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裹着北风灌进领口,霍弘的皮靴碾过半融的积雪,咯吱声混着越来越近的号角,在耳膜上敲出闷响。
他走在最前面,后颈金鳞的灼烧感顺着血脉爬进心脏——那是系统在示警,也是某种沉睡的东西在苏醒。
"大哥?"陈二狗缩着脖子凑近,呼出的白气在眉梢凝成霜花,"李伯说的...镇北王遗孤,是真的?"他怀里的纸团被攥得窸窣响,这小子向来机警,可此刻眼尾泛红,倒像被踩了尾巴的松鼠。
张猛没说话,铁塔似的身子往左边一挡,替霍弘拦住灌过来的风。
短刀在他掌心转了个花,刀背蹭过霍弘手背时带着体温:"管他是不是遗孤,你是咱云州营的兄弟。"他声音粗哑,可握刀的指节泛白,霍弘知道这汉子在压着脾气——上回马匪砍了张猛养的老黄狗,他也是这么捏着刀背,最后一人掀翻三个马贼。
霍弘摸了摸怀里的虎符,银锁上的"霍"字硌得胸口发疼。
李老卒刚才的话还在耳边炸响:"当年镇北王霍震霄被奸人所害,满门血溅云州城,唯独襁褓里的小公子被奶娘塞进灶膛...那半块炊饼,是奶娘塞给老卒的信物。"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李老卒枯瘦的手抚过虎符时的颤抖,想起那半块硬邦邦的炊饼上还沾着陈年的血渍——原来他从小到大揣着的银锁,不是养父捡来的旧物,是镇北王府的烙痕。
"去李伯那儿。"霍弘突然开口,靴底碾碎一块冰碴,"他知道的不止这些。"
陈二狗的纸团"啪"地掉在雪地上。
他蹲身去捡时,霍弘看见他耳尖通红——这小子总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每次撒谎都会耳朵红。"我就说前儿翻营册时,镇北军旧部的名录少了三页!"他把纸团塞进怀里,搓着冻僵的手指,"李伯腿断那天,我偷摸给他送过药,他当时攥着块布角喊'小公子'..."
张猛的短刀突然出鞘三寸,刀光映得雪色发寒:"走。"
李老卒的篱笆门没闩,寒风卷着灶膛的余烬扑出来。
霍弘掀开门帘时,正看见老人蜷缩在炕角,那半块炊饼被他捂在胸口,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小霍..."李老卒浑浊的眼睛亮起来,枯枝似的手往炕席下探,摸出个油布包,"周铁那小子临死前塞给我的,说'要是小霍来了,就把这个给他'。"
油布展开,是块染血的碎布,上面用刀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镇北军虎符,见符如见帅。"霍弘怀里的虎符突然发烫,两块虎符的断口严丝合缝——原来他一直当护身符的虎符,是镇北军的帅印残片!
系统界面在识海炸开,"藏锋录"三个鎏金大字浮现在红光里。
霍弘听见系统提示音:"检测到宿主主动守护云州百姓,触发隐藏功能。
已解析李老卒《庖丁解牛劲》(残缺),张猛《□□诀》(入门),陈二狗《神偷百解》(初窥),融合中..."他后颈金鳞灼得发烫,眼前闪过无数刀光剑影,像有人在他识海里刻下一本无字天书。
"当年守城战..."李老卒的声音突然哽咽,"镇北王站在城楼上喊'守不住云州,我霍震霄无颜见百姓',他怀里还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公子...后来城破了,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老卒背着小公子往伙房跑,奶娘塞给我半块炊饼,说'要是走散了,就拿这个认亲'..."他颤抖着摸霍弘的后颈,"你这儿有片金鳞,和小公子一模一样!"
霍弘只觉喉头腥甜。
他想起从小到大被人骂"野种"时养父红着眼眶护着他,想起周铁临死前攥着他手腕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起李老卒用断腿给马匪当肉盾换他活命——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巧合,都是有人用命给他铺的路。
"金帐的号角..."张猛突然打断,他贴着窗纸的耳朵猛地一缩,"比刚才密了十倍,怕是前锋已经到北关了。"
陈二狗"噌"地窜到窗边,扒开结霜的纸:"营头卢方的亲兵往校场跑了!
他那胖身子平时走两步都喘,这会儿跑起来跟被狼撵的兔子似的!"他突然压低声音,"大哥,我前儿翻营册看见...卢方上个月往金帐送了二十车粮草!"
霍弘的虎符在掌心烙出红印。
他看向李老卒,老人正把油布包重新塞回炕席下,朝他用力点头。
又看向张猛,那汉子把短刀往腰里一插,指节捏得咔咔响。
陈二狗已经把巡防图掏出来,用冻红的手指点着城北:"北关只有三百老弱,卢方把精锐全调去城南了——他在给金帐腾道!"
"走。"霍弘把虎符塞进怀里,银锁贴着心口,烫得他眼眶发酸,"去北关。"
三人掀开门帘时,北风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霍弘踩在雪地上,听见身后李老卒的咳嗽声,听见城外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更听见系统在识海轰鸣:"藏锋录已激活,当前融合战技:破阵(入门)、解牛(初阶)、偷天(小成)。
宿主守护范围:云州城。"
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响,是卢方的亲兵在敲紧急集合。
陈二狗扒着门框回头看,突然拽了拽霍弘衣角:"大哥,卢方的帐篷灯还亮着,他那胖手正拍桌子,脸涨得跟煮熟的猪肝似的..."
霍弘眯起眼。
月光下,卢方的营帐里映出个圆滚滚的影子,拳头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直晃。
他听见模糊的骂声飘过来:"这个霍弘...敢坏老子的好事..."
