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节当日,沈樾派了府中两位衙役陪着何识安,自己带着明桃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
雀牌这种可多人参与的娱乐自然是人越多越有气氛,望舒节当日,几乎所有洛南百姓都会带着自家的桌子聚集至东市钟鼓楼前,祭拜过望舒神后,大家便原地坐下开始打牌。
前面一个时辰算是热场,真正的重头戏开始于戌正,雀使——即上一年望舒节的赢家将会出现在钟鼓楼上,坐一张桌子前充当“擂主”,人人都可上前挑战,不过只能一对一,码分高过擂主时则成为新擂主,循环往复,直至子正挑战结束,最后台上分最高的人成为今年望舒节的新雀使。
雀使的奖赏由洛南当地的商铺自愿提供,因所有商人都希望能在望舒节这样全城百姓聚集的日子宣传自家的货物,大家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报名,每年雀使的奖赏都十分丰厚。
近水楼台先得月,借着住在洛南府的便利,江遥早早就打探好了今年的奖励,除去金箔珠玉华服美食,今年有一件奖赏格外让江遥侧目——一把极其适用于骑战的角弓。
这把角弓的弓身以名贵犀角制成,牛筋为弦,上漆金箔,不惧水火,弹力十足,射程极远,威力极大。
在楼中训练时,他们人手有一把格弓,以绢丝为弦,蜡涂表面,虽也是上好的弓,但终究气势不足,不如这把角弓来得稀有名贵。强者就该配好弓,而师姐以箭透石,例无虚发的本事,与这把弓再配不过了。
为此,江遥拖着卿珩不眠不休地练了两天。
但当所有人在门口汇合时,一行五人里,却只有沈樾一人黑眼圈深重,其余四人皆是神采奕奕。
这几日,卿晗不知是被谁叮嘱过了,在自己的院子中安安静静的,竟是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显而易见,她被憋坏了,一看到沈樾立马便震惊开口:“沈大人练习雀牌当真刻苦!”
真正刻苦练习雀牌的明桃卿珩江遥三人:“……”
沈樾简直有苦说不出,她倒是宁愿自己在练雀牌,好歹还算过了过牌瘾。但明桃跟她玩了几把之后便将她打发走了,说是要自己钻研。
她晚上睡不好的原因在于——太亮了!
简直是灯火通明,不夜洛南。
她的院子正处在江遥和明桃两人院子中间,不知金鳞卫哪里来的这些豪奢的习惯,点油灯和不要钱一样,左右两个院子一到晚上就亮如白昼,对她进行视觉折磨,好容易用了眼罩睡过去,没多久又会被江遥突如其来一声“完了打错了!”给惊醒。
沈樾几次撸起袖子想出去臭骂江遥一顿,一想起他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刻苦练习雀牌,最终还是忍了又忍。
思及此,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江遥,问:“江公子的雀牌练得如何了?”
“自然不错!有青公子指导,再加一天一碗补药,今晚绝对能够拿出我最好的状态!”江遥拍拍胸脯,向沈樾眨了眨眼,大概意思是相信他吧,一定能赢回雀使的荣誉,拿到那把弓箭!
沈樾回了个自认为最狠的眼神过去,大概意思是:拿不到你就死定了。
不知江遥理解成了什么意思,竟咧嘴笑得更加灿烂了。明桃看着两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的眼神交流,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醒,对江遥最好是有话直说。有回楼中比试她用眼神示意江遥撤退,结果他冲上去就给了别人一剑。这样的人,是不能指望用眼神能交流得来的。
“你可别说大话,说不定你连明姐姐都打不过呢!”卿晗看着江遥傻乐的模样,凑到明桃身边,骄傲道,“明姐姐这几天也是没日没夜地练呢,是吧,明姐姐?”
明桃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些,淡淡道:“没有没日没夜,喝药之后会犯困,我也睡了一下。”
说起药,江遥立刻疑惑起来:“不对啊师姐,那药简直苦得要命,比浓茶还浓,喝一口我都睡不着了,你怎么还会犯困?”
卿晗眼神中满是嫌弃:“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和明姐姐又不是同一种症状,喝的药有不同不是很正常吗!”
