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晃在一阵头疼中醒过来,山风在窗外呼啸,屋里幽暗的烛光提醒他这里是什么地方,墙壁斑驳已经露出来原来的土黄色,不过房间里的布置倒是没变过,那张方桌上还多了一块桌布。
这是他生活了好几年的房间,他去临川之后小姨也还是保留了这间屋子,说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
桌上的蜡烛快要燃尽,火焰在房间里跳动,苏晃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但周身疲软且全身发烫,头晕乎乎的还隐隐作痛,原来“附生”过程是这种折磨吗?
苏晃自嘲般笑了笑,他还能记起在废弃钢厂里安朝看着他的表情,有疑惑,有震惊,也有冷漠。是的,就是那种上位者看透了钻营者的所有心思后的那种冷漠。
安朝当时戳了一下他被罗成武打的地方,看到他忍痛的模样和压抑在喉咙里的痛呼后,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他,黑色摄像头就是这样落在他眼前。
“隋师姐跟我说你拿了“附生”,他怕你做傻事叫我看着点你,?”安朝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摄像头,“你这就是这么看着我的还是说你怕一个理由引不过来我,才故意把手机放在房间又在电话里说些那些话。”
“反正你过来了不是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过来?就是想看看你能自作多情到哪种地步。”安朝双手抱胸话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你们这些戏码还真是精彩,我真忍不住为你们鼓掌喝彩。”
苏晃因为“附生”的影响身体不住的打颤,寒风侵进他的骨骼,可那双眼还是倔强的看着安朝:“你来了我就赢了一半。”
苏晃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看了看他颤抖着的手,床边还放着的几管抑制剂,他虽然没感受到信息素的紊乱,但打了总会安心点,现在小姨应该在跟安朝讲他过去的事。
女人带着歉意说最近村里总停电,手里则不停往火盆里加着木炭,安朝倒没觉得冷,只是他没见过这样热烈的火,以及面前这个陌生人给他的毫无缘由的善意。
“你是小晃的队友吧,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们,说你们对他很好一直对他照顾有加,他今天...麻烦你了。”
“苏晃他...”安朝组织着措辞,他不明白这个看着十分关心苏晃的人,一点也不关心他受伤的原因,还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经常这样吗?”
“也不全是,”女人停下了加火的手,“他很久没这样回来过了,小时候他练拳的时候倒是经常受伤,我心疼也劝过,可就是劝不住。”
“小晃爸妈走的早,小时候他轮流去各亲戚家住,学校也换过好几个,可是不管换到哪一家,哪一所学校他都很刻苦,他说他要靠自己报答我们,不能白受恩惠。”
“小姨,又跟人说我的糗事呢?”
“哎呀,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就去躺着,出来做什么,是不是屋子里太冷了?我再给你拿床被子。”
“不用小姨你歇着吧,我是来找安朝的,乐队有些事要忙。”
安朝打量着苏晃,原来他之前讲的学拳的过程没有那么轻描淡写,他为的也不是他自己。以他现在的疯劲,以前死皮赖脸的学拳模样还是能想象出来的。
“听说你以前还打黑拳?”
“小姨怎么连这种黑料都跟你说啊,我好歹算个明星。”
“这不是你让说的吗?”
安朝看苏晃脸上没有丝毫震惊,反而是一副果然被猜出来的欣然接受的模样。他真不知道苏晃小姨说的,苏晃训练回来后笑眯眯地看着她,问她累不累的模样。
苏晃说要给他演一出更精彩的戏,想着白看白不看,安朝就在丘明村住下来了,抛开外界的一切,不管乐队,网络或者其他,他就给苏晃演戏的时间。
第二天苏晃就解决了屋里用电的问题,一大早安朝就被苏晃叫起来,说是邀请他看城市里难得的日出,不巧,早晨整个村都被雾笼罩了,安朝感受到的是弥漫的雾气下点点光亮的人家。
苏晃没放他回去睡回笼觉,而是在院子里放了一把躺椅,告诉他在这个时间点发呆是他从小就渴望的事情,最后安朝还是在躺椅里睡过去了,醒来时身上有好几层毛毯。
安朝睁眼往四周看,苏晃换了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小白桶,看他醒了朝他挥手,要他吃了早饭来跟他一起喂鸡,顺带把家里地扫一下。
“你别怕,他们不咬人的。”
安朝站在圈外,苏晃在圈里拉着他的手,还指着鸡圈里的鸡,告诉他鸡不咬人,小姨去镇上买东西了,他们只要喂完鸡今天的家务就算做完了。
最后安朝还是选择在鸡圈外给予苏晃精神上的鼓励,人离得远远的。
小姨回来他们帮着小姨打下手,烧火,不过大多是苏晃帮忙,安朝只是不是赞叹几声给足两人情绪价值。吃完饭之后安朝拒绝了小姨串门的邀请,转而被苏晃拉去田边散步了。
小姨嫌弃两人穿的少,听到两人要出门转转的时候,把刚从镇上买回来的棉衣套到了两人身上,衣服不算好看但胜在暖和,安朝也不好拂了小姨的好意,直到走出了家门安朝才听到苏晃由压抑轻哼转为放声大笑。
“还笑!”
