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狂吾意识到在水中根本无法战胜她,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海面,到时再利用那艘船的人质逼迫她出来。
风剑心怎么可能如他愿?好不容易将他诱到海中,让他逃走的话,她将再无胜机。
幽蓝水色的眼眸如有漩涡疯狂转动,她驱使大海中所有的水之力,化作无数的深渊巨手,向易狂吾追去。
鬼王在水中的身法到底不如陆地灵活,左支右绌后迅速被巨手抓住,随即无数巨手扑来,将他拖进黑暗无垠的海底深渊。
或许对方已经失去意识,风剑心眼角余光看见鬼王的那根木杖脱手,开始迅速上浮。风剑心心念微动,一把抓过木杖,不敢恋战,迅速游向船只。
她没去确认易狂吾是死是活,她现在真元消耗巨大,如果易狂吾没死,等他反应过来,她们必然陷入险地。她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海底汹潮暗涌,海面同样是骇浪滔天,天摇地动。芍药和萧千花等人都在舷墙围观,见到这般骇人景象都不由心惊胆寒。
就像是两头恶龙在海中斗法,在海中兴风作浪,翻江倒海。这艘海船在如此的惊涛骇浪中就像是一叶孤舟,随风逐流,摇摇欲坠。
但却没有人提出要远离这场风暴。在海中战斗着的是他们的主上,如果主人真的不幸在海底暗流中遇难,那他们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要死!
圣主的价值要远远超过她们所有人。
事实上,若不是风剑心早有严令,芍药她们早跳进海中救人去了。
渐渐的,风浪缓息,暗涌平静,船上所有人的心却都提到嗓子眼里。
她们知道,这意味着,那场她们看不见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
获胜的人,是谁?
一定是圣主。也只能是圣主!众人如此祈祷着。
噗——
一道人影忽然冲出海面,落到甲板上。
众人定睛看去,登时是又惊又喜。
“师父!你没事吧?”
“主上,您还好吗?”
风剑心没管她湿漉漉的身体,吩咐道:“芍药,立刻开船,等那老魔醒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芍药遵命,立刻传令,让水手各归各位,沿着光芒照射的路标航行。
萧千花本来想把风剑心带去更衣,发现此时师父腰间挎着剑伏,手里还握着一根木杖,不由好奇道:“这是那老魔头的木杖吧?师父您把这玩意儿带上来干嘛?”
总不至于要拿它当战利品吧?
风剑心望着手里的木杖,感受到那种颇具份量的质感,道:“易老魔就连跳海的时候都带着它,此物定非凡品。”
说罢,运劲于臂,手腕轻抖,五指用力,木杖表壳应声而碎,露出里面黑金色的刀形来。
外壳破碎,骇人的寒气和神器的锋芒让众人都为之怯退,只觉身在千刀万刃之中,让她们身体颤颤发抖。
风剑心曾听洛清依说起七星顶鬼王大战剑圣的过程,此时骤见此物,心中明白过来。
“这就是魔刀——天命吗?”
能让鬼王易狂吾时刻不离身的,唯有这把五百年前的惊世杀器。
这时,纪雪笙本来赤红的眼眸越发艳丽,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柄让中原武林闻名色变,让无数江湖英雄畏惧的魔刀。
“笙儿,你……”
风剑心见她伸手,正疑惑不解。
铮——
不料此时魔刀骤然出鞘,如有魂灵般,在空中盘旋穿梭,仿佛要渴血而饮,择人而噬的鬼怪魔神。
在风剑心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魔刀突然疾速射向纪雪笙,似要将她穿膛而过。
“小心!”
风剑心惊叫,小龙王更是骇然色变。
情急之时,风剑心连忙使出“天物刃”中的“缚流势”,将魔刀天命束缚在半空。
魔刀犹如怒兽,开始疯狂挣扎。然而,这时纪雪笙竟向魔刀走去。
“笙儿!”
纪雪笙置若罔闻,缓缓抬起右手,抓住魔刀跃动的刀锋。
黑红魔刀划破她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流入刀身的沟槽,血红的纹路散发出妖艳的光芒。
霎时间,天地异色,风云涌动,天空黑云崩裂,仿佛有万千群魔从地狱的裂隙中爬出来。
吼——
惊天动地的咆哮,仿佛来自深渊尽处,魔神辽远的怒吼,在众人心中震荡,让她们的灵魂都感到战栗和恐惧。
猎猎狂风吹开少女漆黑的风帽,露出如雪般的银发和血色妖丽的眸瞳。
众人胆骇,以为这是从深渊里爬出的妖魔降世,是地狱的恶鬼执刀。
随着这声似梦如幻的咆哮响起,天地云开雾散,甚至连常年萦绕在六道峡的云海都为之溃散消隐。
等到天地回复宁静,耳边重新听见海浪的奔涌,众人再看向场中的少女。她已执刀而立,手中正握着那把鬼神的魔器。
那把天命就安静的躺在纪雪笙的手中,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那把先前散发出滔天杀意和恐怖血光的魔刃!
