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事如星火燎原一般在京城传开了,数年前的旧事也被人翻了出来,成为京城街头巷议的核心。
“薛家真是作孽哦,干的是什么缺德事。”
“就是,吃人家的绝户不说,还赶尽杀绝,实在是可恨。”
“这样的人竟然能做官,这官场风气可想而知。”
“嗬,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当官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呢,只会欺负我们老百姓。”
“哼,负心多是读书人!”
“是啊是啊。”
孟奎山走在街头,听着周围的谈论声,双眉紧拧,耳边还传来隆庆帝申斥的声音。
隆庆帝如今三十有三,前些年据说得了心疾,曾经还晕倒在大殿上。当时还引起了朝廷动荡,一些人在蠢蠢欲动。后来还是长公主大刀阔斧,斩杀了不少官员,这才稳定了局势。
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两人的母妃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因先帝因先帝一次偶然的临有了身孕,后来被升为了美人。
原本,没有人看得起她,再加上她只是生了个女娃,宫中人虽然鄙视她,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谁知,这美人竟然再次得宠,生下了一个皇子,不过,位子却没有升,依旧只是个美人。
这个皇子就是现在的隆庆帝,当年的三皇子。因为生母身份低微,他自己也表现得身份笨拙,并不受先帝喜爱,在朝中也没有名气。
先帝末年出了一件大事,太子被毒死了。太子自小长于军中,外祖一家是护国公,母亲是护国公嫡女,身份尊贵。而他本人长得龙璋凤姿,性格豪迈,在朝中有不少支持者。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优秀的皇子却被毒死,令满朝文武都为之震动。先帝震怒,不顾病体,下令彻查,发现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一起动的手。
这两个皇子自刎而死。
之后,其他皇子争斗得很是厉害,为此死了好几个皇子和后妃。然而最后,谁也没有想到,先帝在弥留之际,竟然把位子留给了从不显山露水的三皇子。
很快公众便传出流言,九皇子每日给先帝侍疾,名为尽孝,实则在汤药里做了手脚,暗中操控着先帝的病情,以此为契机,铲除了诸多竞争对手,才得以顺利登上皇位。
之后,八皇子逼宫失败被杀,至此,先帝的孩子除了三皇子和几位公主之外,全部被杀。
九皇子登基,势在必得。
如今隆庆帝已经登基十几年,早已坐稳皇位,朝堂在他的治理下,也算是风平浪静,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怎么能不让他震怒。
一看到孟奎山,他气得将折子就砸到他身上。孟奎山也不敢动。
“你这靖安卫是怎么做的,官员在京城被绑,几天都查不出来,现在一夜之间又被贴满了告示,们人还被吊在城门口,简直丢尽你们靖安卫的人,限你们五日之内找到犯人,否则你们就全都脱了这身官服,回家种田去吧!”
除了他之外,靖安卫的将军和副将也都在,个个被骂得狗血淋头。孟奎山挨着骂,一声不吭。
前两日,李长庚已经把薛家的是报告了上来,但是薛家不肯报案,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过,当时李长庚已经跟踪了薛仁,最后却跟丢了,也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这个人恐怕不是普通人。
隆庆帝骂了一口,喝了一口参茶,又问:“关于这个案子,你们真的一无所知?”
孟奎山这才把李长庚这几日的调查结果说了一遍。
隆庆帝皱着眉,“这么说,这个人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团伙?”
“是。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么多的,这些人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一击即中。”孟奎山说。
隆庆帝冷笑一声,“好啊,京城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悍匪,敢公然挑衅朝廷,简直该死!”
早年间隆庆帝为了显示大度,还常常对罪不至死的囚犯从轻发落,试图营造出皇恩浩荡的景象,彼时朝堂内外也都对他的宽厚赞誉有加。但现在他早就暴露了本性,他其实刻薄寡恩,又爱面子,谁让他不痛快,他也就会让谁不痛快。就算是高官权贵也不例外,更不必说是一个匪徒。
“限你们一个月之内,必须要找到凶手!”隆庆帝吩咐道。
“是。”几人应道。
孟奎山迟疑了片刻,又问:“陛下,那薛家人如何处置?”
隆庆帝目光沉沉,过了一会儿才说:“薛家人的事,去查清楚,如果他们真的有罪,就依律判决。”
“是!”
等他们挨完了骂,出来时,看到大理寺卿、京兆尹和吏部尚书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大祸临头。
这次的案子已经不只是薛家的私事,而是关乎朝廷颜面的公事,懂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柳家人是怎么死的?山匪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吞掉的财产都去了哪里?这里面有没有官员参与?
对于这些问题,李长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要想真相大白,还得要证据。不过,事情已经演变成这个样子,有没有证据还有意义吗?薛家也忒不是东西,如今闹得这么大,他们家死不足惜。
他杀气腾腾地走出皇宫,看到等在外面的李长庚。
“走,去薛家!”
