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的视线在那本诗集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让那道阳光恰好从书脊上移开。
“明天要做个全面检查。”他语气温和,像在讨论天气,“需要禁食八小时,今晚的药会提前。”
引玉的指尖在被子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全面检查——意味着将有数小时脱离他的直接监控。
“好。”她应声,目光仍追随着窗外已不见踪影的鸽群。
当晚,林护士提前送来了药片。与往日不同,这次的水杯是厚重的磨砂玻璃,无法看清水量。引玉接过杯子时,指尖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冰凉。
她垂下眼睑,就着水吞下药片。在将杯子递回去的瞬间,她的手腕几不可察地一颤,半杯水泼洒在床单上。
“抱歉……”她声音虚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
林护士连忙擦拭,转身去取干净的床单。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引玉迅速从舌下取出未被咽下的药片,将它按进掌心那本诗集的内页夹缝中。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当林护士抱着新床单回来时,引玉正疲惫地闭着眼,仿佛已被药物征服。
夜深了。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引玉在黑暗中睁开眼,悄无声息地坐起。她从诗集夹页中取出那枚完整的药片,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清了上面刻印的字母——“L-D-7”。
这不是她日常服用的任何一种。
她将药片小心藏入轮椅坐垫下的一道裂缝中。然后,她挪到轮椅前,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拆卸轮椅扶手上那个不起眼的螺丝。
螺丝旋开,扶手侧面露出一个狭小的空腔。这是她用了两周时间,利用怀瑾每次调整轮椅高度的机会,悄悄松动的结果。
她从诗集封皮的夹层里,取出一张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纸片——那是今天陈律师“不慎”掉落的文件一角,上面印着关键的数字编号。
纸片被仔细卷好,塞进空腔,螺丝重新拧紧。
完成这一切后,她回到床上,心跳平稳如常。窗外的月光流淌进来,照亮了她枕边那本诗集。书页间,还夹着那片锋利的假花花瓣。
第二天清晨,检查如期而至。在被推向检查室的路上,引玉的目光扫过走廊转角的花瓶——瓶中的白色百合少了一支。
这是陈律师昨日名片上印着的暗号:“百合减一,计划照旧。”
在核磁共振仪的轰鸣声中,引玉平静地躺着。她知道,当检查结束,轮椅经过护士站时,会有一位戴着百合胸针的护士前来帮忙。
那时,轮椅扶手里的信息,就将开始它的旅程。
机器的噪音淹没了她轻轻的呼吸。引玉闭上眼,在心中默数。还有二十七天,就是父亲遗嘱中规定的,股权确认的最后期限。
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