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宠物店 第15章 绣庄

周袅袅是带着三只猫一碗猫饭一叶狗饭来到夜市出摊的，一番忙碌下，归家时竹篮中已然轻了不少，掂量着腰间钱袋的重量，今日绝对算得上满载而归了。不单成功将踏雪卖与许五郎，猫饭狗饭也尽数卖空，甚至那临时做来牵猫的牵引绳，也收获了足足五个预定单。

她心满意足地收拾好铺席，将两只已熟睡的小猫轻轻放入篮中。起身同刘大娘告别后，向着朱雀门方向前行了一阵，便走至沿蔡河而开的一家绣庄门前，门面小巧精致、古朴大方，上书四个大字‘如意绣庄’，从门边过时能嗅见里面飘出的阵阵熏香，颇吸引人。

其实她已关注此店许久了，据说这如意绣庄已开了二十余年，原本是一位宫中出来的绣娘所办，布匹种类齐全，绣技精湛。后来那绣娘年老，就交予自己收的徒弟继续经营。今日正逢要买布料，她自是要走进来仔细瞧瞧。

刚进门便瞧见一名身着素色罗裙、身披浅黄色褙子、梳着同心髻的二十岁左右年轻女子，她正对大门而坐，身后是被布匹摞起的架子，身前的高桌上放着只野鸭状的香炉，此时正冒着袅袅香雾，将整个小室都浸染了香意；地上还有一架炉火，正热着一壶茶。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本书，似乎在细心阅读，听到有人进门，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冷沉静的脸庞。

见是一名小娘子独自前来，她脸上泛起笑意，柔声招呼道：“娘子可是头回来？若有什么想要的，可先说与我知。若对裁剪绣件有意，店里也有寄卖。”

周袅袅没有立即回话，反而将手探入竹篮，拿出一件物品。正是之前穿在踏雪身上的那间牵引绳，许五郎买走它后，这牵引绳自然留了下来。此时拿出当做样品正合适。她将牵引绳向前递到桌前：“我是想做这样一件东西，用料要求结实耐用，不怕拉拽，也不惧长久在地上的摩擦，同时不能让这端的绳扣勒住手。请问娘子这里是否有此类料子？”

见对方拿出一件自己未曾见过之物，绣庄女子也好奇地起身，前倾身体认真打量。她先没上手，用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拿在手里反复翻瞧，却依旧没搞清此物究竟作何用处，不由惊讶问了出来：“我入此行已有十年之久，却从未见过此物，不知娘子能否将此物的用途告知，我也好据此推荐料子。”

周袅袅笑着掀起竹篮的盖子，两只猫正叠在一起酣睡，她将竹篮向对方展示：“非是什么新奇物事，便是做这猫狗的牵引绳。”

顺着对方的动作，绣庄娘子向竹篮中望去，一下便移不开眼了 。只见两只巴掌大的小猫一黑一黄正抱在一起熟睡，嘴巴时不时翕动两下，仿佛是在梦中吃奶。他们身上穿着件奇怪的小衣裳，正好将身子的前半段套牢。她是老裁缝了，仅看一眼就懂了，当即忍不住惊叹出声：“这牵引绳甚有巧思，看着虽简单，但想出此点子却不易。娘子聪慧，想来不出半月，汴京城必定满城走猫狗。”

周袅袅也不谦虚，点头应道：“就是想要有此番景象，才来向娘子求助的。不瞒娘子，我其实有两件事相求，一是自身对绣技所知甚少，从布料挑选到缝制刺绣一窍不通，想请娘子帮我找到适合的料子；二则若要做到娘子所言之境地，仅凭我阿娘一人缝制定然来不及，还望娘子能帮我介绍一位绣娘。”

绣庄娘子没想到这小娘子如此好口才，原本她这绣庄便做卖布与接绣活两件生意，却被她说得像是求人办事般，听得心里甚是妥帖，脸上的神情也更和煦几分：“这哪里话，娘子为我介绍生意，竟反倒说成请我帮忙了！”说着她从旁边的茶壶中倒了杯清茶，递到周袅袅身侧的桌上，又抬手相邀，示意她坐：“我姓陈，是这绣庄现任管事。娘子放心，你要的料子我稍后亲自挑选，至于绣娘……你且详细说说需求，我定为你推荐一位好人选。”

周袅袅从容入座，只觉这陈娘子为人大气，应是位很好的合作对象，心下安定，沉稳开口道：“唤我周娘子即可。不瞒陈娘子，这牵引绳实为卖猫犬方便而制，却没想今日一亮相，竟是来问此物者颇多。我便想借机多做些，先将名气亮出去，往后再有其他物件也好宣传。故这绣娘，不须那特等一等的，有普通绣技即可。只一条，手要快。”

