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离荒野 第2章 荒芜丛生

像价值连城的宝石一般。

淡紫色玻璃眸子中倒映出天花板上巨大的白色太阳神浮雕。

延伸的太阳光芒像是美杜莎的蛇发一般缠绕住正在挥动翅膀的天使，遮住他们的双眼，夺走他们手中的弓与箭。

眸子的主人看了一会儿，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一般，瞳孔逐渐聚焦，慢慢坐了起来。

德洛修醒的时候，头很疼，感觉好像有一块东西，被从脑子里生生挖走了，但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分钟。

看来游戏已经开始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有些头晕，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

房间很大，布局完善，调动了一下星力，没什么问题，很充足。

他倒了一杯温水，抿了几口，又找到营养剂，混入了水中喝下。

索然无味，但是足够提供身体需要的一切。

这是他一贯的进食方式。

可这次，他却觉得味道实在太过寡淡，总觉得缺了什么，又或许是营养剂不是他常喝的类型。

白色的小机器人飞到他面前，通体闪烁着的蓝光逐渐变红，提醒他有视频请求。

德洛修查看了通话人，耳后漠然地允许了接通。他走到小客厅，坐在沙发上，轻点了一下右手手环，凭空弹出一个蓝色的光面。

那是一个记录面板。是他应该遵守的规则。

空中的白色小机器人晃了晃身子，凭空投射出了一个视频面板。

“你醒了？感觉如何？”

视频的另一边的男人长相棱角分明，很有攻击性，眼里也藏着笑意，但眉宇间总带着股不容易察觉的狠戾，让人不太舒服。

他手里端着杯红酒，轻轻晃了晃，等待着德洛修的回答。

“…用了新药？”

他不想回答，反问出了一个新问题。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确定的。

“差不多吧，谁知道联盟一天到晚做些什么。”

“………”

德洛修没回话，沉默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又先开了口。

“以撒走了，你却来了，真是难得。希望你的表现和他差不多，这样我们的竞争才有意思。”

“……还有事？”

淡紫色的玻璃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而伴随着冷漠问句的，是突如其来的，对面通讯人的通讯器和显示器屏幕的被腐蚀状。

黑色的通讯器只剩下耳麦还在运作，蓝色的光屏上显示的人像不断屏闪。

“我想想…应该没了吧？尽快和你的参赛者熟悉吧，我很期待在第一场游戏看到他的表现。”

海恩恺挑了挑眉，连带着眉上的细小伤疤动了动。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东西被损坏，还能笑着继续说话，而德洛修不想和他废话。

黑色的沼泽质地一般的液体，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争先恐后地蠕动着，几秒的时间，通话就完全被切断了。

是通讯器被彻底腐蚀了，而吞噬它的东西随着屏幕里冷漠的人的消失而不见踪影，于是，什么也没剩下。

“………”

海恩恺的笑意逐渐消失。

不过下一刻，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个饶有趣味的笑。

这边，德洛修的记录面板已经自动把二人的对话记录保存好。

德洛修退出面板，点开“参赛者信息”一栏。

空白。

又来了，联盟这次又没匹配参赛者，晚上还得去那个无聊至极的地方。

德洛修闭眼躺在沙发上休息着，脑子却想着其他事情。

这次“游戏”特殊，预估进行时间整整四个月，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以撒作为圣骑最年轻的统帅，十次游戏有五次都有他。毕竟他不是联盟家族出身，却成为了圣骑的领导者，联盟需要掌控他。

游戏进行了一个月，联盟突然宣布要加入新的主理人，他赫然在列。做为圣骑的刑讯官，他是以撒这边的人，联盟也很清楚。

那群老家伙不知道在搞什么，总是弄一些新事情出来，中途加入主理人这种事，以前也从未有过。

不过——“联盟至上”。

德洛修沉默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如同一区最具有天赋的雕塑家的作品一般的脸，好像永远都不会有表情。