明桃却是皱起眉来,苦?怎么会?她的药简直跟糖水一样。
沈樾环绕一圈,看了眼神色各异的各人,心底霎时雪亮,咳了咳打破诡异的气氛:“好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卿珩拉着卿晗就往府外停着的马车走:“走吧阿仪,一会儿去钟鼓楼迟了就不好了。”
“干嘛呀哥,你别拉我,我要跟明姐姐一辆车——”卿晗的声音很快被隔绝在了马车内。
明桃果断上了另一辆车,掀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江遥:“愣着做什么。”
江遥敷衍地应了声,看着是走向马车了,却是走得极慢,看着心事重重的模样。
明桃定定凝视他两秒,啪地一下放了车帘:“车夫,走。”
不来?那她自己走了。
江遥立即回过神来,奔向马车:“啊等等我师姐,我来了我来了!”
沈樾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府门口,不由开始有些头痛,这群人里面真能出雀使吗?
——
钟鼓楼前,车水马龙,灯影浮动,整个东市摩肩接踵,灿如白昼。
钟鼓楼下为砖砌墩台,上为木构楼屋,三丈之高处有一宽阔平台,以护栏围住。原先此处摆的皆是报时用的鼓,因望舒节不设宵禁,鼓都被撤走,整座高台留作庆典表演之用。
明月皎洁,微风拂面,欢声如雷,钟鼓楼前一片空地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桌子摆满,人们或站或坐,脸上都是一片期待。
一声琴音悠扬而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向上看去。
不知何时,钟鼓楼的高台处多出了一张琴台和矮凳,一位戴着青色面纱的窈窕女子端坐凳上,身前一把黑色古琴,上刻落花流水之景。女子十指芊芊,缓缓拨动琴弦,琴声清韵十足。
人美曲佳,几乎让人以为是仙子下凡,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仙姿佚貌的琴师。
突然,一阵银铃声加入进来,琴师眼带笑意,双手弹拨得越发轻盈,曲风猛地变得活泼欢快。
在她身后,一排长袖丽服的少女半掩着面,微微侧身,踏着曲调舞了出来。少女们皆着青绿舞裙,妆容鲜妍,乘着立夏的晚风,如池边绿叶新荷般生机勃勃。
少女们折腰伸袖,一颦一笑中皆是万种风情,却并不会令人心生绮念。待琴声激越,整首望舒曲达到**,清越的合唱声自台上传来。
这首用洛南方言吟唱的祭歌并不同于其他祭祀礼乐一般庄严,而是充满了希望与愉悦。
卿珩辨认良久,也只能听懂其中几句,他转头看向明桃和江遥——包括她们在内的所有人不知何时都开始和着台上的歌声清唱起来,大家相视而笑,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卿珩极少看到明桃笑的样子,他坐得离明桃极近,毫不费力地便能看清少女的每个表情,他确信,现在的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
望舒曲结束,沈樾身着正服登台,在望舒神前祭拜敬香,朗声道:“望舒既至,承福启吉,祈求望舒神保佑,愿洛南仓盈庾亿,年岁有息。”
说罢,她起身望向台下百姓:“今夜望舒盛会,望各位送穷穷去,财涌百川,今晚不设宵禁,大家玩得尽兴!”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沈樾话音刚落,钟鼓楼前便再无一人站立,大家东拉西扯,不管认不认识,凑够人数便开桌,一片欢声中,大家也顾不得原来的计划,被人群挤到哪便坐到哪。
明桃不是第一次参加望舒节,只是以往大多是被拉来帮忙维持秩序,这样亲自参与还是第一次。饶是她身形极稳,也一下没招架住这万千如脱缰野马般的百姓,一个不留神便与被挤出了原来的位置,一下与卿珩等人分了开来。
混乱中,一只柔软的手不知何时搭上了她的肩膀,柔和却坚定地将她按在了一张桌前。
“就你了!来来来摸牌摸牌!”
是女子的声音。
明桃向左看去,竟是刚刚台上的琴师,仍戴着面纱,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在台上时,她整个人看起来婉约而端庄,现在却是豪爽极了,袖子高高挽起,搓牌的手速极快。
她们这一桌可谓热闹非凡,除坐下的四人,周围还聚了一大圈子叽叽喳喳的少女,穿的都是一样的青绿长裙,想来都是刚刚在台上跳舞的少女。
站着的一个少女语气娇俏,叫着明桃:“姐姐,你先打,我们等着岚清和岚玢输了再换我们上。”
众人听她这话都善意哄笑起来,看向她口中的她岚清和岚玢。岚清和岚玢显然也是跳舞的少女,身上所穿与她们别无二致,此时听到这话,两位姑娘都不服气地嘟起嘴来:“我们绝对不会输的,你等着吧!”
