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才到来不很久,而他们里却有人穿着单衣,更有甚者似乎没有衣服,又或许是衣服因为什么而破烂无法再穿,所以身上只裹着被单。
没几人的头发是顺滑整齐的,连哭的人都找不见,这群人已经不似被闻黛所救出来的那些“新货”还知道流泪。
大概是麻木所致,几乎每个人都像根会走路的木头,脸是死的,想来心也是死的,偏偏身体里的血还在流。
在末端走的蔡琪和身畔的男行案员,二人脸色无一好看,无比肃沉。
同样被监管着走在前方的还有红西装女人皮娟,平头皮衣男很是上道,抑或说是棵很懂得倒的墙头草。
他把女人的手反剪捉着束缚,其余的“从犯”似乎都认了命,即使没有手铐、没有行案员进行束缚,也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瞅到了蔡琪的身影,闻黛打开车门从车上下去。
把被解救的被拐人员送上大巴车,蔡琪和乡镇的基层行案员进行了短暂的沟通。
被押着的皮娟沉默地站在旁边,仿佛是感受到了哪儿来的目光,她终于把自己的眼睛抬起来。
和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对视后她就不挪开眼。
原本是想用眼神暗示威胁,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心一惊。
“行案员同志,你们会抓捕我们的保护伞吗?保护伞的走狗,抓吗?”女人嘶哑的声音缓缓振出嗓子眼,她的眼睛钉在了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身上。
挪着身想躲去同事身后,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被蔡琪身边的男行案员察觉,他大喝一声:“不准动!”
被发现了时的肾上腺素飙升,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本能把手塞去腰上想拿枪,可惜他身边的同事速度比他更快,一边一个的掣肘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不死心地挣扎着身体,结果却被携带手铐的同事拷住了手。
他一双眼瞪出了血丝似的,瞧过去觉得是红的,“你们听这个人贩子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她可是人贩子,我是行案员,我是你们的同事!她这是在离间我们,你们是傻了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企图学以致用。
他眼神毒狠地瞋视着皮娟,咬着后槽牙道:“你这种行为已经涉嫌了诽谤,涉嫌了诬陷!我劝你现在赶紧改口,否则,多罪并罚,你只会被判得更重!”
他干动着嘴巴,堂而皇之地做口型,无声地道了句“你的孩子”。
然而皮娟却出乎他意料地笑了起来,肩膀在抖,眼圈红了。
湿润的一点莹光,不知是笑时的生理性泪水,还是裹有其他情感。她笑得近乎丧失神智,哑得厉害的嗓子,令人怀疑她再笑下去或许要成为后天性哑巴。
“你怕什么呢?我会不会被判得更重你应该知道答案吧,又做什么要威胁我?你当我傻子。”
“我的孩子,长官已经说了,他们会保全我的两个孩子不受伤害,会尽快给他们找到领养人。我的孩子会过上更好的生活的,绝对不会被你们这些畜生折磨,你们死了心吧!”
她要把嘴撕开似的去吼:“我连田鹏都不怕了,我难道还怕你这一条被使唤的狗吗!?”
“田鹏”名字一出,在场的行案员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有别于皮娟,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可没办法托孤,他还有妻子和孤身一人的老母亲,难道指望着其他人接手吗?
仿佛尘埃都会被她的嘶喊掀起来,这一句换来万籁寂然。
哭肿了的眼睛红没淡下去,在那儿瞪着人,她的身体朝前冲着,有平头皮衣男桎梏着她,但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还是禁不住被她怛吓地往后退。
这女人真是疯了!
