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知道了。”迷糊间,音棠喃喃对自己说,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天光已大亮。
她想起对盛言的承诺,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好多了,别担心。”
片刻后,屏幕亮起:“起得这么早?你今天还吐吗?”
“你起得也挺早。”她快速回复,“我没吐,昨天是被烟味呛的,加上生理期肠胃敏感而已。”
“被你吵醒的。”他回复得很快,“那就好,吓我一跳。”
“你胆子那么小?”她下意识反问,心头却被一阵后知后觉的恐慌攫住,“等等,你不会想歪了吧?”
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才跳出一行字:“你想多了,我只是没见过痛经痛到会吐的人而已。”
他顿了顿,郑重地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明天见面再说。”
音棠在被窝里蜷缩了一下身体,回复了一个“好”。
小腹深处的坠痛让每一秒都格外难熬。她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终于熬到了晚上,沈明朗心疼女儿,又默默熬了碗软糯的白粥。音棠却嫌寡淡无味,偷偷点了份红油翻滚、香气四溢的麻辣烫外卖。
看着女儿当着自己的面点外卖,沈明朗直叹气,可终究犟不过女儿,只能黑着脸由她去。
结果不到一个小时,报应就来了。音棠蜷缩在卫生间冰凉的地砖上,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绞。
她吐得天昏地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移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那辛辣油腻的气息混合着胃酸,灼烧着她的喉咙和鼻腔,让她狼狈不堪。
沈明朗站在卫生间门口,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本来就不舒服,非要吃那重油重盐的玩意儿,能不吐吗!”
肖宁赶紧推了丈夫几下,拍抚着女儿的脊背,心疼地问:“是不是那家外卖食材不干净啊?”
音棠吐得浑身脱力,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可能太辣了。” 肖宁还想打电话跟商家理论,被虚弱的女儿拦住了。
她撑着洗漱台漱了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沈明朗还想把温着的粥端来,音棠却连看都没看,拖着虚软的身体,回自己床上躺着去了。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终于感觉身子轻松了一些。
到了排练室,也许是看到她疲惫的神情,江雨没敢上前搭话。直到边曼柔风风火火地赶来,一群人才围拢过来,开始商量这次至关重要的自作曲创作。
接下来是残酷的自作曲对抗赛,上次公演总成绩排名前三的乐队将通过抽签决定对手和创作命题。
当工作人员来叫边曼柔去抽签时,音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边曼柔走向那个决定命运的箱子。
边曼柔一边闭目祈祷,一边在箱子里来回搅动,半晌才下定决心,摸出一张纸条,脸色瞬间变了:“尹桐的Nakka乐队。”
然后,她在另一个箱子里抽出一张纸条,念出了这次公演的自作曲命题:“四季。”
音棠的肩膀垮了下来,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墨爻的表演风格那么成熟,上次公演也以几分之差输给了尹桐。这回她们和尹桐狭路相逢,只怕凶多吉少了。
尹桐之前的表演,技巧并非顶尖,台风也算不上惊艳,可偏偏就是有种魔力,能轻易点燃全场,让评委也青眼有加。
排练室里的气氛很焦灼,几个人围坐一圈,绞尽脑汁地构思旋律。
音棠用鼓锤无意识地敲着鼓边,一股莫名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们能扛住这种不讲道理的“观众缘”吗?她几乎能想象出尹桐在台上享受欢呼,而她们四个人在后台沉默的样子了。
“咚咚咚。”几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低气压。众人抬头,只见墨爻斜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丝略带痞气的笑容。
边曼柔有些意外:“墨爻?”
墨爻没立刻道明来意,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才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闲散语气开口:“好心提醒一句,那哥们儿……路子不太正。”
他故意停顿,制造悬念。音棠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话问:“你说的是尹桐?他的路子怎么不正了?”