明桃心底失笑,看了下岚清和岚玢理牌时不太熟练的模样,一下明白了过来,这位琴师恐怕雀牌技艺颇为高超,若想打败她,按照谁得分最低便淘汰换人的规则,自然是把打牌最烂的几位排在最前面先探探路,以便后面的人更有把握。
这倒是有点像一会儿的擂台,明桃看着眼冒精光的琴师,心里略略有些明白了过来,这琴师拉她入局,想必也是有一家赢三家的自信。
既误打误撞入了这局,那正好来检验一下这两天自己练得如何。明桃坦然一笑,瞟了一眼牌,毫不犹豫地便丢了一张出去。
——
“金孔雀!我赢了!”卿晗叉腰大笑,“快!拿钱!”
江遥面如土色地递了一贯铜钱过去。虽说一开始大家就说好,都是熟人不动真格,每分只算一个铜板,但他和青仪青淮三人一起打了半个时辰,基本从没赢过,积少成多,现下输的也有将近一百钱了。
打不过青淮倒也罢了,徒弟输给师父不算丢人,但就连青仪这样今晚刚学雀牌的人都能赢多输少,这简直让他难以接受。
“青姑娘,我们俩单独来一局!”江遥愤愤不平,要是证实了他就是连青仪都打不过,索性放弃去赢这雀使,换个其他方法弄到这把弓。
卿晗见他一副明显上了头的样子,大大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江公子,打牌嘛,最重要的是开心,你看你这样太在意输赢就没有意思了呀。”
江遥一言不发,只是把手伸了出来,掌心朝着卿晗。
“干嘛?”卿晗见他沉默不言,只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发毛。
江遥幽怨开口:“输赢不重要,那把钱还我。”
卿晗简直要被逗笑了:“不是,你输到现在总共不也就一百钱,你也太抠门了!”
“好了阿仪。”卿珩适时地咳了声,打断了卿晗接下来的话,“江公子,不如接下来我们不打钱了?”
江遥早知这打雀牌的禁忌,一忌赢钱就走,二忌心浮气躁,三忌,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忌讳,那便是输了钱就甩脸子,大家表面不说,背地里都会觉得这人玩不起。
虽和青淮青仪两人相识不久,但江遥也不愿留下这样的名声,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和青姑娘单独比试一把。”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卿晗便欣然应战:“好啊!让你好好领教一下本小姐打雀牌的本事!”
她朝掌心吹了口气,搓了搓手掌,撸起袖子便开始摸牌。
卿珩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好无奈道:“阿仪,注意仪态……”
卿晗才不管他的叮嘱,一下便丢了一张出去:“一文钱!”
卿珩暗暗思忖,若江遥这把还是输了,一会儿恐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脸色,待明桃回来,指不定会以为他是被他们兄妹合谋欺负了。
思及此,他走到了江遥身后,决定悄悄帮他一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卿珩总算明白为什么江遥把把输钱。这一手牌里面连续的牌不超过两张,相同的牌一张也无,鬼牌仙牌更是一张没有,可以说要做哪种牌型都是难如登天。
不过江遥不愧是金鳞卫出身,这些天学得也很快,看他果断将一张尾牌打了出去,卿珩暗赞了一声,只要接下来摸到它前面的任意一张,都可以逆转局势。
江遥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自信满满地摸过一张,却在翻开这张牌的瞬间石化。
刚刚才打出去的那张尾牌,又回到了手上!
卿珩以手抚额,这运气确实是有点背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接下来两轮能够进牌,这局还是很有希望的。
岂料——
第一轮:“十万贯!”
江遥语气坚定,单牌,还是尾牌,自然不能要。
第二轮:“……十万贯?”
怎么刚打出去又来?有些奇怪,但没事,下一轮一定进牌!
看着第三轮摸完后却迟迟不出牌的江遥,卿晗等得急了。
“快打呀!”卿晗出声催促,手上已经捏好了接下来想打的牌,显然她的牌极顺,根本不需要思考。
“十……十万贯,还是十万贯。”江遥说出自己手中之牌时,简直欲哭无泪。
卿晗看着他跟前整整齐齐摆着的三张十万贯,笑得直不起腰来:“不是……不是,你这……?”
看着江遥因焦躁而略微颤抖的手,卿珩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烂牌确实难打。
思及此,他索性帮江遥直接摸了下一轮的牌。
翻开一看,终于是进牌了。尔后,卿珩又指向了他牌堆的中间:“打这个。”
江遥有些震惊地回头,愣着没动,似乎是不敢下手。
“相信我,”卿珩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就打这个。”
卿晗愤怒地一拍桌子:“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这帮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阿仪,”卿珩用眼神警告她,“你一会儿输了钱我十倍补给你。”
卿晗瞟了眼牌,迅速算了笔账,眼睛闪闪发亮,“那如果我赢了呢?”
