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达宛水市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两人就近找了家酒店入住。
程以卓敲响了应舒房间门。
应舒打开门打算让程以卓进来。
程以卓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我就不进去了,这是一次性物品,一会你别忘了铺在床上。”
应舒接过东西,“谢谢,你那边都弄好了吗?”
程以卓点了点头,“我差不多了,对了,你这屋我看了,没有微型摄像头,但你还是小心点好。”
应舒抿了抿嘴,“我知道啦。”
而后她接着说:“明天我们早点起吧,我想看日出。”
程以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说:“可以,你早点休息。”
·
应舒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大部分是因为浑身疼的,小部分可能是因为要和程以卓看日出吧。
过了很久,应舒才勉强进入了睡眠。
但没过多久,她就又被疼醒了。
她从床上起来,打算去拿止痛药,一个没站稳摔倒了地上。
应舒吃痛一声,身上却使不上力。
她费劲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给住在隔壁的程以卓打了个电话。
程以卓找前台帮忙打开了应舒的房门。
屋里漆黑一片,他找到灯的开关。
“应舒。应舒?”
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发现应舒正坐在地下。
程以卓走过去把她抱回了床上。
应舒缓了一会,“程以卓,你帮我从那边的衣服口袋里拿出药来。”
程以卓走过去到了杯水,又从口袋里拿出药,喂应舒吃了下去。
程以卓看着药说:“止痛药?你来例假了吗?”
应舒嘶了一下,“没有,我最近总腿疼的厉害。”
程以卓闻状皱了皱眉,“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应舒很快回答说:“我看了,就只是缺钙。”
驱使她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什么。
程以卓语气明显放松下来,“真的?”
“不骗你,真的。你快回去睡觉吧,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
应舒从房间里出来之后,程以卓也刚打开房间门。
程以卓看着应舒说:“你都准备好了吗?”
应舒点了点头说:“准备好了,一会打算看完日出回来补个觉。”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电梯口。
程以卓按了电梯,“行,那咱今天下午三点往尉县赶。”
应舒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可以。
他们从酒店步行朝海边方向走去,这会沙滩上没多少人。
他们站在礁石旁,等待着日出。
海水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海浪扑向沙滩,溅起一朵朵白色浪花。
旭日在亮光熠熠的海面升起。
应舒碰了碰旁边的程以卓,“程以卓,帮我拍两张照。”
她刚打算解开手机给程以卓。
“不用,”程以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我的手机拍吧。”
“也行。”
应舒走到一处地方,程以卓找着角度。
不远处的摄像师看见这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摄像机。
此刻,太阳升起。
少年少女和日出,一同被定格在了画面里。
如果相机的这刻是永久就好了。
应舒和程以卓最终也是看到了这张照片,十元一张,然后程以卓又拉着摄像师拍了几张。
·
应舒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
她刚打开家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应母,吓了她一跳。
“你干什么去了?”应母放下手中的水杯。
应舒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这两天都在钱诺家。”
应母语气着急起来:“你没事总是往人家跑干什么?没两天就要模拟考了,我看看你到时候考多少分。”
应舒嗯了一声,朝房间走去,“知道了妈,我先回房间复习了。”
她在手机上翻看着常京大学往年的录取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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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就在高三学子焦虑中到来了。
考试前一天夜晚,尉县再次下了雪。
冷意直升。
应舒伴随着冷意与痛意在宿舍里醒来,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在空床上拿起另一床被子。
躺回床上,她拢了拢被子,这才感觉到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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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成绩在考完三天后出来了。
程以卓一绝骑尘,名列第一。
成绩榜单上总是前几的同学,因为程以卓的出现,都各自下降了一个排名。
应舒成绩稳定,年级第二十三。
她这次的分数,超出了去年常京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不少。
同学们都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开始紧张的备战二模。
尉中高三清明不放假,二模时间定在了四月初。
应舒总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吃不消,最近总是头晕恶心,半夜被身体疼醒。
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解放了。
每当坚持不下去,她总是会这样想。
·
距离二模还有四天。
应舒下课后回宿舍拿药,途中经过了篮球场。
一眼望去,场上几乎看不到高三的学生。
她走走停停,刚打算继续往前走时,听见了一阵交集的叫喊声。
“学姐学姐,让开!让开!”
应舒没反应过来,侧头往篮球场看去。
篮球直直砸到了她脑袋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她感觉很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边都是学生的慌忙声,后来她听见有老师过来喊她的名字,她想说话,但是嘴里发不出声音来。
紧接着应舒就听见老师拨打120的声音,再然后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程以卓身上的香味。
程以卓扶着她的后背,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嘴里一直在说不要睡不要睡。
应舒被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她慢慢没了意识。
那天,她是在医生和应母的轻声交谈中醒来的。
病房门没被关上,外面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应舒的耳朵。
“骨癌晚期,肿瘤已经远处扩散和转移。”
应母一愣,焦躁的问:“那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不能,但是可以通过治疗手段延迟生存期。”
·
梦,醒了。
每次梦都是从重识程以卓那天开始,到被检查出骨癌结束。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住院来的第几次梦见了,犹如走马观花。
可梦终究是梦,总会有醒来的那天。
永远不会停留。
应舒麻木着望着天花板,她的身体日渐瘦了下去,每天被折磨的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她看见应母的头发已经白了几根。
应父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一样的话术,他说让应舒好好接受治疗,一切会好起来的。
她还总听见应父对应母说,钱的问题不用管,他会想办法的。
她有好几次都想抬起手,让爸爸不要那么的辛苦奔波了,让妈妈也不要那么忧愁善感了。
但是她的手始终抬不起来。
因为她要死了,爸爸妈妈再做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即将逝去的事实。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我要死了,但下辈子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我爱你们。
程以卓,好想程以卓啊,好想见再见他一面。
她在心里痛苦的想着,她戴着氧气罩,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枕头被眼泪浸湿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