这……”华宗玉支支吾吾,“或,或许是晚辈记错了……”
“哦?记错了?”赵连城冷笑,“那要不要赵某给华掌门提个醒呢?贵派死的这三个人可是另有蹊跷。”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饶有兴味,“赵大财神,这是看出什么来了?”
“当然。”赵连城胸有成竹道,“从表面上看,这三个人最有可能死于剧毒之下,且死状惨不可言。凶手定是和这三个死者有着食肉寝皮的深仇大恨。”
“难道,这猜测有误吗?”
“无误。”赵连城道:“但是,你们发现没有?这三个人虽都有可能是中毒身亡,他们的死法却是有规律的?”
“什么规律?”华宗玉有些迫不及待。
赵连城看着他道:“华公子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说到这个,三人死前的惨状在华宗玉脑海中浮现,让他瑟瑟发抖,险些忍不住干呕起来。
“都是莫名其妙的死法,哪有什么规律?赵财神若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吧,何必故弄玄虚?”
见其他人也都注目向他,面露不满,赵连城索性直言,“还记得吗?第一个人虽然是被活活剥皮抽筋而死,最后却被一根麻绳吊在贵府梁上。”
“没错,那能说明什么?”
“第二个人,是身体被冻成冰块,全身碎裂而亡。”
“不错。”
“刚刚死掉的那个,他是被体内的火焰活活烧死的……”
他的话说到这里,众人忽然都诡异的沉默起来,唯有华宗玉仍似乎还在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木煞滕索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凶手是按照五行之物来杀人的。”
“五行?”华宗玉似懂非懂。
章芳平耐心解释:“草绳是由麻皮结成的,这就是木。冰冻的冰就是水,杀死文克赛的是火。”
华宗玉明白过来,神色愈发苍白。
魏残灯道:“如果对方真是按照五行杀人的,那也就是说,他至少还要再杀两个人,这两个人分别会死在‘金’和‘土’之下……”
赵连城看着已经瑟瑟发抖,惶恐万分的华宗玉,冷笑道:“且不说许境主根本无法逃出逍遥津来向你寻仇,就算她有意杀你,也绝不会用毒物这种东西,更不会使这样麻烦的办法。”
“华宗玉,”赵连城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实话实说吗?到底是谁要杀你?”
沉默半晌,华宗玉的肩膀忽然抖动起来。众人都道他已经恐惧到极点,如今已被骇得心胆俱裂,神志失常。直到他们听到一阵极力压抑,又近乎癫狂的低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华宗玉的神情也逐渐由绝望,恐惧变得彻底疯狂,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眼里有着某种期待的不怀好意,“嘿嘿……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我索性就告诉你们吧……”
他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流淌的恶意,还有种同归于尽的兴奋和喜悦,就像是即将被溺死的人也要将别人也一起拖进水中的,单纯的扭曲。
“我姓华的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有该死的,也有不该死的,但是这些都无所谓。我只凭喜好和心情杀人。因此,想杀我的人,想要向我报仇的人,只怕都能塞满整座云影山庄!”
“但是,真正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却屈指可数。”说着,他的眼睛扫过邪道群魔,他知道,很快这些人也会成为想要杀死他的人之一。
如果,他们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在这些人当中,能憎恨我们到那个程度的,恨不能将我们碎尸万段,食肉寝皮的,除了已经被我们杀死的那个女人之外,就只有一个人……”
“天衣……”华宗玉死死的盯着和这人的眼睛,不想放过任何一张扭曲骇然的脸。
“风剑心。”
果然,他发现本来在他面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脸庞瞬间就变得惨白起来。他们的瞳孔骤然缩起,甚至还出现片刻的恍然失神。
“你、你说什么?”赵连城骇然,他霍然站起,就连那张总是和善的面容,此时表情也变得狰狞扭曲,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你说是谁?”饶是剑鬼魏残灯见多识广,纵横江湖数十载,此刻也不由脸色惨白,身体瘫坐在座上。
天知道他们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甚至都有瞬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脏更是像被紧紧攥住般,被挤压,被粉碎,让他们的头皮都不由感到阵阵发麻。
在场的,有和天衣交过手的,也有和她素未谋面的,但此刻他们却能体会到相同的恐惧。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天衣”这种怪物到底有多可怕,即使是七杀阁的大阁主,在刺杀失败之后都不能说是全身而退。
若不是风剑心有意放纵,被称之为“刀鬼”和“土煞”的两个人联手甚至没法在她手里撑过一回合!
“开、开什么玩笑!”祁烧揪起华宗玉的衣领,把人提起来,“要杀你的人是天衣?这件事,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赵连城同样脸色阴沉,但他看真相却更加彻底,“姓华的小子,你早就知道是她,对吗?你明知道是她,却还要拉我们来陪葬?你到底是何居心?你以为只有她能要你的命?信不信在她动手之前,我们就能先结果你?”
事到如今,华宗玉死猪不怕开水烫,早就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随意的耸肩摊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没记错的话,是各位好朋友拳拳盛意,想来我云影山庄‘游山玩水’的吧?现在正好,咱们可以一起携手黄泉路啦?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尖锐刻薄,充满恶意,即使是在十恶不赦的邪道群魔听来,都宛如送葬的魔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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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第二十一回 千里夺命 弹指搜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