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第1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年度最佳男团组合获得者。”

“T.A.L.E.！”

太阳刚刚落下，天还没黑的彻底，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蓝色之下，却没有丝毫忧郁的氛围。

街边的路灯纷纷亮起，人群熙熙攘攘却并不显得拥挤，格式的车辆布满各条道路，一眼望不到头。

一天的忙碌工作终于结束，人们沉浸在欢乐之中，将几个小时以来积攒的疲惫和坏心情都跑在脑后。

但这当中并不包含余霁。

诺大的落地窗前，余霁将重心都压在右腿上，眼皮耷拉着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耳边风声、汽车鸣笛声、断断续续细微的人声，和电视机回放的直播录屏里清朗的男声在耳边回响。

“…也感谢我们的公司和我们的粉丝们，在这三年来给予我们的支持与鼓励，我们…”

“三年了吗…呵，时间可真快。”

听到“三年”，余霁回过神来，想到了些什么，嘲讽地扯起嘴角喃喃自语，随后抬眼看向电视机里正在说话的少年。

视频里的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前一条平整的蓝色领带，发型如同记忆中一般，依旧是三七分刘海加狼尾的搭配，但气质已然不同以往，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变得更加成熟，面对重大场合也已经游刃有余。

“长高了，也成熟了，果然是大人了；嗯，瘦了，看来没好好…”

余霁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怔愣住噤了声，垂下眼眸，弯腰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关掉了房子里除去窗户以外唯一的光源。

哪怕他曾经那样对自己，哪怕他曾经对自己恶语相向，余霁也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看到程殊那张脸，听到程殊的声音，他依旧会如同年少时那般心动。

只可惜他们分开的太过仓促，也太过不体面，甚至在最后离开时，余霁拥抱了所有人，却唯独没见到程殊，也没有亲自告别，不然，他应该会在那天发消息祝贺他获奖的。

面前茶几上的手机还显示着他在三年前的出道夜给程殊发的那句：“队长，出道快乐。”

这是他们最后的联系，只不过到现在也还未收到回复。

他想，程殊也许已经把他拉黑删除服务一条龙了，毕竟他那么讨厌自己，留着联系方式应该都很恶心，又怎么会回复呢？

余霁闭上双眼靠住沙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从杂乱无章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猛的睁开双眼，抓起帽子和电吉他就出了门。

他还是做不到。

夏日的微风吹过他那及肩的长发，带来了人群的欢声笑语，吵得他内心更加烦躁。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那年他们的初次相遇，好像也是这样一个炎炎夏日的傍晚吧。

十一二岁的少年总是很容易成为朋友，一个相同的爱好，一个感兴趣的话题，一次一起打球后伸手递来的水瓶，就默认对方是自己的好哥们了。

……

“嗨，你好，我叫余霁，你呢？”

“…程殊。”

“我看你的电吉他包上挂着一个羽毛球拍挂件，你也喜欢打羽毛球嘛！”

“…嗯，还可以。”

“那太好了！以后有人陪我一起打了！他们都打篮球就我不打。”

“好…”

后来余霁才知道，那个挂件是程殊妹妹的，他根本不喜欢打羽毛球。

不过是鉴于初见的羞涩没戳破罢了。

……

“没关系，再来一遍，不要急，我陪你。”

“阿余哥，很晚了，已经凌晨两点了，你不用在这里熬着的。”

“那怎么行，我是你的队长，就要对你负责。”

“熬夜而已，又不是没熬过，你能顺利把明天的月考过了才是最重要的。”

程殊月考是及格了，就是最终三天没好好休息的余霁倒下了。

同时还获得了小孩一整天的半径五米内低气压礼物。

……

“哥，什么是卖腐啊？”

“啊？谁和你说的这个词？”

“我在路过老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的，说什么，你跟我要卖腐…”

“额…就是我们关系好所以以后把我们分在一队的意思啦，商人间的暗号而已。”

“啊…那就是以后我们录物料都会在一个队伍里了对嘛！”

“大部分都会的哦。”

余霁到现在都还记得，程殊自从知道了卖腐是什么意思以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从前别无二致，但他能感受到，程殊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疏离他，后来他被叫去了老总办公室后，他就开始明面上躲着他，镜头前镜头后都是，哪怕偶尔实在是避无可避，被迫要面对对方，程殊也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当初的自己私心作祟，哄骗了程殊这么久，这种事情换谁来，都会觉得很恶心吧，自己最好的哥哥竟然对他有那种心思。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很厌恶吧。

