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混着脆藕的清新气息直往支摘窗外溜,诱得伏在窗槛边的姜喜鱼垂涎三尺。
“好香!这便开饭么?”姜喜鱼的手忍不住往装得满出个小山尖的炸肉丸山上伸去。
薛荔微微一瞄,眼疾手快地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这才第一步呢,急什么?”
“谁叫你炸出来的太香了嘛。”姜喜鱼缩回手,揉着手背,苦兮兮地咽了口口水。好事多磨,好食也多磨嘛,她只好如是劝慰自己腹中的馋虫。
薛荔眸底含笑,轻轻摇了摇头,将方才炸狮子头未用尽的油沉淀滤净后倒入小碗中。虽说这炸过东西的油最好莫要反复使用,但现如今油价亦不算便宜,她还欲盘间铺子呢,凡事还是省着些来得妥当。
她从小碗中舀出两铲油回锅,再添入葱姜、八角、桂皮爆香,而后“呲啦”加入一碗清水、一勺匙耗油、酱油与蔗糖,待汤汁翻滚出醇厚的色泽后,才将炸好的狮子头一一放入。
“咕嘟、咕嘟——”汤汁翻腾,肉丸在其中悠闲晃动,被酱料温柔万分地裹挟起来,每一寸肌理都浸润着红烧的滋味。随着火候渐深,汤汁渐渐浓稠,狮子头的表面浮上一层红亮的油光,熠熠生辉,仿若一块上好的和田红玉,晶莹润泽。
待焖煮一刻钟后,薛荔将肉丸盛出,挑去辛香料,再加水淀粉为汤汁勾芡,给肉丸表面淋上薄薄一层芡汁。最后,撒上一抹青翠葱花,更衬得这一盘红烧狮子头鲜艳欲滴,教人食指大动。
姜喜鱼早已按捺不住,眼巴巴地望着薛荔,在后者失笑着颔首后,立刻抄起筷子夹了一颗,放入口中,迫不及待地一咬。肉馅里滚烫的汤汁瞬间迸发,醇厚鲜美,酥嫩化渣,藕碎的脆嫩在唇齿间完全绽放,亦与肉糜的柔软细腻交织缠绕,仿若一场极尽惊艳的味觉盛宴。
好半晌过去,姜喜鱼都说不出话,只眯着眼,满面沉醉。
薛荔瞧她这副模样,轻笑问道:“怎么样,这顿开伙饭可还好吃?”
姜喜鱼猛地点头,两腮鼓着热腾腾的狮子头,眼睛发亮,含糊不清地感叹道:“阿荔,跟你搭伙,实在是人间一大幸事!”
薛荔捂嘴轻笑。
初春日暖,食足困人。
姜喜鱼饱餐一顿,心满意足地捂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歪身子便倒进竹编藤椅里,,懒洋洋地躺着,舒服得直打饱嗝。
方才她一连吃了七八个红烧狮子头,又就着碗底剩下的浓稠酱汁拌了一大碗米饭,如今肚中饱饱,浑身泛着暖意,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她随手抽出屁股底下压着的蒲扇,往脸上一搭,嘴微张着,便打起瞌睡来。
迷朦之间,只觉春风和煦,酥酥暖暖,似乎连骨头都轻了几分。眼瞅着周公即将入梦,不曾想,耳畔忽地炸起一声清脆的话音——“醒醒!喜鱼,莫贪睡了,快起来!”
姜喜鱼浑身一激灵,险些从藤椅上翻下去,踉跄地拄住扶手,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困倦未消,茫然四顾。
“呃!出何事了?”她嘟囔着,睡眼惺忪地望向薛荔。
“不是早同你讲好了么?吃过午饭,你得陪我去街上相看铺面。”“罪魁祸首”薛荔站在廊下,手里挎着一只竹篮,靛蓝布巾微微敞开,露出一抹红彤彤的林檎果。
她将篮子抬了抬,眉眼含笑:“路上解渴吃的水果我都洗好了,快些收拾,咱们就出发。”
姜喜鱼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苦唤连连,但又耐不住薛荔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盯直着自己,终究是挣扎着翻身,艰难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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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街头,人潮熙熙攘攘,车马往来不绝。街道两旁,酒肆、茶坊、绸缎庄林立,雕梁画栋间透着一股富庶之气,偶能听得食肆中的小厮扯着嗓子吆喝:
“新出炉的豌豆黄——又香又嫩,客官尝一尝嘞!”