众人一时哑然失声。
风剑心回过神来,她已经知道,这是魔刀在择主,因此既觉惊异又感担忧。她走到纪雪笙面前,雪女的眼瞳虽还赤红,那股狂热的杀意却已不复存在。她眼神茫然的看着手里的魔刀,心中似乎有无数的疑惑。
风剑心找到她的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没想到,天命居然会选择你做它的主人。”
是的,事到如今,谁还看不明白?刚刚那种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的景象,分明就是魔刀在认主的异象!
没想到,鬼王易狂吾至今都没能驯服的杀戮魔器,居然会轻易认纪雪笙这个小姑娘为主。
天衣心里清楚,如果说她这个小徒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恐怕就是她曾经吞服过传说中的武林至宝“圣心莲”,那让她异于常人。
她心灵纯澈,少经教诲,成佛入魔都在一念之间。
“师父,刚刚我……”纪雪笙面露迟疑。
风剑心当然知道那种被神兵魔器夺走意识的感觉,她道:“天命既然认你为主,就是你的造化。但你想要不被魔刀操控,就需要变得强大起来。”
看来,无论是意志,还是能力,她都需要好好教教这个心如白纸的小徒弟。
芍药惊魂稍定,忙来恭贺。
“少主竟能驯服魔刀天命,真是天佑沧海!”
天衣是她们的主上,那萧千花和纪雪笙她们理当尊称一声少主。
风剑心暗道,纪雪笙或许确实福缘深厚,无论是武林至宝“圣心莲”,还是戮天魔器“天命”似乎都对她青睐有加。
这么想着,风剑心将木杖中的黑金刀鞘递给纪雪笙,雪女茫然的接过,随即合刀入鞘,将天命斜插在腰后,正与绝刀相近。
小龙王望着纪雪笙,看着她手里的魔刀,心中既是羡慕,又是欢喜。她这位小师妹好像天生就与众不同,比起她,自己除去拜师拜得早,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
风剑心悄然看在眼里,决定找个时间要好好和两个徒弟谈谈心,绝不能让她们心生嫌隙,误入歧途。
琼楼的海船沿着路标的指示,有惊无险的开出六道峡。
行到出峡口,风剑心照葫芦画瓢,找到岩壁的机关,以宝戒扭动机簧,机关翻转回去,光芒路标也渐渐的黯淡消失。
海船开出六道峡的云山,接着就要面对九重天的雾海。
九重天雾海,顾名思义,就是重重浓雾笼罩的海域。海船一旦在其中失去方向,就会被永远困在这迷雾之中。当年的天临军势都还没到达九重天雾海,光是在六道峡中就已经损失惨重,大败溃逃。
风剑心以为,她们要见到的雾海,定是阴森恐怖,魅影重重,充斥着无尽的鬼哭神嚎的迷雾地狱。但等她们的海船接近那片渺茫无垠的雾海时,却发现迷雾边缘有座岛屿的影子。
众人喜出望外,还道那里就是她们必行的目的地,那座名为沧海的秘岛。
风剑心却清醒的怀疑,“六道峡,九重天,云山雾海一线牵。”
她们都还没有穿越雾海,怎么可能已经到达沧海的岛城?
果不其然,等她们的船接近海岛时,终于看清那是一座荒僻的小岛,岛中心矗立着一座瞭望台,瞭望台的最顶端,代表沧海的云纹海浪旗迎风飘扬。
这里只是沧海设立在雾海之外的前哨,作用是传递军情和点燃烽火。
看来风剑心她们想要平安的渡过雾海,就很有必要造访这处沧海的岗哨。
风剑心把纪雪笙留在船上,让芍药和小龙王随她登岛,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沿着白石板路拾阶而行,一路来到瞭望台脚下,台底处早有人久候多时。见她们过来,忙问道:“敢问尊客何人?来此何往?”
风剑心她们走近些,看出这居然是对容貌相似的孪生兄弟,二人约莫三十岁许,长相模样都算端正,态度更是有礼。看到她们过来,更是眼前大亮,面露喜色。
天衣也没废话,直接取出那条串着戒指的项链,攥在手中。两兄弟眼神惊异,犹疑道:“这是,尊主的宝戒?”