雪粒子落进领口,霍弘却觉得浑身发烫。
他摸了摸后颈的金鳞,藏锋录在识海翻涌,像有千军万马在等着他号令。
城北的号角声已经震得城墙发抖,可这一回,他不再是躲在巷子里的戍卒——他是镇北王的骨血,是云州的刀。
"跑快点。"霍弘拍了拍陈二狗后背,又替张猛紧了紧刀鞘,"北关的百姓,得咱们守。"
三人的脚印在雪地上拖出三条深痕,像三把即将出鞘的刀,直插向城北翻涌的夜色。
卢方的绣金官靴碾过帐内的狐皮褥子,带起一阵酒气。
他胖得叠成三层的下巴直打颤,刚才在辕门外被霍弘当众截住的画面还在眼前晃——那小子举着半块带血的炊饼,当着二十个巡城卫的面说"卢营头的粮草车,该不会是给金帐王庭送的冬粮吧",气得他差点咬碎后槽牙。
"大人!"赵虎猫着腰掀帘进来,腰间的雁翎刀碰在门框上哐当响。
这亲兵脸上还留着霍弘方才推搡时的红印,说话都带着颤:"北关的老弱兵丁都被霍弘那伙人调去城门了,小的找了三个队正,都说'霍大哥说卢营头最心疼弟兄,精锐该留在暖房里'..."
"反了!"卢方抄起茶盏砸在案上,青瓷碎片溅到赵虎脚边,"上个月金帐的使者说要'借道',我给他二十车粮草当买路钱,这霍弘倒好,偏要当云州的门神!"他肥手拍在桌案上,丹蔻染的指甲在羊皮地图上划出几道血痕,"去!
带五个暗桩,今夜做了他!"
赵虎的喉结动了动,偷偷抹掉脚边的茶渍:"可...霍弘那小子最近邪性得很,前日跟马匪拼刀,三招砍翻七个,张猛说他刀风里带着...带着开山劲。"
"劲个屁!"卢方抓起案上的密信揉成团,信纸上金帐狼头印的蜡封扎得掌心生疼,"他不过是个野种戍卒,能翻出天去?"他突然眯起眼,肥肉挤得小眼睛只剩条缝,"记得用迷香,别见血——明日早操点卯,我要他当逃兵!"
赵虎哈着腰退出去时,帐外的雪已经停了。
月光像层霜,铺在云州城的夯土墙上。
霍弘的皮甲蹭着城砖,凉得他后颈的金鳞直发烫。
他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护城河,耳边还响着李老卒的话:"当年镇北王就是在这儿,抱着小公子看金帐的火把烧红半边天..."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像块烧红的铁烙进太阳穴。
霍弘本能地矮身滚进墙根的草垛,草屑扎得眼皮生疼——五步外的女墙后,四个黑影正猫着腰摸过来,腰间挂着的铜铃被风一吹,丁零响了半声。
"头儿,那小子真在这儿?"最右边的黑影压低声音,刀鞘蹭过城砖的声响刺得霍弘耳膜发疼。
"卢营头说他每晚戌时三刻必来城墙,"左边的粗嗓子啐了口,"等会儿撒迷香,扛到乱葬岗,明儿就说他畏战潜逃。"
霍弘的手指扣住腰间的短刀。
藏锋录在识海翻涌,张猛的□□诀、陈二狗的偷天步突然在眼前闪过——他想起方才在李老卒那儿,系统融合的战技里有"破阵"二字。
夜风卷起一片碎雪,正落在他脚边,他跟着雪粒的轨迹侧身,刀锋擦着左边汉子的咽喉划过。
"有埋伏!"粗嗓子的刀刚出鞘,霍弘的膝盖已经顶在他胃上。
这招是陈二狗教的"偷天膝",专挑护甲没护住的软肉。
汉子闷哼着栽进草垛,霍弘反手掐住右边汉子的手腕,听着骨头错位的脆响,那人大张的嘴里正咬着半块迷香饼。
剩下两个黑影慌了神,一个举刀劈来,霍弘用刀背一磕,借力带得对方踉跄;另一个摸出火折子要烧迷香,霍弘飞起一脚踹在他腕上,火折子"叮"地撞在城砖上,火星子溅了满地。
"说!"霍弘把短刀抵在粗嗓子喉结上,藏锋录自动解析着对方的颤抖频率——这是没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卢方还安排了什么?"
粗嗓子的汗混着雪水淌进衣领:"明...明日早操,他要调精锐去城南,说北关的老弱挡不住金帐...还说等金帐破城,要烧了镇北王府的旧档!"
霍弘的虎符在怀里烫得发烫。
他想起李老卒炕席下的油布包,想起周铁临死前塞给他的碎布——原来卢方不仅通敌,还要毁了他身世的最后凭证。
"走。"霍弘扯下粗嗓子的腰带,把四个汉子捆成一串,"去地牢找陈二狗,他那套神偷百解,审人最利索。"
四更天的梆子响过第三遍时,霍弘站在演武场的旗杆下。
晨雾像团湿棉花,裹着远处金帐的号角声漫过来。
他摸了摸后颈的金鳞,藏锋录里"破阵"二字闪着金光——今日早操,他要让卢方的阴谋,连渣都剩不下。
演武场的鼓点突然响了。
霍弘抬头望去,卢方的胖身影正从将台后转出来,丹蔻指甲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红。
他握了握腰间的短刀,雪水从刀鞘缝隙渗进来,凉得刺骨,却凉不过眼底翻涌的火——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毁了云州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