“赢了我帮江公子给,也十倍给你。”卿珩淡淡道。
卿晗立即换了表情,也不再催了,笑眯眯地看着江遥。
江遥被两人阔绰的模样给惊呆了,虽然他们是兄妹,不过是前脚钱从袋子出后脚又回去的事,但同样的情况换做是他,他是绝对没有魄力随随便便喊出十倍这种话的。
不过既是沧源山弟子,外出传信,想必花的也是公家的银子?回去可以上报?思及此,江遥便释然了,若是公家的银子,一切便可以理解了。
“不要这张。”
“这张留着,暂时不要打。”
“不要碰,去吃这张千万贯。”
一步步跟着卿珩的指示,江遥看着眼前的牌越发好了起来,心情十分舒爽。
只是开心没多久,眼见着牌堆中的牌越来越少,江遥却迟迟摸不到这最后一张牌,他不由有些焦躁,几次想要换牌等,却被卿珩拦下:“别担心,你摸不到,她也摸不到。”
江遥朝对面看去,果然,青仪也是一副虎视眈眈盯着牌堆的模样。
他心里开始打鼓,该不会他和青仪等的是同一张牌吧?
两人雀牌中不设仙牌,只有鬼牌。到现在为止,四张鬼牌他这里一张都没有摸到过,因此他坚信牌堆中一定还有。
而现在这局势,除了摸到想要的那张,摸到可以代替任何牌的鬼牌同样也算赢下此局。且鬼牌与普通牌不同,最后做牌的关键时刻摸到可以加一百分,一分一钱,再算上牌型本身的分,只要赢下这把便能立刻回本!
江遥伸向牌堆的手有些颤抖,他咽了口口水,想了想,还是选择再相信自己的手气一次,没让卿珩帮自己拿。
他拿起最左边的雀牌,猛地翻开一看——三万贯,既不是想要的那张,也不是鬼牌。
牌面上,望舒神的笑容端庄而舒展,江遥却高兴不起来,丧丧将牌丢了出去。
轮到卿晗摸牌,江遥一下坐得笔直,眼睛紧紧盯着卿晗的手,比刚刚自己摸牌还要更紧张——他胡思乱想了许多,即便卿晗自摸,也希望她摸到的是普通牌,不要是鬼牌。
卿晗也有些紧张,先用手探了探牌底的花纹,而后脸上突然绽放出了无限的神采。
江遥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卿晗满面笑容地将那牌翻转过来。
眼神落在牌面的瞬间,江遥只觉得天都塌了。
“我赢了!我赢了!”卿晗的声音大得周围几桌都纷纷侧目,大家好奇地投来目光,不知一把普通的赢牌怎么能让这姑娘这么高兴。
卿晗啪地一声将牌全部放倒,喜滋滋道:“四张鬼牌,大满贯!一千分!”
周围一片吸气声传来,不少人凑到他们这桌前看起了卿晗的牌,无不啧啧称奇。要知道,开局能有一张鬼牌都算是好牌了,惊奇过后,众人都有些怜悯地望向坐在少女对面的少年。
连拿四张鬼牌,对手有这样的好运气,就是你牌技再高超也没用。只是这少女牌运实在太好,衬得这少年看起来浑身霉气,忒可怜了些。
“兄弟,没事,望舒节嘛,破财消灾,接下来一年,望舒神一定会保佑你无灾无难。”一路过男子看着江遥一蹶不振的模样,憋着笑安慰道。
卿珩揉了揉眉心,他知道卿晗从小运气就好,但也没想过能这么好,这下给江遥重拾信心这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江遥被打击得半晌没回过神,看起来已经魂飞天外。四张鬼牌?他今晚坐在这打了一个时辰,过手的鬼牌加起来也没四张,青仪竟然一把就能摸四张?
卿珩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突然,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骚动由远及近地传来,所有人的注意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牌桌前多是非,望舒节人多是非便更多,起争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大家本司空见惯这样的场景,但此次似乎声势颇为浩大,不似寻常纷争。
随着好奇的人挤进重重人群后,卿珩看清了事件的主角。
一男子脸上满是气急败坏,正用手指指着明桃口齿浑浊地破口大骂:“你这泼妇!凭什么打人!”
二人的周围是满地五颜六色的雀牌,原本用于承接它们的几张牌桌正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有一张的桌角甚至被折断了。
难以想象刚刚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