就在薛家水深的时候,孟家也是一片火热。
“云卿,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尖锐的怒喝,如平地炸雷,瞬间打破了侯府午后的宁静。陈氏站在听雨轩里,脸上布满怒容,直勾勾地盯着云卿。
在她身后,珊瑚手中拿着一个空匣子,匣子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在她身后,陈墨言微微低着头,嘴角却不经意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孟玲珑则怒目而视。
云卿漠然地看着她,“陈夫人又怎么了?”
“怎么了?”陈氏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的锦盒狠狠砸向云卿:“你还装蒜!你外祖母传给我的玉佩,就放在这盒子里,如今却没有了。昨日只有你去过我那里,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
云卿心中冷笑。昨日午后,他这位母亲便把他叫到揽月阁,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中途她突然被人叫走。她让她等她一会儿,便出去了。当时他便看到这个盒子,就放在案几上,十分显眼。
他看着陈氏,冷淡说道:“我没偷,昨日我确实去过您的院子,但这并不能证明就是我偷了玉佩。”
“哼,说得好听!”孟玲珑向前走了一步,眼中满是嫌弃,“像你这种人,看到了这么好的玉佩,怎么可能不偷?我早就听说,穷乡恶水出刁民,谁知道你以前都干过什么。别狡辩了,没人会相信你。”
云卿微微低头,眼中一哂,实在是太无聊了。这些高门大户,就只有这种手段吗?
“云卿,” 陈墨言开了口,眼中满是叹息,“我知道你刚从乡下回来,可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想岔了,就拿走了。你还是把玉佩拿出来,向姑母道个歉,姑母一定会原谅你的。”
陈氏冷笑一声,“这种白眼狼,就是天生的坏种,墨言,你不必替他开脱他若真有这份心,早就承认了。”
“表哥,你就是太仁慈了,他现在敢偷玉佩,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对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再也不要出来。”孟玲珑怒斥。这几日她见了几个小型姐妹聚会,那些官家女子都好奇地向她打听她这个大哥,其中有好奇的,也有看笑话的。有人还说,你这个大哥也不知道以前做过什么,万一对你们家人不利,那真是太吓人了。
众小姐们纷纷说起一些听来的故事,什么带回来的亲子因为嫉妒害死了全家,什么养子偷了全家的银子跑了之类的故事,她听得心惊胆战,仿佛云卿已经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马上就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么危险的人,怎么能留在府里?因此,一听说云卿居然偷了母亲的玉佩,立刻联想到这些故事,倒吸了一口冷气,恨不得立刻将他赶出府去。
陈墨言还要装好人,“玲珑,不要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大哥。”
“我才不要这样的大哥,他为什么要回来啊!”孟玲珑大叫,“他怎么不死在外面,非得回来!他就是来报复的,就是要害死我们!”
少女的嫌恶仿佛实质化的利刃,直直刺向云卿。她眼眶泛红,胸脯剧烈起伏,娇俏的面容因情绪失控而略显扭曲。
陈墨言立刻轻声劝道:“玲珑,不要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大哥。”
云卿看向孟玲珑,那黑沉沉的目光犹如一座高山,重重地压下来,让她心中不由生出寒意。他的气势,竟然比父亲还要强。她的脸色突然惨白,想到刚才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竟是说出来了,若是被他记恨上……她咬咬嘴唇,求助般看向表哥。
陈墨言接触到她的目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个表妹愚蠢暴躁,嘴巴比脑子快,经常得罪人,事后又开始后悔。
只是,这正是他要把她叫来的原因啊。
“表弟,玲珑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他对云卿说。
云卿轻飘飘地看看他,又看向孟玲珑,冷声道:“她十三岁,已经不小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孟玲珑倒退两步,躲到了陈墨言的身后,狐假虎威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父亲打你。”
云卿冷嗤一声,“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蠢。”
被他直接骂蠢,孟玲珑气得要跳起来,但云卿已经不再理会她,而是看向了陈氏,“母亲还是觉得是我偷了玉佩?”
“不是你还是谁?”陈氏眼神嫌恶,甚至多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
“好啊,那就报官吧。”云卿云淡风轻地说。
“你,你说什么?”陈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既然丢了东西,那东西又十分昂贵,便报官吧。让官府来搜,定能找到玉佩。”云卿坦然道。
陈氏几乎要气笑了,她自然知道那玉佩现在在哪里,昨日她已经趁着云卿出门的时候,让一个丫鬟把玉佩藏在了他的房间里,别说是报官,就算是皇帝来了,她也不怕。只是,作为伯府的主母,她却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报官,虽然伯府已经大不如以前,但她也要脸面,若是爆出了伯府长子偷了母亲的玉佩这种事,对整个伯府都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