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佳誉把重要的工作处理完,剩下的都推给了郭明涵。
以前谢朗来他这儿的时候,谢佳誉会给他钱,吃喝拉撒一概由他自己解决,谢佳誉从不过问。
可眼下换了祝小川,谢佳誉心里就有那么点儿归心似箭的急迫感了。
他放不下祝小川。
不然也不会时隔那么多年还大老远的特意跑回去一趟。
什么为了给村里的长辈拜年都是借口。
他无非就是想回去看一眼,看看那个他少时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忘没忘了他。
他放不下祝小川,因为那是他真心实意当弟弟带大的孩子。
*
谢佳誉出去忙了,祝小川也没闲着。
放了几天假,屋子里落了一层薄灰。
祝小川立马化身勤劳的小蜜蜂,开始打扫屋子。
他没找到抹布,就用湿巾,把家里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擦了一遍,就连柜子最上面够不着的地方他都踩着凳子擦了。
一个鞋盒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柜子上东西很少,只有简单几个摆件,唯独那鞋盒看着比较扎眼。
外面印着鞋的牌子,祝小川对这牌子太熟悉了,是他过年时脚上穿的那双鞋的牌子,也是谢佳誉上初中时喜欢穿的牌子。
但玄关那明明有鞋柜,谢佳誉为什么要把这双鞋放在柜子上呢?
好奇心使然,祝小川打开了那个鞋盒。
鞋盒里面的鞋子是崭新的,连标都没摘,而且尺码也很小。
祝小川把鞋放回去,心里嘀咕,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是随手放在这儿的么?
这个鞋码谢佳誉肯定是穿不了的,为什么不扔了或送人。
“咔哒”一声,门开了。
祝小川慌忙把鞋放回去,转头,看到手里提着东西从玄关走进来的谢佳誉。
没想到谢佳誉回来这么快。
谢佳誉看到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退回玄关换鞋,好像在确认人在不在似的。
“下来,我收拾。”
温柔的声音从玄关传出来,祝小川忙把最后那一点地方擦完。
谢佳誉家里很干净,除了那一层浮灰,再就擦个地,没什么其他需要收拾的地方。
祝小川端着水要去卫生间倒水,手里的水盆却被刚换了鞋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谢佳誉接了过去:“去洗手,不用你干这些。”
流水声掩映着祝小川的心跳,手上的泡沫被冲掉,脑海里想着的却依旧是那个奇怪的鞋盒。
那个鞋的尺码太小了。
他刚认识谢佳誉的时候,谢佳誉已经十四了,即便是那个时候的谢佳誉,也穿不上那个尺码的鞋。
倒是跟他那时候的尺码差不多。
“佳誉哥。”搅的他心神不宁的问题像疯涨的枝桠,冲破重重顾虑,破口而出。
他抬头看着镜子,从镜子里望向谢佳誉,故作漫不经心的问,“柜子上怎么放了双鞋啊。”
谢佳誉恍惚一瞬,手里动作顿了一下:“给你买的,后来走得急,没来得及给你。”
那时谢佳誉上大学,他假期勤工俭学,知道小川喜欢那个牌子的鞋,就想给他买一双。
但小川的脚尺码太小了,离均码差好多,所以谢佳誉几乎把整个城市的鞋店都翻遍了,才找到一家有适合尺码的。
于是他当即用辛苦攒下来的钱给祝小川买了一双。
最新款,比他脚上那双贵很多,但好看,很适合小川。
为了尺码合适,买的时候他还再三问店员,不合适的话可不可以换,店员说七天内可以。
可新城郫县离他们学校太远了,七天远远不够,于是从不求人的谢佳誉软磨硬泡,硬是把店员姐姐说心软了,愿意给他延长到半个月。
谢佳誉为此开心了很久。
那时候已经快放假了,他满心期待的想着,这双鞋穿在小川那小脚上是什么样子,他一定会很喜欢。
可他没想到,他爸竟然在他期末考试前几天给他办了退学,来到学校强行把他带走了。
擅自去寝室收拾他的东西,提前把他的行李全部装车里。
谢佳誉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一纸退学单就被摆到他面前。
谢佳誉茫然、委屈又愤怒,极度愤懑中,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谢佳誉跑到后备箱拿行李,行李没够到,眼前一黑,被打晕带走了。
后来谢佳誉想过把鞋寄给祝小川,但那时候那边快递不通。
他也曾想过,把鞋送给亲戚家的孩子。
但他没舍得。
那是给小川的东西,即便没办法给小川,也永远都是小川的,别人不能碰。
后来他把那双鞋封存起来,连带着满心的遗憾和年少的不甘。再后来,毕业,搬家,鞋就被他放在柜子上珍藏了。
阔别七年,尘封了七年的礼物,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原本的收礼人面前。
只是已经太晚了,送不出去了。
祝小川愣的忘了关水:“是……你离开的那个学期么?”
