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离荒野 第9章 火坑到冰崖

“路伽，这些药你先拿着，还有这个，每天打一支，能不那么难受。”

诺书亚给了他一小袋药，里面除了很多装了白色药片的透明药瓶，还有注射器和药瓶。

“如果用完了，记得再来找我。放心，这药都没问题。”

诺书亚像路伽记忆里某天晚上抬头时，无意间看到的黑夜中的银月，皎洁，干净，温柔。

“谢…谢谢，诺书亚，谢谢你。”

每次和他待在一起，路伽总是会自惭形秽。他是污泥里爬出来的虫，诺书亚是天上的清月。

路伽有时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在最痛苦的时候，遇到这么善良的人。

“没关系。每天吃完药以后要好好休息，别一直训练，你和德洛修说说，他会让你休息的，他只是有些严厉，对你…不坏的。”

“……好的，谢谢你。”

路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不愿意拂了诺书亚的好意。

收了药，他就该早些回去了，今天本来就是还有训练的，如果被客人知道他跑出来了就完蛋了。

路伽对诺书亚感激地笑笑，仔细把药品放入贴身口袋中，就要准备回去。

“路伽。”

诺书亚叫住了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多来和我见面。你想了解的事，关于游戏，关于德洛修，还有……其他的，你都可以来找我。”

“啊…好的，谢谢！”

虽然诺书亚说的模糊，还有些唐突，但是路伽没太往心里去，只当诺书亚想让他多了解游戏的事情，好在客人那里讨到一些好的待遇。

路伽着急回去，诺书亚没再多说，只是垂下眸子，低声喃喃自语。

“还有…关于你……”

再抬头，路伽已经不见踪影了。

……也好。

这样也好。

诺书亚轻叹一声，他自身难保，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路伽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房间的。

他紧张得要命，小心翼翼输入密码，推开门，里面所有东西都和他走时一样。

“呼……”

路伽松了口气。

客人还没回来，太好了。

把诺书亚给他的药藏好，路伽熟练地输入密码，又走进那个暗无天日的训练室。

光屏泛着淡淡的蓝色，大小适宜的屏幕像是一个用于囚禁虫鼠的盒子的顶盖，里面播放着的画面很清晰，画面的所有主人，都是路伽。

修长的手指规律的一下一下敲打在椅子的扶手处，屋子里静得可怕，敲打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所有人小心放缓的呼吸声。

“哒。”

“哒。”

“哒……”

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胆子那么大，不然先送去做货鬼，然后再让人挂去涅墨西斯，别让他轻易死了。”

戴里克算是屋子里唯一一个敢打破沉默的人了，即便破坏了屋中的表面平静，也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周围人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淡紫色的玻璃眸像一潭沉寂的死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动了动。

“新药不错。”

德洛修淡淡说了一句，屋中的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盯紧了。”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拿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了桌上。

“放心吧，我们都盯着呢，这次海恩恺那边，绝对逃不掉的。”

戴里克笑了笑，看着德洛修离开，拿起桌上的戒指摩挲了两下，嘴角的笑意还没下去。

德洛修回到房间，训练室的门还没打开，路伽不知道他回来了。

……麻烦。

明明已经知道房间里有只不安分的老鼠，为了找到窝点，一次性打掉更多老鼠，不得不容忍他再存在一段时间。

本来是想试试新药，看看药效，给他放药的剂量就控制了些，频次也不多，只要后续游戏中表现好，多给他一些也无所谓。

没想到才一个多月，这只老鼠竟然能搭上海恩恺的人。

诺书亚愿意亲自找上他，不过就是想要这边的信息，控制好了这只不安分的小老鼠，这次游戏，海恩恺那边就会方便处理一些。

纳尔多家族和联盟关系紧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的积分倒是无所谓，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家族，来参加游戏的名义也是检测药剂情况，海恩恺无非就是想通过他获取某些和圣骑有关的信息。

但如果他自己搞砸了什么事，那下次的选举，本来就不满联盟和贵族交好的皇室，以及联盟中的一小部分皇室成员，一定会借此发挥。

到时候，海恩恺想和联盟建立联系的这一步，也就要走得更艰难。

利萝帕医院的那件事……

“客人，您回来了。”

路伽捏着记录卡，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雀跃。

头脑清醒后，心境稳定下来许多，他测试的成绩也要好一些。

“嗯。”