风剑心微微颔首,二人立时跪倒在地,向她叩首行礼。
“小的刘伯。”
“刘仲。”
“见过尊驾,向尊驾请安。”
风剑心注意到他们对她的称呼,和琼楼的各位称她“主上”不同,“尊驾”的意思显然是将她当成尊贵的客人。
而且,比起琼楼众人对她的憧憬和膜拜,这些人对她更多的是敬畏和仰望。
“都起来吧,”风剑心示意他们起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想要穿过雾海,该怎么做?”
刘伯看看天边的橘红色,犹疑着小心的回道:“天色将晚,晦暗难行,小的斗胆请尊驾在此盘桓一夜,待明日天明继续启航。”
风剑心颔首,“好,”顺便问道:“你们是沧海哪部的属下?”
身为兄长的刘伯回道:“回尊驾的话,小的们是夜叉门的巡海卫士。”
风剑心曾听紫鸢说过,沧海除四天部外,还有四大门。分别是天门,龙门,乾达婆门还有夜叉门。
“你们不是四天部的人?”
刘伯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尊驾您这是在说笑,小的们是在十年前被倭寇掳去东瀛为奴的年轻劳力,若不是有岛主搭救,我等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哪敢妄想加入云都的四天部?”
“你们不是沧海出身?”
“回尊驾的话。小的们本是东南沿海的渔民,被倭寇掳劫去东瀛的。承蒙沧海相救,给我们兄弟饭吃,还传授我们武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
“你们来到沧海也有十年,知道多少沧海的情况?”
刘家兄弟面露犹疑,还是道:“不敢隐瞒尊驾,我们兄弟位低职小,不过是被派来雾海巡逻的夜叉,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风剑心知道他们心有顾忌,“你们刚刚说到岛主?他是你们的上位?还是你们夜叉门的门主?”
刘伯回道:“敢回尊驾您的话,岛主就是岛主。传说沧海在东海有千余座岛屿,大部分岛都有人居住,少则百余人,多则数千人,像沧海中心的云都更有数万之众。岛主掌管着岛屿,岛主之上还有门主和部主,四部四门之上就是尊主……”
难怪刘家兄弟会对她如此敬畏。在沧海,岛主就相当于县令,部主门主就是大官,在他们之上的尊主就等同是最高的皇帝。
风剑心也不由暗暗咋舌,难怪沧海有重返中原,与四海群雄争霸的野心。按照他的说法,沧海手中至少有近十万的精锐猛士,沧海掌握的俨然就是个庞大的海外王国。
风剑心又问起沧海的中央,也就是云都的情况。刘家兄弟却说他们只是从附近岛屿调派到雾海域外值勤的,从来没去过云都,对岛中状况更是一无所知。
风剑心也知道从这种外岛人员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将他们放过,交代他们明日一早通知她们的船放行,就带着芍药和小龙王回到船上。
萧千花一路跟着,内心雀跃。按照那两个人的说法,沧海的势力极大,俨然是统治这带无垠海域的主人,那她师父岂不就是这个海外王国的女帝?中原那些狗熊赖汉就再也不能欺负她们!
风剑心她们回到船上,吩咐众人今夜停船休整。天衣带着满腔的疑惑,也缓缓睡去。
等到次日天光大亮,刘家兄弟忙来请安。得到命令后,立刻让瞭望台那边点燃信烟。随着这边巨大的紫色信烟升起,船上的望台也观测到东北方向出现紫烟信号,正随着海风吹过来。
他们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路标。
风剑心不由啧啧称奇,难怪这么多年沧海孤悬海外能相安无事,想要通过这“六道峡,九重天”的关卡,没有特殊的指示,根本是不可能的。
同时,她也好奇,假设通关必须要她的尊主宝戒,那平时沧海的人都是如何通关的呢?难道岛中已经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云都已经与世隔绝数百年了吗?