“嗯。”谢佳誉关了水龙头,心底积攒已久的遗憾却倾泻而出,挥之不去。
他控制着情绪,低低回了一声:“小了,穿不下了。”
像是想要弥补遗憾似的,谢佳誉又补了一句:“改天再给你买一双。”
祝小川的心情跟过山车似的,一会儿为谢佳誉曾经给他买过礼物而开心,一会儿又因为没收到礼物觉得遗憾。
水声一停,安静的让人尴尬。
谢佳誉到底年长一些,很快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过来,看看晚上想吃什么?”
他把放在玄关那儿没来得及拿的菜放到厨房,按小川说的,把他想吃的留在外面,其他的收进冰箱,留着明天早上给他做早饭。
时间还早,做饭还得一会儿。
祝小川还想拖地,被谢佳誉撵去洗澡去了。
谢佳誉拖完地,用湿巾擦了擦手,去客房把床单被罩找出来,给他铺好床,弄好被罩,刚出去,就碰见了刚洗完澡的祝小川。
他穿着他刚给他找的衬衫和短裤,湿长的头发贴在前额,呆呆看着他。
跟刚被雨淋过的小可怜儿似的。
还是个漂亮的小可怜。
看着他还有些滴水的发梢,谢佳誉回房又找了一条干净的新毛巾,扔过去,盖在他头上:“再擦擦,我去拿吹风。”
祝小川吹完头发,见谢佳誉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西装已经被换成居家休闲服了,手机屏幕上是导航,他在看从这里去他们公司的导航。
要是能不走就好了。
祝小川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暗自掐了下掌心。
把这不该有的贪欲压了回去。
他坐到谢佳誉身边,蜷起双膝,偏过头往谢佳誉手机上看。
谢佳誉转头,像小时候一样,自然而然的把手插/进他头发里,摸了两下发梢,检查了一下:“没干,再吹会儿。”
“一会儿就干了。”
祝小川不爱吹头发,从小就这样,他嫌吹头发太麻烦,每次都糊弄,即便有几次感冒了也不长记性。
谢佳誉起身,要去拿吹风:“我给你吹。”
“我自己来。”
祝小川忙跑在他前头。
小时候能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谢佳誉对他的好,享受着谢佳誉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因为他不懂事。
现在长大了,肯定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他怕谢佳誉觉得他娇气。
谢佳誉手艺很好,做饭很好吃,祝小川晚上又吃了不少。
吃完饭,祝小川要帮忙洗碗,谢佳誉不让他洗。
祝小川借口说吃多了,谢佳誉笑着让他下楼遛狗,顺道消消食。
祝小川刚下了两节台阶,回头一看,短腿柯基被那有点高的台阶卡住了,不敢往下走。
祝小川轻笑了一声,转身把它抱起来。
心想谢佳誉那大长腿大高个,怎么会喜欢小短腿柯基呢?
一下午的功夫,小柯基还没跟他混熟。
但大概也知道它现在在谁手里,老老实实躺在他怀里,小眼睛滴溜溜看着他,像是有些不安,但小尾巴却摇得欢。
要是谢佳誉抱着它,估计尾巴会摇得更欢吧。
谢佳誉会让它上床睡觉么?
短腿柯基才遛了两圈儿就走不动了。
祝小川不知道它是真走不动了还是在偷懒,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请示一下谢佳誉,手里的牵狗绳就被人拉走了。
见正主来了,祝小川收起手机:“它好像走不动了。”
谢佳誉低头看了一眼:“走得动,再走十圈也走得动。”
小短腿不满的转过头,用屁/股对着谢佳誉,谢佳誉知道,它是在表达不满。
但不满也没用。
小川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想带小川在附近多转转。
他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期待小川了解他生活的环境,期待小川以后还会来,期待着他们以后还能经常联系,期待着他们的关系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
祝小川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聊聊天,廖文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谢佳誉停下来,在一旁等他。
“喂,廖哥……嗯,做了一半儿了……一个星期,差不多,谢谢廖哥,回去我请你吃饭。”
廖哥。
佳誉哥。
谢佳誉茫然想,小川长大了,不是那个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