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把压缩饼干当粮草 第7章 第 7 章

晌午，武宁县，明月馆，后院。

院内张灯结彩，连高高的屋檐也焕然一新。

“小姐，醪糟圆子的材料准备好了。”最近不见陌生人，酒仟也不再以猫身行动。

“好。”

虽然后来没了一起借酒浇愁的人，但是姬珩还是保留了每年除夕做一份醪糟圆子的习惯。

姬珩取来一捧糯米粉，倾倒一缕温水，同时用木筷搅拌，一直到粉结成絮，下手把它揉成一个面团，又熟练地搓成长条。

刀起刀落后切出一堆小剂子，覆上手掌微微施压，成圈地揉搓成圆子，撒上面粉再旋转几番，让每一个都涂上一层干粉。

锅中的水已经烧开，把圆子下锅，用勺背推了几个来回，放糖、加入酒酿、勾芡……心底默数结束就立刻捞起。

最后刚好盛出了两碗。

酒仟现在也不再进食，所以姬珩把其中一碗留给了明月馆的厨娘。

回房又翻出了一本游记，一边翻开一边搅着碗底。

“姬珩！今日小厨房做了酒酿圆子，你快尝尝！哎，你已经有了？”齐潋大步流星地走来。

“嗯。”

“我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对我胃口的，还特地想让你尝尝来着。以往吃到的要么酒味太重，要么就把酸味煮出来了，最重要的就是圆子大小十分适口，太大就会腻，太小吃起来就会无趣……”齐潋滔滔不绝。

“是吗？要不要带厨子一起走？”姬珩自顾自翻页。

齐潋犹豫，这就要带走？那也太大费周章了，“还是不了吧，一碗圆子而已。”

“对，一碗圆子而已……喜欢就把这碗也吃了吧。”姬珩把碗推过去。

齐潋心动，却没立刻接过，“你吃不下了吗？”

“嗯，太甜了。”

“主子，柏姑娘说开年明月馆大概有五六位姑娘能通过初筛……哪来的醪糟圆子？”

曲直又没在齐潋的房间找到她，就来姬珩这里了，刚好自己饿了，说着就要去端无主的那碗，然后被齐潋截走了……

“厨房还有，这个动过了。”齐潋怕她不信，立刻吃了一勺。

“……”曲直本来不是非吃不可的。

“曲队，征兵的细则已经拟好了吗？”姬珩出声，让曲直落空的手不那么尴尬。

“好了。主子公开身份以后，我打算立一个擂台，把实力为王的名声立起来，也把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打出去。”

“守擂的人选呢？如果是车轮战也没有必要，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曲队出手的。”

姬珩是十分认可曲直的想法的。

“不知柏姑娘是否乐意帮忙。擂台的奖励就设置为职位，目前只有队长、营长，营长才可以挑战我和柏姑娘，以后再设置百夫长、千夫长、各级将领，在进入真正的战场建立军功之前，这个方式都可以保留。”

“单独加一个骑射营吧，齐潋全权负责。”姬珩记得齐潋射术极佳。

“好啊。”某位手稳的外科医生秒答。

曲直汇报完毕，就去厨房觅食了。

“听说今晚有灯会，可以放孔明灯祈愿，你要不要一起？”

齐潋酒量极小，吃完两碗酒酿就需要静坐一会，她看着对面埋头读书的姬珩，开口找了个话题。

“你还有什么想要祈求上苍的？”

“世界和平。”齐潋说了个最大的。

姬珩意外，抬头问道，“竟然不是早日回家吗？”

“自然要说的，只是先人后己，神明肯定都会偏爱善良的信众。”齐潋发觉自己微醺了。

“是吗？”姬珩轻笑。

“也会偏爱你。”

“什么是也？我就不善良？”姬珩知道，她已经醉了。

“你就是神明……”

“……以后出门不可以饮酒”

“好”

“在家里也不许”

“好”

“不要趴着，去床上睡”

“好”

姬珩盯着她乖顺地走过去躺下，放下游记就出门了。

她今日就有些累了，可是未来会更累，她不想把抉择交给别人，就只能在往后更紧密的距离里守住这颗死而复生的心。

屋里，听到门被轻轻合上，齐潋翻了一个身，一滴晶莹还没流下就消失不见。

不清醒也蛮好的……

越清醒，她就越怕姬珩变得重要，更怕到最后才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武宁县主街，流光溢彩，人影攒动，叫卖声你来我往。

“这县太爷真好啊，不然这荒年哪里还能有这等热闹？”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这里也有人要起事了？”

“有的有的，我亲戚就跟着当兵去了，每天都能吃三顿！还能往家里带！”