薛荔与姜喜鱼缓步穿行在人群中,一边避让挑着担子的商贩,一边四处张望,寻摸着合适的铺面。
“阿荔,你说咱们该租个多大的铺子才好?”姜喜鱼咬着一串糖葫芦,含糊地问道。
薛荔低头思忖片刻,道:“太小了不好施展手脚,太大了又要多花银子……左右得有个能摆几张桌子的前堂,后头还得带个灶房。”
“你说得倒轻巧,这兴国寺地界儿虽不比大相国寺,但也算得上是寸土寸金。”姜喜鱼咂舌,伸手指了指前方,“喏,那家茶馆便是前年转手的,听说光是铺面银就要三十贯,硬是把几个想盘下的东家吓退了。”
薛荔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那茶馆门楣高阔,朱漆泽亮,显然是上好的铺面。
她心知这等好位置确实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便不作多想,继续仔细打量沿街店铺,暗自盘算各处优劣。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问了几处,不是租金过高,便是地段偏僻,人流不旺。
眼见着薛荔篮中的果子都已啃完,二人再无吃食,皆口干舌燥,正打算寻家铺子买两盏梅子饮,忽见街口拐角处,一间旧铺前悬着一方半新不旧的布幡,墨迹略淡,上书二字——“待租”。
姜喜鱼眼前一亮,转头与薛荔对视一眼,二人皆眸底含笑,她快步上前,抬手叩门,片刻后,内里走出一名年约四旬的东家,眉眼间透着几分精明。
“二位可是来问铺面的?”那东家打量了她们一眼。
“正是。”薛荔微微一笑,“敢问东家,此铺是整租,还是分租?”
东家见她一上来便直入主题,是个利落人,倒也不再绕弯子,面上挂笑侧身引她们入内。
“我这铺面从来只整租。”他伸手指了指,“两位小娘子瞧瞧,前堂宽敞,可作买卖,后头还带一间灶房。虽说不算新,然梁柱稳固,并无漏雨、鼠患之忧。”
薛荔踏入其中,细细察看。这家铺子虽不像街头几家新铺那般光鲜,但胜在结构方正,格局通透,且后院竟还带一方不大的天井,若是添置几口大缸,倒能养些鲜鱼活虾,十分便利。
她踱步一圈,漫不经心地问道:“敢问东家,这铺子租金几何?”
东家笑眯眯地伸出指头,比作一个一,又比作一个五。
“十五贯?”姜喜鱼眼皮一跳。
东家不紧不慢地道:“小娘子莫要惊讶,这地段虽不及街心繁华,但胜在客流不断,且后院宽敞,实乃做生意的好去处。”
姜喜鱼轻轻皱眉:“可我方才路过时,见这铺子已空了许久,怎得还要这般价?”
东家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笑道:“那是因前头租客家中出了变故,急着回乡,这才空缺了一小段时日。不过,这铺子可无任何不妥!”
“这怎么与我听闻的略有出入呢?”姜喜鱼瞧着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悠然,“据说前些日子,这一带前些时日新开了一家酒楼,生意极旺,旁的几家小食肆都被逼得改行,眼下您这铺面迟迟未能再租出去,莫不是因此?”
东家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哎,姑娘的消息倒是灵通……”
薛荔在一旁听着,心下暗笑,姜喜鱼素来能言善辩,惯会砍价,三言两语便将铺子的短处挑得明明白白,叫东家处于被动。
她见时机正好,便顺势开口:“东家不如这样,此铺面我们愿意租下,但租金仍得商量一二。毕竟一时半会儿,咱们也不知能否站稳脚跟,若是租金太高,我家铺子营综不下去,亦实难再租你这铺面不是?”
掌柜眼珠微转,权衡片刻后终是道:“既然二位真心想租,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这样吧,十二贯,着实不能再降,但我可允你们头两月租金减半,如何?”
薛荔与姜喜鱼交换了个眼色。这地方虽比不上那些黄金铺面,但以眼下的预算而言,已算颇为合适了,于是爽快应下。
掌柜见她们应得干脆,终于是将铺子租了出去,心下颇为痛快,亲自引她们去签下契约。
待到落印成契,迈出新铺面,薛荔长舒一口气,转头笑问道:“阿鱼,你这砍价的本事,究竟是如何学来的?”
姜喜鱼眉梢一扬,轻拍她肩头:“人在江湖,银子哪能这般轻易撒出去?你多修炼,他日说不准砍价比我还狠。”
薛荔莞尔。
她仰头,迎着春日下午的柔光,见房东郎君将先前悬挂于门前的“待租”布幡揭下。金灿灿的光束洒落红漆木柱上,温暖又充满希冀,使她心底亦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这一回,她定要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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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四月,雨后初晴,街巷间泥土的湿气尚未散尽,昨夜残余的雨珠自瓦檐凹处一滴滴坠落地面,砸出一洼小水坑。涟漪漾开过后,水面归于平静,倒映出一位俏丽小娘子的绯罗裙裾。
那位绯罗襦裙的少女穿行在人群间,眼眶泛红,神色恹恹。
很不好意思要跟看到这里的宝宝们先说声对不起T^T,因为作者是个大马虎,忘记申请这周的鞭腿榜单了,所以不得不放慢一点更新速度压一下字数(Q_Q)。全文存稿完毕,作者不会弃坑!日更将在29号后恢复正常,真的对不起各位追更的宝宝们了,拜托请不要放弃我们《汴京谁还没吃饭》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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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日暖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