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绵绵春雨,凉意袭人。
慕容翥在斗萝居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酸疼,就像是经历了一次高强度的训练。
他坐起身来,锦被滑落,浑身**,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看着陌生的环境,找回思绪。
地上一片狼藉,被撕碎的红衣,梳妆台下乱七八糟,台面上还剩下一些干涸的□□痕迹。
床下一条天青色的发带打了死结,变了形;一根绣花的大红色腰带从死结处被扯断。
回忆就像奔流而下的瀑布,席卷而来,将慕容翥淹没。
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一阵恐惧。
我做了什么?
我……
‘叩叩叩……’
不等他叩问自己,便被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他起身下床,捡起一旁的衣裳,披在肩头,随意系了,张口:“进来。”
郗晚芦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慕容翥率先开口,拱手道:“臣失察,暗部冒犯王爷,今后定当严加管束。”
他示意身后二人上前半步,说:“此二人乃是暗部翘楚,以后便接替前人,随身保护王爷。”
慕容翥口干舌燥,缓缓开口:“他……”
郗晚芦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不卑不亢道:“臣已责令暗部将无礼冒犯之人带回,必严加责罚。”
抢说:“暗部听命行事,不可任性;擅自结束任务,必当重罚。”
慕容翥看着他,哑口无言,好一阵,问:“是他的意思?”
郗晚芦毫无犹豫,斩钉截铁:“是!”
慕容翥挥挥手,示意下去。
……………………
听着关门声,他失神的退了几步,踢着床边脚踏,就地坐着,心乱如麻。
毁了。
一切都被自己毁了。
我怎么可以说出那些话?怎么可以如此羞辱他?
我明明知道的,他和郗晚芦之间,根本没有私情,而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像是亲人一样。
昨日是他的生辰,郗晚芦发红鸡蛋庆贺他的出生,送长寿面祝他长命百岁。
他贵为郗氏家主,他的生辰之日,亲手为他穿上新衣,为他戴冠,为他煮长寿面。
郗晚芦说,是他为他束发戴冠的。
郗晚芦说,当日他们饿的前胸贴后背,最想吃的就是糖醋鱼。
他泪流满面。
你是桓氏少爷,有门荫有母亲,却吃不饱穿不暖,只有一个外人为你束发戴冠。
你珍视与他的感情,将他视作亲人。
我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嫉妒你在他跟前的自由自在,嫉妒他可以跟你一起长大,嫉妒他可以跟你一起走过的岁月,嫉妒你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默契。
粗暴地对待,言语不断地侮辱。
床下的天青色发带和断裂的腰带无声的诉说着他昨夜的恶行。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放开他,都没有让他得到解脱。
他还记得,省略。
想起昨晚的桓凝,起初一直叫着疼,后来即便被自己那般凌辱,也倔强的不肯开口求饶,把自己的嘴唇咬的鲜血直流,忍着被自己束缚禁锢的冲动,一身傲骨,无声的流着眼泪。
他的内心仿佛被千刀万剐,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我伤了他,狠狠地伤了他,我怎么可以这么禽兽!
你有着痛苦的过去,桓凝的身份和母亲的精神枷锁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拒绝桓氏子弟的高风亮节、名仕风范,无意识的模仿桑槲。
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玩世不恭的人生态度来与世俗礼教做无声的抗争。
你说面具戴久了,遗忘了自己是谁。
你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没有资格爱我,也没有资格接受我的爱。
我明明知道的。
就算那晚之后,你选择借醉酒抹去。
我也愿意等,等你来告诉我你的苦痛。
我明明愿意等的,我明明是想要让你在我跟前有恃无恐,想要纵容你肆无忌惮的任性的。
我为什么要胡思乱想,为什么要钻牛角尖,为什么要这么嫉妒,为什么没有体谅你内心的矛盾与迷茫?