陈娘子听了，在心中暗暗点头赞许。这周娘子看着年岁不大，心中却有成算，知道自己需要的是速度，既然目标明确，那选人的标准自然已出来了。她沉吟片刻，从桌上寻出一本册子，翻开展示给周袅袅：“若按照你的标准，现下有两人可选。一位是牛绣娘，她曾跟着我师傅学过一段时间绣技，会的花样较多，手很快，价格可收每件五文钱；还有一位是我前几日刚合作的孙绣娘，原本是商户之女，父亲生意失败后偶尔来我这里做活填补家用，会的样子少但人勤快肯干，每件四文钱便可。”

“有哪位是能到我家里去做活的？我可以管饭。”周袅袅不想浪费时间在收货取货上，自然想着让绣娘去家里，与阿娘一起缝制更好。“陈娘子可同她们讲，我家中只有娘亲与幼弟，每日去三个时辰便可。”

陈娘子有些犹豫，毕竟让绣娘上门还是要承担风险的，但周娘子人爽快利落，又将事情说得明白，思量片刻后严肃道：“周娘子，非是我不信你，只是登门做工我们绣庄只与那高门大户合作，一直是签那短契的，从未做过散活。不过你既然问起，我便先与两位绣娘知会一声，若有人应了，你再来与我定契。”

周袅袅欣然答应：“自当如此。”

相谈甚欢，陈娘子专门为她挑选了两种料子，她指着一卷粗布道：“这种粗纬属于我店中最厚的布料了，虽看着笨重，但制成衣物却一点都不粗糙，可用来裁剪成穿于小宠身上的衣裳，穿上后行动无碍，耐磨耐脏。”说完，又走至另一侧，抬手从架子上抽出另一卷布料：“这是素线绷的绸，稍贵些但胜在柔软却坚韧，除非刀剑相劈，否则很难撕裂，适合做你那握在手中的绳子。”

周袅袅仔细将两匹布都看了，满意道：“多谢陈娘子，这两匹我都要了。”

粗纬一匹二十文，绸布一匹六十文，踏雪赚来的钱一下子少了一小半。她掏钱时都有些心疼了，但这类投资是必不可少的，创业初期就是要敢花钱、肯花钱，才能第一时间抢占先机。

也不知立雪说的是不是真的，那许五郎当真想找个铺席投资？

心中突然转过的这个念头，让周袅袅自己都一惊。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住对投资人的妄想。可这念头就如野草一般怎么也烧不尽，一直到走到了家门口，都还在心中暗暗懊恼着，为何当时没顺着立雪的话问一问。

“阿姊回来了！”听见她进门的声音，正在院中看小鸡的祺哥儿一下子蹦起来，三两步跳到她身边，将竹篮接过去放到厨房地上。“呀！小猫少了一只！”掀开竹篮的第一时间，祺哥儿便嚷嚷出来，他扭过头望向阿姊，眼神中充满疑问。

边将手中的两匹布送去正房，周袅袅边说：“对，有一只橘猫被买走了，新主家给它取了名字，叫踏雪。”

“踏雪？踏雪！可真好听！”祺哥儿也开心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踏雪的名字，这时粉鼻正晃悠悠走过来，将身子也探入至竹篮中，伸长脖子去嗅闻自己的两只兄弟，祺哥儿一把将它搂在怀里，大声告知：“粉鼻，踏雪有新家了，你还不知道踏雪是谁吧？我跟你讲……”

“你你你……竟买了这许多布！”那边祺哥儿的话还没听完，这边向大娘一看到两匹布就捂住胸口嚷嚷开了：“我让你去买那碎布头，你这败家的姐儿，卖了只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每日看你花钱，我非要气死不可！”

“娘，你听我说嘛！”她熟练地往向大娘床头一靠，将两卷布摊在腿上，让向大娘仔细看：“你见过这样板正的粗布么？再摸摸这绸布，是不是特别顺滑？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才找到的，没有比这更适合咱们了。也别觉我乱花钱，你可知今日有多少人预定了牵引绳？”

“多少？”向大娘在床上支起上身，狐疑望着自家女儿。

周袅袅伸出自己的巴掌，五指张开：“五个！”她得意地望着向大娘，想看到她震惊的表情。却没想向大娘只是“哦”了一声便又躺回去了。

“明日或许有绣娘来家里与你一起来做。”

向大娘闻言又腾地坐了起来，双眼冒火看向她。直将周袅袅看到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阿姊，你来看小鸡吗？”门外祺哥儿的声音响起。

仿佛给了周袅袅一个脱困的理由，她一把将手中的布匹扔给向大娘，一边翻身下床，边跑边说：“那个，明日要做出十个牵引绳来，若那绣娘到了，还得麻烦阿娘帮忙招呼。祺哥儿，我看看你买的小鸡……”声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