作为新加入游戏的主理人，他们这批人不被允许自己携带参赛者，而且被强制休眠三天，这也是他醒过来后头晕目眩的原因。

大概率是因为联盟给他们这群小白鼠用了新药。

游戏是测试药剂的斗兽场，即便是贵族们也不敢抗拒联盟，但是联盟也不会轻易动贵族。

每次游戏对主理人使用的药剂都经过严格申报审批，并由贵族和联盟一同决定，确保无害以及副作用影响。

但最近，游戏使用的药剂，似乎有些过分了。

他们像是在急切地寻找，或者试验什么。

……海恩恺。

纳尔多家族的继承人，一区最大的贵族，已经表现出与联盟交好的趋势。

也选择了站在他和以撒的对立面。

德洛修慢慢睁开眼睛，淡紫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近看有些骇人。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小机器人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才意识到，该走了。

接下来，他需要赶到某个包间，去见一群不怎么喜欢的，不太安静的人，挑选他的参赛者，而他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他推门进入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恭敬的朝他微微点头。

“来的真慢。”

只有坐在最里面的男人，嘲笑了一下他，然后端起手中的酒杯，给他递过去。

对德洛修来说，不过长相相同的动物，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偶尔有一个眼熟。

“不喝。”

“好东西！尝尝，今天得在这里待挺久，你不得找点什么乐子？”

男人没有放下手，德洛修也抬手接了过去。

“来吧来吧，快点开始！”

戴里克很满意他愿意喝自己精心挑选的酒，既然人到齐了，主要是他终于到了，那就可以开始了。

包间里暗下来，硕大的屏幕亮起，“001”的编号停顿了三秒，然后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少年，坐在地上绘声绘色的介绍着自己，背景是一片白色的墙。

这些人都是候选者，等待着被贵族挑选或者抛弃，被挑选上的人就可以离开那又小又挤，像是蜂房一样的，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去到贵族身边参加比赛，赢得积分。

积分缚住的是他们的命，蜜蜂最终死在奔劳的途中，那是他们的归宿——没人愿意要的归宿。

每个视频不超过两分钟，视频放完，屏幕黑下去，德洛修看着面前虚拟小屏幕投射的资料，面无表情，其他人则根据自己屏幕上的资料，两两三三的议论起来。

“我觉得还不错的，你不感兴趣？”

戴里克凑过来，德洛修懒得回话，甚至不愿瞟他一眼，看他不理自己，戴里克耸耸肩，又缩回去。

两分钟以后，屋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敲铃声，屏幕再次亮起，上面出现敲铃的贵族们的编号，一共四个人敲铃，001号放入了四个人的待选区。

接下来的过程枯燥无聊，不断重复的播放着候选者的视频，敲铃的声音也不时响起。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虚伪。

明明拥有发达的科技，却保留着无数麻烦的陋习。

选谁都一样，德洛修认为，他都能教成满意的参赛者，这个环节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因为游戏有规定，所以他不得不在这个华丽又吵闹的包间里待上一整天。

时间过半，昏暗的包间亮起来一些，屏幕上的光则熄灭了，开始有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服侍贵族们用餐。

德洛修本来不应该想吃东西。

他只靠营养剂活着，二十多年都如此。

而此刻，他竟然有想要进食的感觉，那些银色的，泛着暗光的餐罩，像是镀了一层金属色的恶魔的伪装。

用餐时间很快就过去，德洛修仍旧只喝了营养剂。

一如往常。

那个屏幕又开始不断播放视频，德洛修虽然不在意人选，但是也会偶尔分神敲定几个底子不错的候选者。

“我…我会很多东西的……”

很轻的声音，小小声的，又带着几分颤意，只是听声音就能知道他在害怕。

德洛修仿佛追寻本能一般，睁开了一直轻闭着的眸子。

荒野的游魂通过一双眼睛里看向远处，那里杂草丛生，可它本该是一片荒芜。

微风掠过，里面藏起了一只兔子。

屏幕上的人穿着不合身的白色衬衫，拘谨的坐在高脚的椅子上，有些局促的躲闪着镜头，但是又不得不让自己抬头注视它。

他长相算得上清秀，眼睛里干净得要命，虚拟投影屏写着他的信息，他没有什么出色的成绩，也没有很擅长的东西。

“我可以帮忙…也可以学新的东西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德洛修耳朵里，就变得很清晰。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叮——”

清脆的敲铃声响起，戴里克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就立刻顿住。

德洛修正盯着画面上的少年，一下也不眨眼。

玫瑰盛放，和兔子雪白的毛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荒芜之地中，它炽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