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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愉的父母死于车祸,精神病报复社会。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爷爷奶奶难得来一趟。爸爸妈妈一大早起床,吃过早餐后妈妈问:“小愉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一年级的她还没抽条,站直只能抱住妈妈的小腿:“吃饺子!”
爸爸哈哈大笑:“好,爸爸给你包玉米猪肉饺,爸爸妈妈现在就去市场买菜。”
妈妈看了眼手机,晃了晃红红黄黄的导航地图:“现在堵车严重,我们开小车两个钟头都回不来。”
爸爸接过手机划拉好几下,说:“要不我们开电动车去?两个轮快一点。”
小温愉喜欢坐电动车,一是坐的次数少,有新鲜感;二是她可以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妈妈会紧紧抱着爸爸的腰,将她圈揽住,非常幸福。
于是她高高举手刷存在感:“我也想去!”
向来顺从她的妈妈拒绝了,弯下身摸摸她的头:“乖哦,外面太晒了,你在家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奶奶冲她拍拍手:“小愉,来奶奶这里,我们一起看电视。”
她看了看爸爸妈妈,又回头看了看爷爷奶奶,经过艰难抉择,最终决定听妈妈的话:“好哦,爸爸妈妈要早点回来。”
爸爸半蹲下身,亲了亲她的脸颊:“爸爸回来给你买大鸡腿吃。”
三人就这样等啊等,从暖洋洋的早上等到炙热的正午,迟迟不见爸妈回来。
她着急地扯爷爷的衣角,催促道:“爷爷,可以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吗?”
老人机一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爷爷笨拙地一次次摁数字,她听着非常大声的136……,已经将号码深刻于心。
在数不清第几十次后,电话终于接通,她踮起脚靠近手机,爷爷迫不及待地问:“阿城,小琳,怎么还没回来?”
电话那头不是爸爸妈妈的声音,而是一个粗犷的男声:“你好,手机的主人出车祸了,现在在人民医院,快来。”
当时的她太小了,只记得爷爷接到电话后“啪”地一下跪在地上,奶奶错愕眼泪瞬间涌出来,他们着急忙慌带着她往医院赶,一路上两位老人一言不发。
或许是大脑保护机制,也或许是爷爷奶奶遮住她的双眼、捂住她的耳朵,她记不清楚爸爸妈妈的模样,白布盖得严严实实,她摸索着,摸到不知是谁的手,想要十指相扣,失败了,只能勉强握住指尖。
是凉的,是硬的,是红的。
爸爸妈妈很快下葬,先是在村里举行仪式,她不理解,只能照做。
她太小了,麻衣对她来说太大了,奶奶告诉她要抓好手里的竹子,她便一刻也不敢放下。
去殡仪馆路上下起瓢泼大雨,到目的地又停了。工作人员跟爷爷说一个数字,爷爷不会用手机支付,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新取的钱,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三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中途停住,奶奶抱着她坐在外面的铁椅,告诉她爸爸妈妈在里面换衣服,爷爷则一直抽烟。
推出来时爸爸妈妈仍然盖着白布,她懵懵懂懂跟在后面,这条路很长,还是到了火化炉前。
爷爷抱起她,声音嘶哑:“跟爸爸妈妈说再见。”
工作人员掀开白布,她终于见到爸爸妈妈的脸——两人神色安详,脸上的污秽擦得干干净净,妈妈甚至涂了白白的粉底、粉色的腮红和口红,不是妈妈喜欢的风格。
爷爷奶奶泣不成声,她非常平静,哭不出来。
她就这么看爸爸妈妈被推进火化炉,不知道过多久,有人出来说,进去捡骨灰吧。
爷爷奶奶抱着她进去,让她按照指示,她一步步照做了。
爷爷奶奶为爸爸妈妈挑的骨灰罐,外层是很好看的青花瓷花纹,她一点点将爸爸妈妈捧进罐子。
他们带爸爸妈妈回村,跟在一个叔叔身后,穿过很多草、很多树,最后停在两个土坑前。
上香、烧纸、倒酒、磕头,叔叔说:“走吧,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身后是响彻天际的鞭炮声,一股裹挟烟灰味的风从身后吹来,她踩着泥泞土路,没有回头。
悲伤来得后知后觉,回到家,她无声哭泣,喃喃自语:“爸爸妈妈不回来吗。”
过了几天,爷爷奶奶勉强收拾情绪,才清理爸爸妈妈的遗物。衣柜里有好多新东西——妈妈趁着反季节打折给自己买的,得意洋洋地炫耀省下好几百,等天气变冷一点就可以穿了;妈妈给爸爸买的新衣服,说出去工作得穿体面、有质感的衣服,不然会被同事瞧不起;爸爸给妈妈买的、她不经意提到的衣服、包和首饰,搭配成套。
她偷偷藏起爸爸妈妈的结婚戒指,妈妈的戒指戴着松松垮垮,爸爸的戒指可以塞进两根手指。
案件几个月后开庭,爷爷奶奶和她一起旁听,她用一条链子串起两枚戒指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下面。
那是一张长脸、三角眼的男人,他在法庭捂住脸发出呜呜声,说自己很后悔、生活不如意、一时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可她分明看见他没有眼泪。
由于男人患有精神分裂症,虽然撞人时并未发病,但被认定当时辨认控制能力减弱,因此没有办法判处死刑。
她恨。
填志愿时毅然决然全部填法学专业,毕业后顺利考入法院工作。
男人无期改有期,又减刑出狱。狗改不了吃屎,第二年他又犯案,杀害同村女孩,这个案子落到她的检察官手上。
她因为回避没有参与案件,开庭三次,每一次她都没落下,盛装出席,脖子上戴着爸爸的戒指,手上戴着妈妈的戒指,坐在最前排正中间。
结果是好的,这是全国第一起精神病判死刑的案件,男人后来提起上诉,被驳回,不出三个月被执行死刑。
可惜爷爷奶奶没能够等到男人再次被捕和执行死刑,出判决那天,她打印了四份判决书,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坟前点燃。
突如其来的风将燃烧的纸张吹向墓碑。
……
梦醒了。
温愉惊魂未定,感觉后脑勺凉凉的,一摸,眼泪浸湿一片。
她打开手机,现在才六点,天刚蒙蒙亮,孟宝珠半夜给她发了微信。
lulu: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小腿骨折和脚踝扭伤,好好休养就行,我明天上午打石膏,不用担心我!
