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到宋肖求这么说,便都明白宋家大小姐肯定不属于自己了,再被花寻归这么一吆喝,也都老老实实地喝酒聊天,不敢再把那些心思用在宋乔儿身上。
“乔儿,你给陛下敬杯酒吧。”
宋乔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听她爹这么一说就拿了一杯酒娉婷走上前,嫣然一笑,既没失了规矩又撩人心弦:“乔儿祝陛下万寿无疆 ,圣体康泰。”说罢一边抬手遮住唇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花寻归,将酒一饮而尽。
“哇,宋姑娘好酒力!”
“是啊是啊,宋姑娘不似那些普通女子矫揉造作,反倒像男子一样有魄力,这也要归功于宋太傅教的好啊。”
“那可不!”
……
杨子规听着那些人滔滔不绝的马屁和夸赞,不禁觉得尴尬的想找个洞钻进去。尬吹也不带这么吹的啊!
花寻归倒是没说什么,淡淡地饮尽一杯酒,不失礼貌地朝宋乔儿笑了笑,随即撇开目光询问后方的刘曲:“舞娘都准备好了吗,让她们赶紧上来。”
“是,陛下。”
宋乔儿在那站着竟不觉得窘迫,看花寻归吩咐完手头的事便缓缓走近,想要跪在花寻归身旁:“陛下,小女为您夹菜。“
”谁叫你坐过来的,过去。”
花寻归宽袖一拂,用筷子挡住了宋乔儿那双正要给他夹菜的筷子,说话的声响不大,神色也不恼。
宋乔儿芳容一颤,连忙将筷子放好起身,低着头连连后退:“是,小女知错。”
她在花寻归这吃了瘪,只能回到宋肖求身边,红着眼眶眼泪要掉不掉,衬得她楚楚动人,像一枝在寒风中颤栗的樱花。
杨子规看看宋乔儿,又看看花寻归:“你看人家都要哭了,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已经够给她和宋肖求面子了,”花寻归方才还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此时竟有些愠怒,他将抓住杨子规的手松开。杨子规正如蒙大赦想要赶紧抽走手的时候,他大手一伸,将杨子规的手整个禁锢住。
“你先说说你刚刚怎么看得那么认真,嗯?”
“我没有!”杨子规的额头上霎时间布上了薄薄一层汗,脸颊潮红,而手心在感受到花寻归的温度的时候就已经湿透了。他的嗓子眼和眼睛都火辣辣的,一颗心像在被追杀,噗通噗通快要到达运动极限了。
“那我怎么看你一颗心都要扑到宋乔儿身上了?”
杨子规气急败坏:“那是你好不好!”
“我可没有。”花寻归意味深长注视着他。
杨子规也没心思跟他辩解,垂下头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衣袖,不出声了。
良久,花寻归突然有了动作。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贴在杨子规心脏的位置,隔着冰凉的布料感受杨子规如擂鼓般的心跳。
怦、怦、怦。
在这一刻,周遭的喧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两人同样热烈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被无限放大,分不清哪声失控的是哪个人的。花寻归的手下意识地收缩,揪住了杨子规的衣服。
“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们这样不好吧……”
黎元的声音将两人从的边缘拉回来。花寻归迅速将两只手都松开,杨子规偏过头,深深喘息着,仿佛刚被从冰窖中救出来。他缓缓低头,用颤抖的手慢慢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抱歉。”杨子规不知跟谁匆匆道了声歉,接着就慌张地逃离了这个令他头昏脑胀的地方。
出了门,他像是从深海中浮出水面,窒息的感觉随着晚风渐渐减弱。冷静了一会儿后,他有些无措。这会儿肯定不能再回皇极殿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花寻归,但是若是直接回府,里面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把辛辛苦苦酿的梨子酒给花寻归,还欠他一句生辰快乐。
杨子规顶着萧瑟的秋风在几十阶台阶下徘徊不定,纠结许久,干脆去了皇极殿的后面,一屁股坐到了第一个台阶上,双臂环膝,用后披风将自己紧紧裹住后,将脑袋枕到了膝盖上,侧脸所对的就是项城的方向。
最近没收到什么坏消息,大概薛桥还能撑一段时间。其实汶延山丘离项城还是有很长的距离的,所以他现在不是很担心项城的情况。只是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入冬了,今年雨水少,一些地方农作物的收成不是太好,不知道西北的粮食够不够撑过这一个冬天。
或许还用不上一两个月,他就要再次出征与魏启阳交手了,想想还是挺激动人心的。以另一个面貌,用另一种方式与自己的生死仇敌再度争锋。
只是那样的话,他就要离开花寻归很久了。也不知道这一次要出去多久,会不会回来的时候,花寻归就不再记得他了呢?
