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萝翻来覆去睡不着。
里间传来善姐儿磨牙打呼的声音,她拽了下身上的褥子,那是她娘给她新做的褥子。
村里人都很是羡慕平安哥能在侯府做事,每次平安哥回家探亲的时候,总有人明里暗里说想让平安哥带自家孩子过去做工。
十二三岁的小子出去扛包都没人要的,更何况丫头了,纷纷想把自家孩子都给塞进去。
毕萝有时候也羡慕她哥找了个好活计,在侯府里面做事,说出去多风光,来了才知道高门大户的活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还好,她平安哥在这呢。
伴着善姐儿磨牙的声音,毕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早上被吵醒,善姐儿叮呤咣啷地起来了,毕萝怕耽误事也赶紧起来了,红莺则不耐烦地坐了起来,“吵吵吵,急着去投胎呢!”
红莺没好气地起来了,坐在床边系着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怨气颇深。
毕萝那边都已经梳好头发了,“红莺,快些,去晚了要被骂。”
她们住的一排塌房,旁边还有还有几间屋子住着几个老嬷嬷,有灶房的,还有其他院子的,这会儿纷纷都起来了。
她听平安哥说,侯府里有头有脸的大管事都在外面置了院子,还有丫头小厮伺候,过得比她们陈桥镇的员外都风光呢。
还有那些家生子和太太们的陪房,成了家了也都住在外面的喜荣街,虽是侯府的下人,但在外面腰杆挺得也直。
毕萝两人收拾好了就去了灶房,一来就先不停地烧热水,粗使丫头、婆子纷纷端着盆子,亦或者提着桶过来打热水。
毕萝和红莺忙得团团转,锅里的水没了还要往里添。
红莺和毕萝咬耳朵,“怎么这么多人,这侯府到底有多少主子啊。”
善姐儿嗤了一声,“没见识,那是给各院的姐姐们打的水,太太姑娘们院子里有茶水房,用得着从我们这打水。”
红莺瞪了一眼善姐儿,又和毕萝小声嘀咕,“昨儿这死丫头磨了半宿的牙,吵得我头现在都是疼的。”
毕萝也没睡好,一早起来连连打哈欠,本来年岁小正是贪睡的时候,夜里善姐儿睡觉又不老实,眼底挂着淡淡的乌青。
毕萝忙着烧火呢,心里想着,这活儿也不错,起码冬日的时候不冷。
她现在只干烧火洗菜的活儿,善姐儿能跟着灶房的娘子们做菜。
她姑姑是二管事的,灶房的其他几位娘子都给赖兴家的面子,这会儿善姐儿正跟着其他几个娘子捏烧麦包子这些呢。
还好早上不用吃善姐儿做得杂烩菜,吃得是肉馒头搭上一碗八宝粥,毕萝吃得格外满意,上午做活儿的时候心情都好了几分。
红莺也很是伶俐,看见哪个娘子需要帮忙,尽管不是她的事,她也二话不说过去帮忙。
大部分娘子都是和善的,就是去赖兴家的那讨好的时候碰了一鼻子灰。
红莺背着人呛善姐儿两声还好,到了灶房也不敢得罪人,怕被撵去跟那几个粗使婆子一道洗碗去。
红莺没讨到好,又挤到毕萝身旁一道摘菜,“哎,毕萝,你哥在侯府做了几年了?”
“两年了,怎么了?”
“那你是不是知道这侯府有几位主子呀,你给我说说呗。”
毕萝还真知道,她哥早想把她带侯府里做活儿了,就是她那会儿年岁太小。
“侯爷和大娘子,三位小姐,两位少爷。”
“就这?你再说说这各位主子有啥喜好?”
毕萝摇了下头,高门大户的,多说多错,在这里待久了就知道了,“我哥就告诉我这些。”
红莺哼了一声,“不说拉倒,还怕我抢你的不成,侯府这么多主子呢,哪个不能塞下去咱两?”
毕萝知道她跟红莺或许不是一路人,她只想安稳做满这三年,红莺被卖到侯府,说不定一辈子都难以出去,想寻摸个轻松的活计也是人之常情。
见毕萝不说话,红莺戳了下毕萝的脑袋,“死丫头,看起来没啥心眼,其实心眼比谁都多。”
毕萝瞪了眼红莺,故意甩了下手里的菜,洗菜水甩了红莺一脸,红莺不甘示弱地啪啪拍水,溅湿了毕萝的裙角,两人闹成一团。
赖兴家的瞅见了呵斥了一声,“闹什么闹,当这是自己家呢,还不赶紧干活!”
毕萝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红莺也背过身吐了下舌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做饭的。
两人一直忙活到晌午,一个穿着茜红色比甲头戴珠花的丫头过来了,手上戴着对玉镯子,脚上穿着蝴蝶绣花鞋。
“吴娘子,大娘子头风犯了,今儿大娘子屋里的菜做清淡一些,再来一碗暖胃的甜银耳羹。”
吴娘子给应了下来,那丫头说完就要走了,赖兴家的迎了上去,“琥珀姑娘,今儿你咋来了,这跑腿的事让小丫头来就是了。”
说着喊善姐儿,“善姐儿,给你琥珀姐姐装碗酥油白糖熬羊□□,还有那玫瑰鹅油烫面蒸饼,给你琥珀姐姐带回去。”
琥珀直笑着说赖兴家的太客气了,赖兴家的满脸堆笑,提着食盒把人给送了出去。
红莺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你瞧瞧,你瞧瞧,赖兴家的对咱横眉竖眼的,对大娘子院子里来的丫头就变了个脸。”
“那是大娘子院子里的丫头呀。”
这是毕萝见过穿着最好的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而且是大娘子院子里的丫头,赖兴家的不逢迎着才怪呢。
两人忙到天黑才回去,刚坐在床边准备歇歇,里面就传来善姐儿的声音,“毕萝,红莺,去给我打洗澡水去。”
两人没有吭声,善姐儿噔噔噔从里面出来,“听见了没有,让你们给我打洗澡水!”
红莺没忍住回了一句,“你怎么不自己去打呀,不去!”
善姐儿指着红莺的鼻子,“好呀,好呀,你不过是个卖到侯府里的,你给我等着!”
两人到底是没有给善姐儿打洗澡水,少说要抬过来十来桶水,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自从那日两人得罪了善姐儿,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本来还算可以的饭菜变得越发难吃了起来。
转眼毕萝来到了灶房几日了,除了王婆子和善姐儿偶尔刁难一下,日子过得还行,也渐渐适应了在侯府的日子,每天的活计就是烧火洗菜,再做一些小事。
灶房的几位娘子都很厉害,都有拿手的菜,有善鱼的,有善羊的,有善面点的,有善点心的,好多菜毕萝见都没见过。
每日鸡鸭鱼肉流水般的往灶房里送,又流水般的送到各位主子院子里,虽然很是忙碌,但毕萝很是满足,毕竟她现在一个月能给家里挣二百文的铜板。
毕萝盘算了一下,等到了过年,她就能攒下六百来文,到时候能给她娘扯上一块好料子做衣裳。
毕萝每日勤勤恳恳做活儿,不惹事,也不爱说话,只干好自己分内的事。
红莺则跟她不一样,四处寻摸,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