“主要是没见你穿过,一时被你的容貌震惊了。”
安朝的手掌毫不犹豫的拍在苏晃背上,在苏晃的嚎叫声中,安朝仿佛听到隐隐约约的叫卖声,他停下脚步让苏晃也安静听听,谁知到苏晃仅安静一瞬后就拉着他狂奔起来。
“带你买糖。”
一辆敞篷货车,安朝姑且这样称呼这辆装满货物的车,里面有安朝没见过的各种零食,也有每家每户需要的日用品以及必须品。听苏晃说,小时候这种流动摊贩很多,他小时候最渴望的就是每个月十五号来这里买东西,可是随着年岁增长,他来的时间不定很难遇到。
安朝提着一袋用塑料袋装着的杂糖回去,冬天天黑的早,这边小路上也没有路灯,两人只能靠着路过的人家家里透出的光,辨认脚下的路。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巨大的火堆旁围满了老老少少,少见安朝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视线全部看过来的时候,安朝有些不习惯下意识躲在了苏晃身后,苏晃和小姨跟村里人寒暄着,安朝只负责微笑和点头。
就这么重复了几天,安朝现在已经很习惯路上不时跑过的猫猫狗狗,以及心安理得的吃着小姨买给他的零食,在院子里坐着看着苏晃喂鸡。
这样平淡的生活也还不错,安朝时常会有这样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直到某天苏晃收拾了衣物,带着他跟小姨告别,一问,苏晃心血来潮说要带他去自驾游。
这次跟在小姨家不同,他们住进了同一间房,只是他没有再一大早被苏晃叫起来看日出或者吃饭,他们睡到自然醒,游览路线也是临时确定的,苏晃带他打卡不同美食,极其热情的要给他拍照。
“对对对,看镜头,眼神,对就是那种蔑视一切的眼神,好!再换一个。”
“啧。”
“多点耐心,这么好看张脸不拍照多浪费!”
安朝看着举着手机的人,他戴着口罩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他还站在灯下做作的摆着动作给眼神呢,安朝再忍不住,眉头一皱抬手遮住了手机摄像头:“够了啊!”
是警告的意味,苏晃笑着收起手机把人揽过来,带着人快步走开:“愿赌服输,也不是我逼你的。”
安朝想起苏晃骗他吃酸果他就来气,怎么第二次了他还相信这个无赖,安朝一次次拍开肩上的手,又一次次被手搭上。
“走!带你去看演出!”
苏晃有些遗憾的看着刚才给安朝拍照的地方,还有一个攻略里必去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给安朝拍,要不是远处有几个人频繁地往他们这边看,他还没那么快离开。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较偏的旅游地,没想到还真能有人认出他们。
苏晃把口罩给安朝带上,可是但是那双露出的眼睛和一头银灰色头发,就已经很出众了,他想着要不要去买个帽子遮住,反复看了几眼安朝,他还是不再多计较了,被拍到就被拍到吧。
“这是干嘛?”安朝最近都算是苏晃的小挂件,除了吃饭,其他的他都让苏晃决定了,这个场合他是第一次来。
苏晃有些疑惑的看着安朝:“你没骗我吧?”安朝在德拉尔州这么些年都没去过酒吧,livehouse,演唱会什么的吗?国外没这些?听说他周围的人也不全是一心扑在学业里的人呀。
“没事,感受就好。”
苏晃话音刚落桌上就摆上了两杯酒,灯光开始变换,周围人声也不再嘈杂,而是默契地欢呼,喝彩。在这里没人在乎周围的人是谁,他们只沉醉在台上演唱者的歌声里,音乐节的观众也会跟他是同样的感受吗?
苏晃在夜晚的小镇上给了他回答:“相似但不相同,在有限的空间以及距离里,人的感知都会不同,你能更多的感受到演唱者以及你自己的内心。”
苏晃的视线在他身上,安朝描述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他不敢承认,他不敢接受,他太怕又是一次伤害,大概是道路太空旷了吧,他没法更好的感受自己的内心,而他们的假期也该结束了。
“宋溪早叫你回临川了吧?”
苏晃没有回答,只有缄默以及落在他身上的不曾移开的眼神。安朝还是坐上了苏晃的副驾,这几天两人换着开车,他还没问过苏晃什么时候拿到的驾照。
可车里只剩沉默。
“不是回临川吗?”车停在了小姨家的院子里,安朝看着打开副车门的,神情不明的苏晃。
“我知道我们只是认识时间长,实际相处时间却不过半年,可这些天你也对我有个大致了解了吧?我没想你能立马给我回答,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我。”
“那你了解我吗?知道我其实能比你更冷漠,自私,决绝吗?”
“那就让我感受吧,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好,摘了抑制器,趴下。”