……
耳膜生疼的时间没太长,黄白脸微胖男行案员和皮娟起的争执被其他行案员强行终止,二人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警车上押着。
晓惠带着萱萱上了大巴车,而闻黛因肩负着找到文薇薇的委托,故而文薇薇坐上了陈斯辙的那辆库里南。
但他们被要求同赴持正所,毕竟笔录是需要做的,证据还需再一次整理。
离开村子时,村门口斜着停在那里让路的三轮车吸引了闻黛的注意,又或说并不存在吸引,仅仅是她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坐在前头的大娘酷肖初见时的形态,一条腿出了踏脚的地方,横出去挂着,两手握着车把,侧扭着身眺着这一边,坐在三轮车后的车斗里的大爷正低着脑袋抽烟,看不清神情,气质嗅得出消沉。
闻黛不清楚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抑或说看清自己,但她收回了目光。
较之于城市,偏僻的乡村一带鲜少来这么多车,况且又是大巴和行案员专车,以及陈斯辙开的这辆颇为瞩目的库里南,在翻过山的时候,不少村子里的村民都出来站在水泥地边缘处稀奇地打量。
疲累的闻黛在半道上失去了意识,她欹在椅背上,脑袋无力地歪垂着,睡眠时的呼吸淡到无法听清。
坐在后座的文薇薇抬眼往前看时,不可避免地要看到后视镜,在一而再的觉察到陈斯辙的视线方向变换时,她默默瞄了眼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闻黛一眼,继而小声道:“叔叔,你是不是喜欢闻黛姐姐?”
又下意识地想往副驾驶上的人身上瞥的陈斯辙截断了视线的路径,他直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力度,否认不假思索:“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听语气似乎有些莫名,文薇薇以为真是自己冒昧了,她啊一声又道:“因为我看叔叔你总是看闻黛姐姐,好像很关注她一样,之前也是……就是感觉叔叔很在乎闻黛姐姐。”
“我会在意任何一条鲜活的生命。”
近乎淡漠的态度,但这句话却仿佛要在陈斯辙的头顶降下圣光,而后的言论让这圣光又玼玼许多。
“我作为她的合作伙伴,在意她的安危很正常。即使我不是她的合作伙伴,我也会在意一个愿意铤而走险去帮助被拐人员的人的安危。”
“她本没有义务和责任,即使是为了完成单子也大可以提供准确地点信息,而非直接独自深入险境。她很勇敢,在这一趟里,她称得上英雄。”
沉抑的声调别有一番韵味,吐辞太过正能量,纵然他秉着个冷落的姿态也还让人听在耳朵里觉得暖——因为是由衷的称赞。
但文薇薇是个很会揪重点的人,她诧异道:“单子?提供准确的地点信息?”
“她没告诉你?”
“这个没有具体说,闻黛姐姐只说她是受我妈妈委托过来的,不过听叔叔你的意思,闻黛姐姐似乎有别的能力……可以跟我讲讲吗?”
“不可以。”
十四岁的女孩子尚存对未知的好奇心,只可惜她碰上的是无情的陈斯辙。
扁扁嘴靠回椅背上的文薇薇安静下来,她侧头眄向车窗外。
经过的道路旁的风景怡人,来时不暇顾及自然的美,离开时能够欣赏,却有些不想再踏足。连淳朴都分了虚实。
回到漓州市区时已傍晚,天空成了蓝采和的色泽,呈现渐变式晕开。
一俟抵达,闻黛遂撩开了眼皮,在意识还迷蒙的时候就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车停在持正所门外,来到的是漓州市区中心的持正所,近处有一公园,且不远处又是商业街,来往的行人属实不少。
在感受到一道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以后,闻黛茫然地仰起脸,行人窃窃的笑声钻进耳朵里,可惜她的大脑仍在宕机中。
顷之,她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花布罩衫。
“我艹!”
清醒了。
闻黛原本惺忪的眼睛被她简直撑成了杏眼,不可置信的眸色里有绝望的尴尬铺底。
不紧不慢下了车的陈斯辙绕来她身边,同时停在了她另一侧的还有文薇薇。
单手抄进口袋的陈斯辙微微偏着头,睥睨着闻黛道:“你能不能文明点?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个未成年。”
“姐姐你怎么啦?”仿佛是还没意识闻黛的心理崩溃程度及原因,文薇薇天真地睇着她问。
但不等闻黛自己主动解释,路人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原因。
从道旁经过的一家三口约略是正在散步,被父母牵着的小男孩在瞧见闻黛以后,立即把自己的手从父亲手里抽出来,他指着闻黛大声道:“爸爸妈妈你们看!那个村姑好丑哦,她的脸好奇怪,为什么颜色乱七八糟的?”