“还有其他怪事呢，听说营里经常一袋粮都没有，却没有饿死过人！”

“那领头的岂不是神仙？”

“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看啊，是受命于天！祥瑞救世！”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下不过是要拨乱反正！”

姬珩走远了还能听到摊贩上的食客、看客讨论地热火朝天。

“看来酒仟也不必出手了。”

“要是一人能给我送个锦旗该多好。”齐潋啧啧称奇。

“姐姐，我可以摸摸它吗？”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比酒仟的猫身也没高出多少，跃跃欲试地问姬珩。

“那你要问问她愿不愿意。”姬珩心底一片柔软。

小女孩不知道对一只猫怎么问话，小脸快皱成了小包子，陪伴机器人呵护弱小的底层代码已经驱动酒仟主动向前。

她也摇摇晃晃地迎上去，轻柔地抱住了缅因的脖颈，一人一猫依偎着，分外和谐。

“阿芝！阿芝！”

小女孩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站在原地，不该跟着猫猫走过来，立刻大声回应，“阿娘，我在这里！”

齐潋很快找到了那个神色紧张的女子，也急忙挥手呼喊，“这里！你女儿在这里！”

蔺砚秋捕捉到了那个挥手的示意，忙不迭地挤过去。

“阿芝，你没事吧？”

“阿娘我没事，我错了，我不该乱跑……”阿芝看阿娘流泪，伸出手去擦的同时不断道歉。

蔺砚秋确认女儿无碍，起身道谢，“多谢两位姑娘看顾小女，我叫蔺砚秋，是前面不远处书肆的老板，看两位的气度也是家学渊源，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坐坐，也好向二位正式道谢。”

“举手之劳，蔺老板言重了。”齐潋婉拒。

“那就打扰了，正巧我想找些奇人轶事的书。”

姬珩顺势答应，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位蔺砚秋是齐溦的好友，当初若没有她的传播，齐溦的大半功绩都会记在别人名下。

但凡齐溦没有即位，未来史官就极有可能将齐溦顺手抹去，说不定齐溦就在附近。

“不打扰，我这就带路。阿芝，跟紧猫猫。”

说是如此，还是酒仟紧紧跟在阿芝身侧，以防走动之间哪个大人没看到这个小萝卜头。

姬珩清楚酒仟的注意力一定会放在自己身上，倒是齐潋一见酒仟忘记了姬珩就心生不满。

不巧，姬珩还是被追逐玩闹的几位少女冲撞了一下，对面连连道歉，姬珩摆手示意没放在心上，还让她们注意脚下，这一幕也被远处几个左顾右盼的痞子收入眼中。

齐潋面对姬珩，隔着衣服感受了几遍她右后肩的骨骼，发现确实无碍。

看她抿唇一言不发又怕她讳疾忌医，“我只看到撞到了肩膀，是还撞到哪里了吗？”

“无事。”

姬珩对前面回首的蔺砚秋微笑示意，也不管齐潋下一步的动作就转身跟上去了。

齐潋有些不习惯，她对一个陌生人的亲近显得刚刚回复自己的口吻更疏离了。

所以前几天是因为她只能和自己相处，没有其他的对照，这才让自己误会吗？

也好，等她站稳脚跟，自己肯定能心无挂碍地离开了。

希望她这次能安度一生。

齐潋面上又挂了一派轻松的笑意快步追了上去。

“还以为蔺老板说的是距离，没想到店名真是不远处，别有一番雅趣。”姬珩见惯了附庸风雅，一时间真觉出妙趣横生，齐溦的朋友也是妙人。

“取一个不远处的意思罢了，希望各位大家一谈起路漫漫其修远兮，偶尔想起我们这不远处的诨名也能轻松片刻。”

蔺砚秋引导她们入座，还取来了茶点和几本志怪轶闻的书，一边布置一边答道。

“再是圣人书，也是卖与世俗人，蔺老板才是心思通透。”姬珩对蔺砚秋的本事一目了然。

蔺砚秋看到女儿被猫带得很好，也安心入座。

“不知怎么称呼二位？”

“她叫姬珩，我叫齐潋。”齐潋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气口。

“这位是齐将军，或许不久后你会经常听到她的名字。”姬珩直接表明了身份。

“齐将军真是文武兼修，年少有成，想必也是心有鸿鹄之志。”

蔺砚秋活了二十几载，一直和书籍、史书打交道，自然清楚这上面被抹去过多少名字，对齐潋的身份能力并不怀疑，只剩赞叹。

同时她也不免开始正视最近疯传的街头巷闻，倒是没听说是位女将。

“鲲鹏图南。”姬珩坦言。

“在下便祝两位得偿所愿。”蔺砚秋不觉得对方有招揽之心。

“蔺老板也会自有一番天地。”姬珩清楚，此人全为自己本心驱使，不论是齐溦还是齐潋，她都会秉笔直书。

“借您吉言。”蔺砚秋坦然称谢就走开了，留空间让她们看书。

“你也见过她？”齐潋不知道怎么就问出口了，说不定和纪叶染一样前世也是自己人呢？

“不曾。”