杨子规把手从披风中抽出来,迎着月光细细打量。刚适应了温暖的手遇风瞬间变凉,接着开始慢慢僵硬。清冷的月光落到苍白的指尖,从指缝中倾泻,融入杨子规的眼中。
杨子规知道自己内心的**在蠢蠢欲动,快要突破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设下的防线了。他知道,不管是天命还是人心都在逼着他远离花寻归,包括他自己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可是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喜欢开始肆无忌惮地抢占他的理智,他已经无法控制眼前的局面了。
杨子规阖上眼,疲惫地垂下手,大脑被酒精麻痹,沉入了空白。
……
喝醉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来自地方的小官晕头转向地压在别人身上,形象全无。而那些还有点意识的都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纷纷互相告辞然后离席。一来二去,不用一个时辰殿中的人就清空了。
刘曲上后厨监督清扫工作,花寻归纵使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帮人轮流敬酒,何况一晚上又要担心杨子规又要担心黎元。他要了碗醒酒汤,喝完脑子总算清凉了点。
他正准备去找杨子规,还没下台阶,花寻归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微臣徐宿,参见陛下。”
花寻归除了身边几个大臣也不怎么记人,再加上现在脑子反应迟钝,盯着匍匐在地的人打量了好半天也没认出这位是何方神圣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
“陛下,这个,我是给您来送生辰礼的。”徐宿从他略显破旧的衣衫中掏出一个木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殿中中光芒大盛,满屋子的烛光都被这一盒珍珠比了下去。
“陛下,臣的老家海原是座靠海的小城市,您也知道,穷乡僻壤的。臣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挑了色泽最好的一盒珍珠献给您,祝陛下龙体安康,寿与天齐。”
花寻归没有接,而是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盒中流光溢彩的珍珠。海原他还是有印象的,那座小城深卧大山中交通封闭,居民每年是能通过捞点珍珠赚钱,但那里自然环境注定很少能产出数量如此之多的上好的珍珠,而反观盒子里的珍珠,颗颗饱满丰润,璀璨夺目,绝不是一座贫穷的小城市能够拿出来的东西。
花寻归略微考虑了一下便接过了那个木盒,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徐宿:“你为什么不在宴会上送?”
徐宿这时才敢将头略微抬起一点来,但他的弓着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在颤抖:“臣这是第一次来京城参加宴席,也不懂什么规矩。臣看那些大人都没有送的,以为他们都是单独送。明天臣就要回去了,所以就想着现在献给陛下。”
花寻归露出很满意的表情拍拍徐宿的肩膀,接着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行,朕记住了。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徐宿顿时喜形于色,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大殿。
刘曲这时正好监完工回来了,花寻归问他:“你看见杨子规了吗?”
“奴婢好像见着小杨将军往后殿的方向去了。”
于是花寻归径直去了后殿。他进了后殿两眼一摸黑,不见一丁点亮光,开始有些着急。他一甩袖子,推开后殿门,忽然瞥见了融于夜色中的一团东西。
花寻归放轻脚步,踩着铺满大理石台阶的银杏叶,走向他的小将军。
离近了,他俯身,拈起落在杨子规肩头的一片银杏叶,端详良久,染着黄边的绿叶从指间脱落。花寻归轻轻将人抱起,奈何杨子规睡得太浅,还是醒了过来。
只是他醒的不太彻底,加之夜太黑,杨子规也就不愿将眼全睁开,而是昏昏沉沉地闭着眼小声问道:“是寻归吗?”
“嗯,外面冷,进屋睡。”
杨子规等本意是挣扎着回将军府去,奈何迷瞪的他力气比糖画的都小,所以在花寻归看来,杨子规倒是更像是因为不舒服而扭了几下。
寝宫离得太远,花寻归也没有走过去的力气了,索性将杨子规安置在后殿自己平时小憩的床上。杨子规一接触到柔软的被褥就不自觉地抱紧了被子,顺道往里拱了拱。
见到他的小动作,花寻归哑然失笑,无奈地帮杨子规脱下外衫和鞋袜,拉过被子盖好,放慢脚步走到门外吩咐道:“去将军府给知了留个信,就说杨将军今天晚上宿在宫里了。”
暗卫领命后,悄无声息地跃上树梢,隐蔽在夜色里,往将军府赶去。
很会照顾人的小花一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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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