我明明早该告诉你。
你是桓凝也好,是桑槲也好,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我的小郎君而已……
可这一切,都被我亲手毁了……
………………
才过端阳,檐雨如绳。
“躺了这些日子,人都要躺化了。”
桑槲与兰微二人在临水的茶馆点了些点心,慢悠悠的享受时光。
桑槲单手托腮的看着水流,奔流不复返,沥沥淅淅的雨水落在水中,又被翻滚的水流带走。
兰微那日扛着喝醉的郗晚芦,见楼梯转角处躺着的两个小二,也没多想,只当他们偷懒睡着了。
等第二天回来,吓得魂不附体。
房内一片狼藉,衣服撕得破碎,银冠被扔在地上。
她家少爷被狗王爷抱在怀里,蜷缩着,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省略
一看就是一场异常粗暴的□□。
她恨不得将压在她家少爷身上,睡的直打呼噜的慕容翥掐死。
她知道,若是她家少爷真的要反抗,一定可以逃离,可是他没有,他怕伤到这个狗男人。
又气又心疼的给他解开周身的束缚,看着手腕已经磨出血。
又从一旁的衣橱里拿了衣裳,给他穿上,捡起地上的发冠,抱着人走了。
郗晚芦见到浑身是伤的桓凝时,气的目眦尽裂,再也没有往日的谨慎,也不管当前形势,也不管郗氏全族,提着刀就要去斗萝居砍人。
还是被兰微弹压着,才偃旗息鼓,亲自给他清洗了,上了药,守着人,寸步不离。
醒来的桓凝什么也不肯说,把郗晚芦气的够呛,倒也不逼他,转身就带着暗部两人去斗萝居了。
“最近出什么事了?”
桑槲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问:“这些日子我去哪儿就跟到哪儿,恨不得将我揣他兜里,这几日突然就没人影了?”
兰微自然是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但是郗晚芦千叮万嘱不让她泄露。
她也根本没兴趣告诉桑槲,敷衍道:“家主大人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在家呆了这么久,再不出来露露脸,宗族不找他麻烦?”
桑槲面无表情:“哦?是吗。”
兰微点头:“嗯。”
“桑先生。”
一个俊朗的男人走上前来,儒雅客气,笑着打招呼,冲一旁的空位示意是否可以坐下,问:“可介意?”
桑槲看着他,心道:宋大?
当日自己以鄢归的身份在安南城内等待南伐的慕容翥,闲来无事与城中文人闲聊时认识的人。
俊朗儒雅,雅量端方的宋大。
他怎么在这里?
他装作不认识,问:“小可甚少在外走动,不知先生如何认识小可?”
宋大开门见山道:“区区陆南之。”
桑槲一瞬间瞳孔放大,脱口而出:“陆氏家主?”
拱手道:“小可有礼。”
陆南之倒是和善,带着不落的笑容,说:“区区向先生打听一个人。”
桑槲警惕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陆南之永远挂着微笑的脸缓缓说:“区区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小郎君,桓凝桓宣之,之前听说他奉桓氏家主之命北上。”
他慢条斯理的带了几分惋惜,说:“可惜一去不复返。”
“先生走南闯北,又是才跟随燕王从北方回来,不知可知道我那小郎君的下落?”
桑槲听着对方一口一个小郎君,简直浑身不自在。
谁是你的小郎君?我是他的小郎君。
这个念头才从脑子里冒出来,就被他甩到了九霄云外。
苦笑:我这个满口谎言的□□之人,怎么配当他的小郎君?
心道:这陆南之看起来儒雅随和,笑容满面,却实在让人看不透。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都能找到我,陆氏情报暗网不容小觑。
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什么,只能稍作试探。
他说:“小可未曾听闻陆家主所说之人。不过……”
他顿了顿:“不过宣之这个两个字有些耳熟。”
陆南之笑眯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问:“哦?”
桑槲看着他,说:“隐约记得王爷似乎说起过这个名字,好像……”
他故作回忆:“似乎,好像……”
他抱歉的笑道:“实在记不清了,陆家主恕罪。”
陆南之和善的笑着,说:“无妨。果然与燕王交好,区区也知道个寻找方向。”
他站起身来,匀称的手指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推到桑槲跟前,说:“多谢桑先生,此物便当做酬劳。”
不等桑槲拒绝,便拱手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兰微简直摸不着头脑,嘀咕:“怪人。”
桑槲看着陆南之离去的背影,将桌上之物拿起,蹙眉:山鬼铜钱?
放在荷包内,心道:看他那模样,明显知道我在敷衍他,为何给我这个山鬼铜钱?
山鬼铜钱,是黔蜀官氏信物。
莫非黔蜀道出事了?
看来晚芦最近忙的事就是这个了。
瞅瞅一旁的兰微。
原来瞒着我的就是这事。
小妮子现在恨不得将王爷千刀万剐,张口闭口都是狗王爷,想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说:“走,回去了。”
兰微还在拿着桌上的栗子玩呢,乍一听要回去,有些诧异:“这就回去了?”
桑槲说:“对,再不回去,指定要被晚芦唠叨了。”
说着,带着心思,回去找郗晚芦,刑讯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