姬珩还是习惯性循着目录找一些猎奇故事，依然没有收获，历朝历代都没有记录什么人身负异象、像是从异世而来……

她希望他们都是怕被围剿选择明哲保身。

“……”齐潋余光又看到某只缅因猫转着圈地哄孩子，这谁会放心她能看顾好姬珩？

依然一无所获，姬珩把书一本一本地合上，整理好放在桌上，起身说道，“走吧，今日的热闹看得也差不多了。”

“哦，好。”

“酒仟。蔺老板，我们今日先回去了，日后再会。”

姬珩希望下次能一起见到齐溦，分散一下齐潋的注意力，自己也许就不那么为难了。

“好，两位慢走。”蔺砚秋停下摆弄算盘的动作，抬头笑着送别。

齐潋微笑摆手。

走出书肆，街上的热闹不仅没有要消散的迹象，反而越发喧闹，齐潋担心发生踩踏事件，打算先护着姬珩离开再去找人来维护秩序。

“可以先让酒仟变回去吗？”齐潋倾身耳语，她觉得肯定是猫的习性影响了酒仟。

“不必。”姬珩脚步不停，酒仟又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齐潋只能靠得更近些，更警醒些。

“救命！救命！”

将要路过一条漆黑的巷子时，齐潋听到一阵呼救声，循声望去，刚刚还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竟离奇地让开一片空地。

有几位姑娘被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拖拽在地，而那片空地足以让围观者将所有细节看在眼中，又不至于真被哪一个抓住一起拖进这片**的沼泽。

今日来的都是街坊邻居，谁人不知这几个都是不事生产的地痞无赖，整日只在街上游手好闲，谁家有适龄的姑娘总是要锁在家里的，一直到许了人家才算安定下来，也就是地上这几个不知情的才被今日的热闹迷了眼，忘了当今还是乱世。

“千万不要让酒仟离开你！”

齐潋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遇到同样的事情了，甚至已经没有时间去气愤这一条街的人都作壁上观。

只想快一步，再快一步……

越是靠近内圈，围观群众越是靠得紧密，齐潋眼看她们要没了挣脱的气力，只能右手一晃，趁着夜色往天上开了第一枪。

在众人抱头逃窜时，她立刻隐去了手里的东西，拔出了佩剑向那几个流氓追去。

几位姑娘的亲友也终于趁乱接回了她们，第一时间给她们蒙住脸面，再遮住了她们身上原有的衣裙。

庆幸的有，难堪的也有，但不约而同想的都是只能考虑下嫁的婚事了，如此夫家才不敢嫌弃。

姬珩这边还在原地等着齐潋的消息，不想一个小乞丐突然出现，“他们会回来抓你，你快跟我走！”。

看着她六七岁的样貌，瘦若竹竿的身形，一边语气强硬，一边却又紧张地瞄着旁边的黑巷，姬珩也不拒绝。

小女孩不敢去抓神女姐姐的手，只是紧握衣袖的一角，将人快速带离黑巷，七拐八拐终于绕到了一家馆子紧闭的后门。

“这里是安全的。”

姬珩看她靠在墙上彻底放松下来，两只细腿还止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惊恐还是疲劳，饥饿也有可能。

大概察觉到自己的打量，她又畏畏缩缩地抱住了腿，姬珩移开眼神环顾四周，地方不大却井井有条，想必这就是小女孩往日的藏身之处了。

“肯定是被那死丫头听到了，不然我们肯定得手了！”

“走走走，她肯定是把人带到这里了！要不是老子好心护着她，早被人卖进窑子窝里了，吃里爬外的东西，今天就一起办了她！”

小女孩听到了那几个地痞的声音，起身拼命敲着紧闭的后门，期待店家像以往一样打开后门。

即便还是会骂她一顿也好，这位姐姐一定出得起进店的银两，这样姐姐就会安全了。

“酒仟！”

小女孩听到声音不自觉的回了头，眼里的希冀已经快被惊恐淹没了，正巧目睹酒仟迅如疾风地奔向刚刚的入口，最后一次落地已经变作了一位少女。

姬珩没想到她会回头，正怕她接受不了，就见她泄了力滑坐在地，“姐姐，果真是神仙……”

酒仟这边打晕了这几个地痞，刚要回去姬珩身边，就听到了新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