根据信烟出现的方向行进,海船在海面航行约莫三个时辰,经过九道信烟之后,风剑心她们的船总算穿越了茫茫雾海。至此,也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九重天”。
海船开出雾海,面前豁然开朗。海面天光水色,遥遥能看到远方某座岛城巨大的阴影。
风剑心她们此时终于能够缓松口气,意识到眼前的就是沧海的中心城市——云都。
那是孤悬海外的遗忘之地,是有着千年岁月的雄伟迷城,更是令世人畏惧的魔道深渊。
越是接近云都,众人内心就越是惊骇,那座岛城的雄伟已经超越她们所有人的想象,与其说是座孤岛,还不如说是小面积的大陆。
海船距离岛城还有二三十里时,前方忽然有艘赤马舟向她们过来。舟上插着火红的旗帜,待靠近时,风剑心看清那是焰发怒目的鬼神标志。
众人本来以为这是来迎接她们的迎宾船,但看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又不像。两船相距有二十丈时,那艘船上突然腾起一道火红色的人影,径向她们冲来。
那道红影足尖点海,七八个起落已到船底海面,接着脚尖蹬向海船龙骨,借力跃起三四丈高度,最后踩在她们的蠃鱼船首像上。
众人齐齐举目望去,眼前的姑娘约莫十**岁,脸庞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薄唇涂朱,柳眉杏眼,此时高高在上,神情张扬跋扈。
她的气质与火玫瑰相类,长相比起温婷的小家碧玉更加明艳大气,也更有攻击性。
女郎眉眼挑起,扫过众人,眼神居高临下道:“你们谁是天衣?”
问是这么问,其实她的视线早就锁定在风剑心身上。
来者不善,风剑心也没回避,“是我。敢问姑娘有何指教?”
女郎勾唇冷笑,忽将身形微矮。
“那就接招吧!”
随着这声警告传来,女郎忽然从船首像上消失,瞬间已在风剑心面前,五指如锥,径直刺向她的脑袋!
这五指成抓,隐有阴风吹动,指力猛锐,似能洞穿铁甲,穿人颅顶,如摧腐土。
天衣心中猛跳,脚跟点地,身体后仰,瞬息之间滑退出去。那姑娘似是略感惊异,但仍紧追不舍,连出血爪攻击,打得风剑心一时只有招架的力量。
“师父!”
“主上!”
小龙王和芍药同时惊叫。
那女郎却不满的边打边道:“怎么啦?怎么啦?听说你是中原武林最强的高手,还是沧海未来的圣君。难道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风剑心重伤不到半月,伤势未愈,若非神玉之能,早就是一介废人,更没有半点重修武艺的可能性。
但就凭她剩余的这两成功力,也能在这女郎手底下闪避招架十余合而不败。
小龙王焦急道:“你也就欺负我师父重伤未愈,若是我师父没受伤,就凭你这点本事,都不是她一合之敌!”
那女郎皱眉,神情阴沉起来,忽然她口中发出娇喝,一层浓烈的血雾将她全身笼罩起来,犹如身披血衣的鬼神!
接着,她出招愈发凌厉迅猛,掌中更如无底的漩涡,风剑心只是略微被她掌风触到,登时就觉内力真气被她瞬间汲取吸收,甚至连灵魂都要被剥离体内。
天衣心中大骇,惊异道:“《修罗典》血魂煞?你是阿修罗部的人?”
她之前正跟易狂吾交过手,当然能认出沧海阿修罗部的武功。
女郎直接承认,报出名号,“沧海阿修罗部,易含烟!”说罢,继续凶猛抢攻,咄咄逼人。
风剑心不敢轻易与她掌劲交锋,当时左支右绌,显出败象来。
女郎冷笑道:“就凭你现在的武功,别说圣君,就是尊主的位子都未必坐得稳,还不如让给我哥哥。堂堂天衣,难道就这点本事?”
风剑心柳眉蹙起,不再闪避,直接运起《天物刃》迎将上去。沧海谍部的《天物刃》最是克制伐部的《修罗典》。
《修罗典》的本质是夺取;《天物刃》的本质是送还。风剑心的每招每式中都含有霸道凌厉的真气,真气一旦入体就会化成气刃,割断人的经脉、血管和肌肤。
以风剑心现在仅剩的武功,虽然不能正面破解易狂吾的《修罗典》玄功,但对付眼前的这位姑娘,倒还绰绰有余。
易含烟的武功虽然还算高强,但比起《修罗典》大成,还兼修《千劫经》的易老魔来说,却还差的很远。
“师父!好样的!打她!”
小龙王见风剑心占据上风,立时兴奋大叫起来,“我早说过,师父她只用三分力,就能打得你找不着北啦。”
“嘁!小鬼。”
易含烟一时分神,硬接风剑心一掌,天物刃真气入体,她当时只觉整条右臂酥麻酸软,无力的耷拉下来。心中大骇,还道右臂经脉已断,脸色登时惨白。
她捂着右臂败出阵来,风剑心也没追击。等她感觉出右臂只是被真气侵入,并未绞碎她的经脉,易含烟这才安下心来。
其实,风剑心早看出她的招式凌厉有余,杀意不足,显然没有什么恶意,这才处处留情。
易含烟看着她道:“好,很好。不愧是‘天衣’,果然是她选中的人。”
风剑心皱起眉,“她?她指的是谁?”