德洛修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移开目光。

“客人，这是今天的训练记录，请客人查阅。”

路伽把记录卡交过去，德洛修没应答，他就放下卡片，自觉的去洗漱。

路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得客人最近对他宽容了一些，训练的时间不再安排得那么紧张，尽管他成绩依旧一般，但是也有除了训练以外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至于游戏，他每参加一场游戏拿到的积分比以前多不少，虽说比起熟练的参赛者他的表现依旧很一般，但是好歹获得了一些施舍般的认可。

“……基本就是这样，客人最近都对我很好……”

路伽又送了一叉子草莓蛋糕到嘴里，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就好。”

诺书亚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茶。

“解解腻。”

“谢谢！”

路伽已经能大方的和他道谢了。其实路伽和他不过见了几次面，却总觉得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他和诺书亚待在一起，很放松，想说什么都可以，他很喜欢这样。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诺书亚这次和他约见的地方有些偏僻，游戏赛场很大，哪怕是参赛者，能活动的范围都不小，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方。

“我不太出来，应该是不知道的。”

路伽如实回答，诺书亚起身，拉开另一边一直严丝合缝的窗帘，游戏场中刺眼的灯光透进来，房间中的灯光瞬间失去了作用。

“涅墨西斯。”

诺书亚轻轻吐出四个字，路伽眨眨眼睛，好奇地凑过去。

落地窗外，像他现在所身处的小房间还有很多个，它们堆叠在一起，像是蜂巢，形成一个圆状。

而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色花苞形状的物体，顶端八个尖瓣，大小不一，尖端很是锋利。底端不知道有多大，呈圆形，周围一圈圈的沟壑里都是不知什么液体，在灯光下显出青蓝色。

涅墨西斯给人的视觉效果无疑是震撼的，通体的金色光芒很是夺目，那形状总让人觉得花苞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总要开出一朵最为艳丽的花。

但所有人都清楚，涅墨西斯永远不会绽放。

…所谓的“涅墨西斯”，原来是这样一个东西，是这样一个……

“刑具。”

诺书亚看着泛着金色光芒的涅墨西斯，没什么表情。

“涅墨西斯存在很久了，大家都要忘了是谁设计的，可能是联盟，皇室，甚至是贵族。它是赛场最大的刑具，里面的药剂据说可以腐蚀一切事物，什么都剩不下。

但是有一种药剂，涂在身上可以缓解腐蚀，涂的剂量控制好，人就会一层一层的慢慢被腐蚀……这是参赛者的惩罚之一，也是涅墨西斯最简单的用法。”

路伽瞪大眼睛，他从不知道涅墨西斯的存在。

“你不会抽中这种东西的。”

诺书亚看向他。

“除非主理人有要求。”

而德洛修不会的。

这些日子，路伽的境况好得多了。只要继续用自己给的那个药……

“路伽，接下来的游戏不用太逞强，只要保持在及格线就好。记住，游戏没那么重要，积分对德洛修来说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抓住机会多和他相处。”

“好。”

路伽点点头，他从诺书亚这里听取了很多建议，诺书亚教他怎么在游戏中取巧，尽量拿到更多积分，教他怎么和客人相处，还为他提供缓解的药。

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诺书亚不会害他。

可是无论是艾布纳还是诺书亚，都一直让自己多和客人相处，他不是不想，只是客人……

路伽咬了咬唇，他不愿意用“冷漠”去形容给自己一线生机的人，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没什么擅长的，只是甜点做得好一些，还是因为在一个小店打工时需要兼做蛋糕才锻炼出来的，还有就是赫铭爱吃。

这些天他时不时会抽出时间做些小点心，可是客人一口都没有尝过，可能是不太喜欢甜的东西，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吧。

从诺书亚那里回去之后，路伽照他说的，之后的几场游戏都努力保持在及格线水准。

每次训练都很累，游戏越来越难，不过如果不追求高分数，想要保持在中下排名还是没那么难的。

常年生活在十区、十一区这种泥潭里，路伽很会察言观色，他能敏锐的感觉到，德洛修对他越来越冷漠，连厌烦的情绪都没有，就只是，很单纯的…漠视。

他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找不到原因，想不到解决方案，只能尽可能多的待在训练室，期望着什么时候，德洛修能愿意同他说上一两句话。

直到今天，他再次从诺书亚那里拿药回来后，德洛修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