“对,他顶着‘制作人’的名头,结果Beat全是花钱买的现成货。至于词曲?”墨爻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人家背后养着团队呢,尹桐张嘴唱出来就行,包装得人模狗样,其实什么都不是。”
江雨皱眉反驳他:“买Beat不是行业常态吗,这有什么?你说他有团队,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行业常态?那咱们这帮人天天在这儿死磕原创算什么!”墨爻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悠然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讽刺,“他可以买,但凭什么吹自己是制作人?”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我的话可都是有真凭实据的。那天我去他们排练室瞄了一眼,好家伙,一群人围着他拍马屁,啧啧,空气里全是一股臭味儿!你见过哪个全靠原创的乐队那么气定神闲的?”
江雨撇撇嘴,小声嘀咕:“人家只是在偷偷努力而已,你说的不都是自己的猜测吗?我看你就是酸人家成绩好,上次被他们打败,很没面子吧!”
“我酸?”墨爻的怒火“腾”地就上来了,眼看就要发作。
“江雨,别说了。”边曼柔及时出声打断,随即转向墨爻,真诚发问,“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团队代笔这事非同小可。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墨爻勉强压下火气,但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可靠啊,他们乐队那几个跟班吹牛皮的时候秃噜出来的。那帮人,除了溜须拍马,屁本事没有。整个乐队就靠尹桐那张脸和背后的推手撑着了!”
江雨忍不住又插嘴:“他们要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堪,能一路走到现在吗?我不信,难道观众和评委都是傻子?”
“所以我说有问题啊。就他那现场表现,背后没点猫腻,鬼才信!”墨爻斩钉截铁,赌咒发誓,“我说的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天打五雷轰!”
一直沉默的邱哲终于不耐烦地开口:“行了!与其在这里捕风捉影,质疑别人,不如把精力放在排练上。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真耍手段能瞒过所有人?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别让这些没影儿的事乱了军心。专注我们自己吧!”
墨爻的脸瞬间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邱哲破口大骂:“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等你们在他那吃了瘪,就知道老子说的是真是假了!”说完,他狠狠剜了众人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闷响后,门框兀自震颤不休,留下排练室里一片寂静。
音棠从头到尾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听着。墨爻的爆料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她不禁担忧起来,如果尹桐背后真有推手,她们硬拼胜算几何?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摄像师,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墨爻就一点不担心这段对话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刺向他的刀子?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乐谱。边曼柔定了定神,顺着邱哲的话安抚众人,几人继续商讨创作的方向。
午间的阳光有些晃眼,音棠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溜出去买点吃的,顺便给边曼柔带一份。刚走到排练室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堵住了她的去路。
盛言就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午后的光线给他的轮廓勾了道金边。音棠心头微微一跳,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晚上排练结束太晚了,”盛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落在她脸上,“就现在吧,我们出去说。”
音棠点了点头,沉默地跟着他走向电梯。她想起刚才抽签结果公布时,盛言抽中的是墨爻的“XVII乐队”,心头不禁涌上同病相怜的情绪:“这次我们都撞上硬茬了。”
盛言脚步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用平静的语气说:“等赢过他们,你就会知道,所谓‘硬茬’也不过如此。”
好狂啊!音棠在心里默默评价,忍不住撇了撇嘴,视线转向了窗外刺目的阳光。
电梯门滑开,盛言下意识地伸手挡在门边,示意她先进。音棠低声道了句谢,走了进去。
正是午休高峰,电梯里瞬间涌进一群人,像沙丁鱼罐头般拥挤不堪。音棠被身后的人流推搡着,无可避免地撞向盛言。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绷紧,窘迫地试图后退,却徒劳无功。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被迫贴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烟叶香草的甜腻气息,近到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交融在一起,带着令人心悸的温热。
电梯缓缓下降,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稀薄。音棠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想看看楼层显示,却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的刹那,盛言明显愣了一下,却并不退缩,像是跟她较劲般定定地望着她。彼此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音棠屏住呼吸,只觉胸腔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走,不提防对面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腰:“忘记怎么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