……

“明天就是出道战了，不跟我说些什么吗？”

“呵，结果都已经摆在我们所有人面前了，有什么好说的？”

“比如…告别或者祝福之类的？”

“…那祝我们永远不见。”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那是程殊背对着余霁，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握紧颤抖的双手和恶狠狠的语气来看，他估计那时忍得都快吐了吧。

也是难为他回应自己了。

……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余霁的大脑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走到酒吧门口，门刚打开，一阵冷空气扑面而来，冻得余霁一抖身子，不耐烦的抬起头准备向吧台走去，却在一瞬间愣住了，下意识顿住脚步，彻底清醒。

今天就不该出门的，余霁这样想到。

这一刻，余霁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只能听见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猛烈的像是要跳出胸腔，一切都被排除在外，除了那个正坐在吧台前，明媚的笑着，身穿白色短T和黑色工装裤，一手端着一杯薄荷利口酒，一手拿着手机发语音消息的少年。

那身影，许是再过百年，余霁也不会忘记。

调酒师此时也看到了自家老板，点了点头向他示意。

他记得清楚，明先生同他说过，老板和面前这位常客有着不小的渊源，两人似是都不太想见到对方，刚才看到自家老板的反应，果真不加，因此他没敢直接开口。

不过老板那眼神…可不像是有仇啊，更像是…旧情难忘？

余霁也终于回过神来，点头后立刻转身朝吧台对面的舞台走去。

他可不想跟程殊碰上面，那场面，想想都觉得难堪。

罢了，就算见面，程殊也不可能能认出来自己，以前的他，哪怕是舞台上，都没有染过烫过一次头发，更别说留长了，也从来不会在身上各种穿孔，戴着各种各样叮铃咣啷的饰品。

最多充其量是一个长得很像熟人的陌生人。

余霁站在昏暗的舞台上，调整着设备，努力让自己把一切精力都放在接下来的表演上，但却控制不住的不断往吧台瞟。

其实他不想承认，内心里他还是很希望也很期待程殊能够认出他的，但他害怕一旦相认，他会从程殊的眼里看到厌恶鄙夷等一系列情绪。

有时候太了解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滴滴滴，滴滴滴”墙上的数字时钟响了起来，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八点整到了。

“各位先生女士们，晚上好！”

“欢迎各位光临，雨过天晴！”

“我是今晚的表演者，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祝各位今晚，玩的开心！”

余霁身上挂着电吉他，身体微微向前倾，笑着在麦克风前开口。

“接下来是今晚的第一首歌，太阳，为各位献上！”

余霁感受着这个小小舞台上的一切，灯光，音乐，人群，他沉浸在这里，仿佛回到了曾经，他在演唱会上游刃有余的时刻。

只要演出一开幕，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除了这一方小小天地。

“我说了，他是为舞台而生的。”

程殊站在人群中，举着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朝着舞台，混着余霁唱出的高音，挑挑眉朝着手机屏幕对面的几人说到，语气里是满溢的自豪和兴奋。

“也是辛苦你了，一家酒吧蹲三年硬是给你蹲到了。”

红发少年笑着回复，努力稳住手机以防摔掉，另外几人在屏幕里挤来挤去，都争着想看视频里的人。

“诶诶诶，阿程，你俩打招呼没！”

“余哥变化是真大啊！”

棕发男孩眼看争不过另外两人，直接开口大喊，也顾不上什么别的。

被他压在身下，脸部已经出框的人一边用尽力气抬头一边开怼：“别说，你不告诉我还真的难看出来是余哥，不过…殷思齐！你抢我台词！什么意思！”

“谁让你不赶紧开口问的！”

“你！”

“啧，殷思齐你俩安静点，我还要听歌呢。”

殷思齐听到队长发火，立刻捂住尹恩涵的嘴，往后拖拽着准备溜之大吉，冯景睿拉着章恒笑着比了个“拜拜，等会儿见”的口型就挂断了电话，能见到曾经的好友一面，哪怕只是隔着很远很糊的镜头，他们也已经很满足了。

二人的日常吵闹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其实程殊日常也会加入他们一起吵闹，但今日…

不宜喧闹，嗯。

程殊这么想着，点点头，放下手机，息屏，坐回椅子上开始专心听歌。

难能可贵的假期，放松放松也好。

抬起右手放在胸口，程殊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抬起头，笑着望向前面。

此时此刻，程殊的眼里只有那个在舞台上笑的阳光明媚，熠熠发光的他。

阿余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