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
有些术图,是封印的一部分。
就像盖子,盖住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可如果术图没画完,或者运行时断了,能量就会乱冲,最后不是术法崩掉,要么就会像遗迹这次一样,但也可能存在其他情况。
阿斯忒尔导师说这是“术图失控”,有时候术力像水管爆裂一样喷出来,有时候甚至会出现未知情形。
那些怪物可能不是活物,更像是术图乱流堆出来的残影,学钫的资料里并没有对它们的明确记载。
我更愿意叫它们术图的副作用,不按规矩走线的能量,就像误操作后的bug,有时只闪退,有时直接炸机。
术图比想象中更危险:它能封印,也能泄露。
阿丽娅又一次梦见那场仪式。
她站在火阵边缘,地上刻着巨大的术图,火焰从图心向四周蔓延。周围站着许多少女,白衣裹身,握手低语,听不清具体的词句,却像在反复念着某个名字。
一个白袍人手执术笔,在图卷上缓缓绘线,火光照不清他的面容。笔落处,术图边缘开始崩裂,火绕着图轴翻卷上来,烧得极慢,像要烧进她体内。
她努力想看清术图的形状,却在火光骤亮的一刻,猛然睁眼。
屋里一片寂静。
手腕的印记正微微发烫,她下意识按住,指尖能感到那里还残留一线暖意。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靠在床沿,望着天花板。窗外天还未亮,只有远处的钟轻轻敲过一声,拉得很长。
她不知道这个梦从哪里来,也一直不敢细想那些画面是否来自真实。
或者说,她不再觉得那只是梦。
火焰、术图、那些白袍的人,还有那群一直在说话的少女——她竟开始觉得熟悉。
像是曾经……真的在场过。
清晨的图室依旧沉寂。
大多数学徒还在外头参与术阵学习和排布,值守的只有两位术生与一名助手。
阿丽娅坐在自己的位置前,面前摊着一本尚未归档的旧术卷。她的动作与往日无异,稳而安静,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深了些。
她愈发想搞清那些梦境,究竟是某人遗落的记忆碎片,还是未卜的预兆。
旁边桌上,昨天那份从残碑遗迹带回的副图已经被封裱起来,卷口贴了封蜡,边角有学钫专用的印章。
几个术生在不远处压图,声音极低,却没能完全避开她的听觉。
“……听说王都术图院的人已经出发了。”
“神殿那边也派人了,这事可很大。”
“今天还派人去了遗迹那一带,说那边已经设了双重术场,附近的居民都被疏散了。”
她手中笔未停,眉心却倏然一蹙。
术图问题一向由学钫负责,能牵涉神殿协查,足见此事前所未见。
她将那页图整理完,翻出一本档案册,打算将前几日未归档的内容梳理入册。
册页中间写着一行字:“典藏层图册暂时封闭,复查中止。”
她指尖在纸沿轻叩一记,没有翻下去。
封典藏图册,意味着有图被定为可能异源或有意遗漏的旧术痕,这种情况,只有一级导师才有权决定是否封层上报。
她未再深想,只继续整理手上的东西。终究非她分内之责,而她早已惯了——但凡能让自己多活一日的学识,皆会默记于心。
午后,塔兰街上光线渐暖。
“快点啦,茜尔娜,再晚点就抢不到好看的香料包了!”娜孜回过头喊她,满脸兴奋。
阿丽娅摇头低笑,娜孜的心境转圜得快,仿佛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见她这样,阿丽娅很欣慰——看来昨天说的话,终究是听进去了。
她跟上娜孜的步子,有些疑惑:“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出门?”
“你居然不知道?”娜孜睁大眼,“今天是雅勒达节的前夕啊!”