显然没料到孩子会猝然间做出这么个举动,小男孩的母亲连忙弯下腰捂住他的嘴巴,不轻不重地连拍了好几下嘴。
她咬着牙低声骂了孩子几句,再歉意地望向闻黛道:“真是抱歉,不好意思啊,是我教子无方了,对不起对不起,还请你见谅。”
嘴巴挨了几个巴掌,想要哭出来的小男孩面前又出现了父亲宽大的手掌——
“你敢哭我就在这抽死你,快去跟这个婶婶道歉!”
在一日之间体验了从姐姐到婶婶的称呼,有种又被伤了一次的闻黛表情复杂地提着唇,禁不住腹诽道:要不你也来跟我道个歉吧。
她目睹着小男孩在父亲的威逼之下小步跑过来,乖乖巧巧地九十度弯腰道歉:“婶婶对不起,我不应该嘲笑你的外貌,你肯定也很烦恼,希望你以后可以自信点哦。”
闻黛未展开口说上些什么,小男孩又噔噔噔跑了回去。
很想说一句自己并不对外貌感到自卑的闻黛:“……”
她保持着一种类似于凝滞的状态顿在原地。
“哈。”
从头顶传来的愉悦笑声让不那么愉悦的闻黛更郁闷了,她擎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胳膊上陡然间多了一只手轻轻搭来。
文薇薇正抚着她的胳膊,安慰道:“闻黛姐姐,我相信你是很漂亮的,你的五官长得很好呀,而且主要问题就是皮肤上的粉底液吧,脱妆了也没办法,然后就是身上的衣服可能会显得不那么……嗯……”
看着组织着措辞试图不再伤自己一次的文薇薇,闻黛掌不住笑了几声,她满不在乎道:“没事啦,我不是很在乎这方面哦,一副皮囊而已。”
十分轻快的语气,昂起下巴又挺起身的举动令她的话可信度提升,但她的下一句是——
“但是我现在要先去洗个脸卸个妆了,真的有点丢人。”
被文薇薇抚着肩膀的人恨不得化身博尔特,几步就冲进了持正所的大门,跑了个没影。
*
当水泼上脸时,闻黛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的包没拿。
捧着水的动作保持着,她躬身的姿势也依旧维持着,过来准备上厕所的女行案员是先前为闻黛指路的女行案员,亦知晓闻黛的“舍己为人”身份。
瞧见她卡在这儿一动不动,女行案员走向厕所里的脚步一止,她转着头眄睐着闻黛道:“怎么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啊……就是突然想起来我的包落在那个村子里没拿。”
“啊?这怎么办,你要不要明天再去一趟那里拿包?”
“也没事啦,一个背包而已,那个包还是我高中时候的书包呢……而且里面也只剩换洗的内衣了,不碍事。”
躬着身的人从木偶状态中苏醒,闻黛直起腰,飒然地冲女行案员咧开嘴笑,只可惜酒窝处兜着还没完全脱去的死黄粉底液,冒出唇的大白牙让她在此刻有些恐怖。
后背凉了下的女行案员呼吸都窒了小悉,脑海中闪回昨晚在家看的印尼民俗恐怖片画面,心梗了一下的女行案员牵动自己发僵的唇角肌肉,浮了个笑出来。
她挪着脚后退几步往厕所里挪,“……昂、昂,明白了,那你继续。”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把女行案员给吓着了,闻黛再度投入卸妆活动中。
套在身上的花布罩衫,太妨碍她掏出自己藏在衣服里侧的东西,于是过来洗手的陈斯辙撞见的画面是如此的——
头发用小发夹卡着的竖立花布橄榄球,吃力地脱掉了身上的花布罩衫,里侧较为宽大的风衣见了世界——世界的厕所。
谁也想不到,导致花布罩衫能被撑得发鼓的,是一件被兜在内里的长款风衣。
紧接着,瘦身成功的竖立花布橄榄球从口袋里掏出了充电线、充电宝、好几个包在塑封膜里的符令、卸妆水、卸妆油、防晒霜……等等。
原本空空的洗手台被零零散散的东西逐渐堆满,场面之盛大犹如哆啦A梦效仿贞子从电视机里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款竖立的花布橄榄球哆啦A梦更特殊,她是出现在厕所的,并且是持正所的厕所。
没心思去关注背后站着的人的闻黛,又把除卸妆油和洗面奶以及洗脸巾之外的东西给放回了口袋里。