易含烟同样觉得惊讶,“你不知道?她……”
“住手!”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喝住了她。
易含烟回头望去,却见有六艘船正往此处开来。船首像各形各异,有阿修罗、紧那罗、天众和龙像,还有乾达婆和夜叉像。有六人站在船首像上,迎风而立,有轻世傲物之风。
各艘船上随从部属林立,队列森严。
风剑心注意到这些船比起她们的海船要略矮丈许,但那六人站在船首,就能和她保持平起平坐的姿态。风剑心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偶然,在她思量之间,六艘船已开到面前,缓缓停住,与她们对峙起来。
天衣心念起动,脚尖轻点,人已飘然落到船首处,眼神迅速扫过众人。
阿修罗那艘船的男人向她作揖道:“舍妹莽撞,冒犯尊驾,我作为兄长,管教无方,向姑娘你赔个不是。”
这人年约二十五六,容貌和易含烟有三分的相似,相貌堂堂,温良如玉,身着红衣,却有股天生的优雅矜贵,还隐有三分的危险气息。
风剑心还没答话,那艘紧那罗船首的男人道:“都说天衣武功尽失,今日一见,才知江湖传言不足为信。天,不负我沧海也。”
这男人年纪三十出头,容貌俊秀,更难得的是他那身书卷气,儒雅端正,气质温和,看向她时的眼神居然有慈蔼之色。
“据说天衣姑娘小小年纪,已是超凡入圣境。中原武林果然人才济济,江湖后浪推前浪,老夫不服老不行啊。”
说话的是个身躯魁梧,相貌英挺的老者。他虽须发皆白,说话却坚实沉厚,眼神更是神锐含光,显然他的内功造诣极高。
“哼哼哼,她的武功确实不错,但要想凭这种程度的武功就想成为圣君,恐怕还不能服众吧?”
站在龙头像上的男人带着两角护额,面容凶恶,三角眼,鹰钩鼻,阔口尖牙,身量瘦长,浑似一条恶龙,看着就不好惹。
“不错!”说话的是站在夜叉像上的男人,“就算沧海的规矩认她,我天夜叉却不服她!”
“想要我认她是圣君,嘿嘿,除非她打服我!”
这男人裸身赤足,发如焰云,一张青面狞恶凶狂,真似个夜叉降世!
最后那艘乾达婆船首上站着的人更是诡异谲妙。看那人,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周身似有层层真气覆盖,身形不断在真气中扭曲变化,忽大忽小,忽男忽女,忽老忽少,着实分辨不出形貌。
此人一言未发,眼睛像是看向这边,嘴里发出“呼呼”的嘲笑。就连这阵嘲笑声都是雌雄莫辨,暧昧不明的。
风剑心环视这六人,心中更是骇然。
难怪中原武林对沧海畏之如虎,这六人当中竟最少有三位绝顶窥真级别的高手!
那位雄健老者当不用提,阿修罗和紧那罗部年纪不大,居然也是先天境界。天夜叉和龙众的首领也是出神入化巅峰,距离先天也不过是半步之遥。
最难以捉摸的则是乾达婆的首领,有那层真气迷幛遮掩,风剑心居然看不透他的境界?
而且,天衣心中还有疑惑。沧海有四天部四大门,除她搭乘的这艘海船属迦楼罗部,这沧海来的船怎么只有六艘?
压住心中疑惑,风剑心执礼道:“晚辈风剑心,见过各位沧海的前辈。”
谁知她这么一行礼,各部首领互换眼色,而后像是早有默契般的单膝跪在船首,垂头恭敬的拜道:“阿修罗部,易焚禅。”
“紧那罗部,季潮峰。”
“老夫天门,尹逐龙。”
“鬼龙王,沙天暴!”
“天夜叉,司徒竟。”
“咿哈哈……”
乾达婆门的首领发出嘶嘶的呼声,立时有部众替他说道:“我家首领名号叫,千相化身。”
随着千相人报出名号,六人带着各部各门众属齐声呼道:“参见尊主!”
“恭迎尊主回返云都!”
山呼海啸,沸扬波涛。
芍药等人见此,也齐齐拜倒在地,就连易含烟也不例外。
风剑心感到意外,先前他们分明不是不愿意奉她为主吗?现在这又是为什么?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紧那罗王季潮峰回答道:“我们虽然还没有承认你圣君的身份,但从你带回剑伏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沧海新的主人。”
风剑心这时明白过来,沧海的尊主并不代表就是圣君。
四百年的沧海,出过数十代尊主,但自先贤祖师云洛之后,再无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