阿丽娅愣了一下。
娜孜凑过来:“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微微一顿,才低声道:“听过,但……忘了,我之前跟你提过,我因为一些意外失去了记忆。”
其实她只是没意识到时间已过得这么快。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数月了。
从初来时的惊惶,到现在能像本地人一样走在街上,与人寒暄、入城购物……她自己都没察觉,这种适应竟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哦是了!是我忘记了,没关系,我来给你介绍。”娜孜挠了挠头,露出歉疚的笑。
“雅勒达节,是为了守住最长的夜晚。”娜孜边走边解释,“会点灯、祈福、讲故事,吃红石榴和金杏干。小时候我最喜欢在晚上听祖母给我讲火龙的心脏这个故事。”
她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把阿丽娅拉进市集中央。
雅勒达节日前夕的街景热闹非常——
石板路两侧挂着红色丝带与纸灯,形制多为六角图案,中间刻有家族印记或祈愿符。孩童穿着新衣,手持面具在街头玩耍,有人唱起民谣,声线稚嫩,带着不太准的节拍,可那股子热烈却直撞人心。
“那是石榴灯,”娜孜抬头指给她看,“只有这一晚才挂出来,红色能赶走夜里的坏东西。”
阿丽娅点点头,目光专注地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摊贩们支起香料炉,烟气中混着淡淡的雪松香。卖糖果的女人坐在地毯上,戴着红陶珠头饰,笑容温柔地递出一串包着蜂蜜的小点。
再往前,是街头艺人。
有人抱着塔尔琴,弹奏一首缓慢的调子,那旋律与她记忆中的波斯传统音乐相仿:有着低沉起伏的节奏,尾音悠长,像风掠过山谷时留下的回响。
她们在一家香料铺前停下,娜孜挑了几包祈愿香包,递给她一小包:“这个是混了松脂和杏花的,很好闻。”
阿丽娅低头闻了闻,气息幽微,却带着直透肺腑的清冽。
“你真的很懂节日。”她说。
“当然!”娜孜扬眉,“我小时候可每一年都过,红灯、红衣样样齐全。”
阿丽娅唇边绽开一抹笑。
她看见街角有个老妇,正盘腿坐在火炉前祷告,炉上摆着石榴、金杏干,还有一盏小灯。她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往香灰中撒盐,那是典型的波斯古礼。
她忽然想起,这种礼仪她在历史书上见过。
但那是以前,在另一个世界。
现在,她亲眼看见这些仪式在现实中进行,而不是单纯纸上的注解。
她们继续往前走,有个摊贩笑着叫住她们:“姑娘们,这是今年的新图卷,买一送一,会再送挂饰。”
娜孜立刻掏钱:“我们要两份。”
阿丽娅抬手止住她:“我来。”毕竟这段时日她也领着学钫的薪俸,娜孜闻言并未推拒。
摊贩又塞给她们一串小核桃挂饰:“这个挂在窗前,可以保平安。”
阿丽娅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那小小的核桃壳内嵌着一枚刻有术图的薄木片,样式并不稀奇,但上头的纹线并不简单。
“怎么了?”娜孜转头。
阿丽娅收起挂饰,摇头:“没事,节日真的很美。”
这时,摊贩后面的角落走出一道人影,抬手给了那人几枚银币。
“没问题吧?”摊贩脸上堆起笑意,伸手接了过去。
那人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入小巷。
她们往回走时路过驿站,娜孜进去寄几包香料给家乡亲人,阿丽娅在一旁等她,眼神落在柜台边的纸笔上,忽然开口问:“能寄到萨瓦尔村吗?”
伙计抬头:“当然可以,萨瓦尔村离得近,很快就到了。”
她点头:“我写个信。”
她没写太多,只把近况简略写了几句。想到玛妮和达罕,还有卡姆,不知他们那边过得如何,还有没有火祭的余波——但她没有细问,只写了句:
“我会再寄信,有时间会回去看你们,不用担心我。”
那一刻,她心里泛起一点难以言说的温软。她竟开始想念那个村子了,想念那座靠山的院落,还有爷爷奶奶脸上的笑容……
她将信折好交给伙计,并写好回信的学钫地址。抬头时,看到门外的红灯随风轻轻晃了一下。
她们从街口转入回学钫的小径时,天已将暮。
街灯依次亮起,红色丝帛在风中翻卷着边角,香料的气息还没散尽。街道边有人点起石榴灯,有孩童拿着纸做的小灯蹦跳着跑过,一路叫着:“最长的夜要来了!”
阿丽娅笑着看他们跑远。
但前方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快让开——是城主使节团!”
人群迅速朝两边退散,几名士兵骑马从巷道中央穿过,衣袍上绣着塔兰城徽,后方是两名使者,手持卷轴,身披泛金的披风。
“怎么这个时候来传信?”
“你还不知道?王都的人要来了!”
“真的?是术理院的?还是神殿的?”
“都来!听说很快就进城。”
议论声若潮水般一**涌开。
有人说是因为城东的遗迹异常,有人说术图问题涉及更深的隐患,甚至有人悄声提起怪物的传说——但没人说得清,只知道一件事:
城里,似乎有什么要发生了。
阿丽娅站在人群之后,只静静看着使节从街中穿过。她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不安,不是不习惯学钫的动荡,也非首次身处风口浪尖,可这一次,滋味迥异。
画面切至塔兰以西十里处。
天边残阳似染金,石道上,一支马队正缓缓靠近塔兰郊区。
前列端坐一名青年,浅金袍随马身轻晃,亚麻色长发被风吹得微乱,碧蓝色眼眸沉静如渊,却又锐利似鹰。
他眼神未动,周身自有逼人的静。
在他身后,是王都术理院与神殿的联合使团,队末还有一长队皇家卫兵,马蹄声在暮色中稳稳前进。
使团里,一位银蓝眸女子骑着白马,身披淡白术袍,姿态沉静。她脸被帽影遮住,看不清神情。
风从她衣角吹过时,图纹边角倏地浮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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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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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塔兰线(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