大概真是让神经紧绷了太久,她居然茫昧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全程埋着头的闻黛甚至没看一眼镜子,她摁出卸妆油就往脸上糊,揉了好一阵,到了需要照镜子观察脸上的妆溶到了什么程度的时候,她被镜子里“遽然”出现的男人吓得差点魂归天外。
“陈斯辙你有病啊!”好悬就突发心脏病的闻黛气急败坏,“你过来了怎么不出个声?吓死人了。”
观摩了她变装过程的陈斯辙优哉游哉地走近,修颀的男人站在她傍侧,悠悠然地伸出手去接水清洗,漫不经心道:
“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发出声音?况且,会吓人的应该是你才对吧?一个古怪的女人在厕所脱衣服拿东西,再顶着这么一张脸抬头……换做是胆子小的人,你恐怕得赔付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刚想反驳他的闻黛被一声尖叫拦截。
上完厕所出来的女行案员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镜子,不巧,她看见了闻黛那张正糊着卸妆油的浑浊的脸。
尤其是在闻黛身上的花布罩衫还没了的前提下,突然小了半个的人脸又糊了,一时没看清的女行案员乍一瞧还以为是脸化了的人——惊悚电影和漫画看多了的下场。
可怜闻黛差点被她这声尖叫送得归西,和她无二的是陈斯辙。
被两个人震悚未褪的目光齐齐望着,女行案员拍着胸口,渐渐回过神来后,她歉仄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抱歉,我就是刚出来的时候没看清你的脸,我以为是那种脸在慢慢融化的鬼呢。”
短短一个小时内被接连重创小心灵的闻黛陷入沉默。
她就不该在车上睁开眼,她真该继续睡下去。
“没事,比起你,的确是她更恐怖。”率先对女行案员表示谅解的陈斯辙不忘踩闻黛一脚。
“陈斯辙如果你不会说话可以考虑把嘴缝起来。”比着快嘴似的,闻黛不断气地咬牙斥了他一句,旋即加快了卸妆的动作。
把她的脸给“融化”了的卸妆油被她洗去,又用洗面奶仔细地冲洗。
不论是风衣的领口还是内搭的领口都被水打湿,无可奈何,毕竟她从脸到耳朵、脖子,全都抹了那死黄死黄的粉底液——连手也是。
费劲地把自己洗干净的闻黛抬起头,最后再冲了把手用纸擦干,随即便扯下松松地包在头上的花布头巾,别着头发的小夹子也被她拿了下来。
柔顺的黑发依然蓬松,顺溜地在她肩背处披下,洗尽铅华的掌大娃娃脸被洗得白里透红,红的根本原因是她用的力道太大。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闻黛长舒出一口气:“舒服多了。”
双手抱臂站在邻侧的陈斯辙饶有兴致地观赏了全程,他冷不丁点评道:“卸妆前更接地气。”
“……”这是在阴阳她卸妆前像村姑呢。
舌尖顶了顶腮帮,闻黛转动眼珠睃着他,兀自把洗面奶等物装回口袋里,手在完成任务后进行了突袭。
她的拳头在陈斯辙的胳膊上连砸好几下,瞪着一双微翘的桃花眼冲着他,就差呲着牙去彰显凶相。
张嘴时虎牙露出,可惜当事人并没意识到自己的气势因为虎牙和酒窝锐减,还在气冲冲道:“不怼我一句你会死是吧陈斯辙?真没见过你这种合作伙伴,不知道的以为你恨我呢。”
内容纯属虚构不要结合现实~
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闻黛啊!!!
我真的觉得她很可爱!!!!!!!!!!!!
和陈斯辙特别有意思的两个人!!!!!!!
他俩我是真嗑啊啊啊!!!!!
天天开心哦大家,希望我们都可以越来越幸运,越来越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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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她称得上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