吃鱼不吐刺:我中午去看你,好好休息
接着她分别给祝怀宇和平原发信息,问中午要不要一起探望孟宝珠。平原没回复,祝怀宇则很快回个“好”。
吃鱼不吐刺:你怎么这么早起
Z:睡醒了。
洗漱时温愉看见自己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卫生间在客厅另一头,房间里也没有热水壶。
温爸温妈吓一跳,温爸急忙给她煮鸡蛋,温妈用热毛巾给她敷眼睛:“眼睛怎么肿这么厉害,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摇摇头,心虚扯谎说是自己昨晚复习太晚了,温妈安慰道:“一个月考而已,不用看得这么重,照顾身体最重要。”
好一番折腾,她的眼睛消掉一点,虽然并不明显。
吃完早餐后,她鼓足勇气说:“爸爸妈妈,中午我不回来了,我朋友住院,我要去探病。”
“是哪个朋友,上次来做客的同学吗?”
她点头:“嗯,是宝珠,她骨折了。”
温妈感叹一声“可怜的宝珠”,指挥温爸去房间拿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温爸拿着两个红包走出来。
温爸温妈分别封了两百块钱,把红包放进书包,温妈又额外给她转两百块钱:“你买点水果牛奶之类的,钱不够跟爸爸妈妈说。”
到达学校,温愉先回班里拿东西,祝怀宇平原两人坐在门口等她。
祝怀宇似乎神情疲惫,平原一脸焦急:“孟宝珠怎么样,没有大碍吧?她怎么不跟我说啊。”
“骨折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这样,那我们考完试在校门口见吧。”
上午的语文温愉考得心不在焉,一会心系孟宝珠的伤,一会回忆起父母去世,一会想到庭审现场,一个脑子拆成七零八落,每一片开不同的小差。试卷差点没写完,紧赶慢赶终于三十分钟速成一千字议论文。
试卷一交她立马赶到校门口,祝怀宇平原已经等着了。
中午太阳特别晒,由于这几天都是温爸温妈接送,温愉完全忘记要戴帽子和冰袖。她也不在意,一下跨上祝怀宇后座:“走吧。”
祝怀宇掉头看她,摘下帽子戴在她头上,他的头比她的大多了,帽子滑落挂在下巴。
“你调整一下吧。”她“哦”一声,调整好松紧。
三人各自买了苹果和牛奶,温愉蹲在超市打包的地方,用剪刀小心剪开牛奶箱一侧的胶带,将温爸温妈的红包悄悄塞进去,再用胶带封好,谁能想到这是一箱价值269的牛奶呢。
当他们进病房,只见孟宝珠左腿打上厚厚的石膏,用枕头垫高,柜子摆满水果牛奶零食,而伤患本人抱着一碗切好的苹果正看电视嘎嘎乐。
“你们来啦。”她坐直,拍拍床铺,“坐坐,你们也买苹果啊,我准备做苹果批发商了。”
温愉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孟宝珠的石膏腿,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疼吗?”
“不哭不哭。”孟宝珠拍拍温愉手背,“没事的,医生说只有骨折,其他地方都没受伤,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她还开玩笑:“我俩今年是不是犯冲,不是你进医院,就是我进医院,等好了一起找个庙拜拜才行。”
平原路上听温愉简单说了经过,义愤填膺:“那个撞你的傻逼呢?警察怎么说?”
“警察还在调查。”孟宝珠极力憋笑,失败了,“他开车撞墙上,好像油箱爆炸还是什么,汽车自燃,化成灰咯。”
两人忍俊不禁,平原爽朗的笑声在病房回荡:“恶有恶报哈哈哈!”
温愉感慨道:“那你很幸运了。”
孟宝珠坚定地点点头:“我福大命大,也多亏了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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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温的身世已经交代完了,写这几章难受很久。
首例精神病被判死刑案件,是2025年广东省湛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叶德志故意杀人案,非常非常难过和振奋人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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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骨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