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恋爱 第9章 归途

玩尽兴了的两人，终于踏上了归途。

张明远开着车，李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车窗外的风景从城市的喧嚣，逐渐过渡到郊野的开阔，最后变回熟悉的、通往小县城的路。车厢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两人都带着旅行后的疲惫，话不多，却并不尴尬，一种共享了珍贵时光后的松弛感弥漫在空气中。

李静微微侧头，看着专注开车的张明远。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的线条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静觉得，经过这几天的单独相处，他身上那份最初吸引她的温和，似乎沉淀得更加踏实了，少了一点点最初的青涩，多了一些让她更心安的沉稳。

车内很安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植物园的见闻，声音都因疲惫而有些懒洋洋的。

沉默了片刻，李静望着前方无尽的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带着点慵懒和闲聊意味的语气，轻声说：

“你知道吗？我听过一个说法，说很多情侣一起出去旅行一次，回来没多久就分手了。”

她本是无心感慨，或许只是旅途结束时分一点下意识的思绪飘飞。

然而，话音刚落的瞬间，她就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气息骤然一紧。

原本靠在椅背上，略显慵懒驾驶的张明远，猛地转过头看向她。那双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朦胧的眼睛，此刻锐利而清晰地锁住她，里面充满了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紧张。所有的困倦仿佛被这句话瞬间驱散。

他甚至没等她把话说完，也没去细究她话里的语气，就用一种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又异常执拗的口吻，切断了她的后文：

“你要跟我分手？”

李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执拗的紧张逗笑了，连忙摇头：“没有啊！” 她看着他依旧紧绷的侧脸，声音放得更软了些，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到好多人都这么说，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她心里确实闪过这个说法。她看过不少帖子，说旅行是考验情侣的试金石，舟车劳顿、意见不合，很容易放大矛盾，很多情侣回来就散了。但回想他们这趟旅程，从古城的潮湿夜晚到市中心的外卖宵夜，再到植物园里的奔跑欢笑……她想到的，全是他在陌生环境里下意识护着她的样子，是他自然地接过所有重物的手，是他拍照时耐心的蹲下和寻找角度。

非但没有矛盾，她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通过这些点点滴滴的照顾和陪伴，像被细雨浸润过的土地，更加密实和贴近了。她看着他又转回去专注开车的侧影，心里默默地想：他其实，是个很贴心也很靠谱的人呢，我们……好像挺合适的。

听到她清晰的否定和随口的解释，张明远紧绷的肩膀这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失控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前路，但车内的气氛，已经从刚才的微妙紧张，回归到了一种更温存的平静。

李静拿起放在杯架上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里面温度正好的热水——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暖意一路蔓延到心里。

天色暗了下来，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车窗上，划开一道道细密的水痕。

开了一段路，李静轻声说：“前面服务区停一下，我想去下卫生间。”

“好。”

车平稳地驶入服务区停好。李静解开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张明远却突然伸手轻轻拦了她一下。

“等一下。”他说着，便转身到后座去拿伞。

“没事，就这点小雨，跑过去就行了。”李静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不行。”他却很坚持，语气里是一种不容商量的温和，“等着我。”

他没再多说，自己先下了车，“啪”一声撑开了黑色的雨伞，仔细地将伞面完全撑开，确保没有任何卡顿，然后快步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门边，为她拉开车门。他稳稳地举着伞，伞面恰到好处地向她倾斜，确保两人都能从容地置身于这片无雨的小天地里。他朝她伸出手，动作自然。

李静看着他周到细致的样子，心里一暖，将手放在了他掌心。

从停车场到服务区大厅，有一小段距离。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自然地、紧密地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靠在他坚实而温暖的怀里，鼻尖是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清新，李静清晰地感觉到，经过这次短暂的旅行，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走进明亮的服务区大厅，李静走向卫生间。出来时，她一眼就看到张明远坐在不远处的休息椅上，正低头看着手机。仿佛有心电感应般，他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看到她的一瞬，他的脸上便自然而然地漾开了那抹熟悉的、温和的笑意，露出小白牙，眼神亮亮的。他随即站起身，朝她走来，没有催促，步伐安稳。

“好了？”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又牵起她的手。

“嗯。”李静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回雨幕中，他依旧细致地撑着伞，搂着她的腰，一起走向他们停着的车。

重新上路，雨还在下，车窗外的世界模糊而安静。

夜色已浓，高速公路像一条流光溢彩的河，引导着他们回家的方向。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黑暗与远处城镇的零星灯火，车厢内则是一个被温暖灯光包裹的小小世界。

李静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开始翻看今天在植物园拍下的照片。一张张色彩明快的照片滑过屏幕——她站在巨大芭蕉叶下俏皮的身影，他对着仙人掌模仿它张牙舞爪的怪样，两人在花海中的合影，还有最后在湖边，她穿着粉色连衣裙、回眸一笑的定格。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手机屏幕，侧过身对张明远说：“你看这张，你当时非要学那棵歪脖子树，表情好傻啊！”

“还有这张，我们俩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像两个巨人闯进了小人国。”

她一边滑动屏幕，一边絮絮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语气里充满了雀跃，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在车厢里回荡。

张明远专注地开着车，无法仔细去看屏幕，但听着她在一旁绘声绘色地描述，听着她那毫无保留的、快乐笑声，他的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一股温热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长途驾驶的疲惫。他不需要看照片，她的笑声和描述，已经在他脑海里还原了所有快乐的画面。她的快乐如此具有感染力，简单、纯粹，让他觉得，这一趟旅程所有的奔波和筹划，在此时此刻，都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

他空出右手，轻轻握了握她放在腿上的左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静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份无声的默契，笑声渐渐转为唇角一抹甜丝丝的、满足的弧度。她继续低头翻看照片，偶尔与他分享一句，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共享着珍贵宝藏的、静谧而深厚的愉悦。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第一次发现，雨天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以前一直不喜欢下雨，觉得阴沉的天空、湿漉漉的地面，总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得黏稠低落，出门更是麻烦。但此刻，听着舒缓的音乐，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和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以及他抬头看到她时那个瞬间绽放的笑容……她忽然觉得，这个下雨天，其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